相十方低声答:“林既?”
“林既?”乔诺的舌尖过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她的声音像跳起来一样,“你是说林既?你见过他?他现在怎么样?高了吗?帅了吗?过得好不好?”
谢照风在旁边说:“你那么兴奋干嘛?”
乔诺没理他。
乔诺对林既对关心,令相十方不自觉皱了皱眉,“你很在意他?”
“当然,这可是我喜欢过的男孩子。”乔诺大方说,“要是他长残了,可不就说明我眼光很差?”
莫名其妙的,相十方想到了那双湿热迷茫的眼睛,林既不再是曾经那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现在大概没有女孩能拒绝得了他的魅力。
可就算是曾经,林既也俘获了天之骄女乔诺的心。
相十方心里别扭的不快,不知道是因为曾经的女友乔诺承认自己精神出轨,还是其他对什么。
“你见到他之后,自然明白。”相十方不冷不热答道。
乔诺“切”了声,又说:“你什么时候过来和我们聚一聚?咱们仨好久没一起面对面吃饭聊天了。”
“等我有空吧。”相十方说。
“你怎么还是当年的老样子?活该被我甩。”乔诺说。
事实上他们俩的恋情就像悬在蜡烛上的线,不知不觉自己就断了,不存在谁甩了谁。
不过相十方不和女生争口头之快,所以“嗯”了一声,却还是把乔诺气得够呛。
这通电话结束后,相十方看到了新的未接通话,是来自林既。
林既通常喜欢发短信,短信内容五花八门,他用一句话把事情描述得很有趣,所以就算是对相十方无用的消息,他也不介意每天接受。
林既打过来无非是道谢,相十方正犹豫着要不要回过去时,又有个电话打进来。
来电显示的“程总”二字,让相十方的神情瞬间冷下来。
一般没有人会用不近人情的职业来称呼自己的父亲。
相十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
“十方,在忙呢?”程平奕问。
相十方的语气则显得不近人情,“有什么事?”
“非得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你回国那么长时间了,也没联系过我,好歹我也是你的父亲。”
“我回国订的什么航班你都一清二楚,还需要我多此一举吗?”相十方说,“如果只是为了叙旧,那抱歉,我在忙。”
程平奕一时无言,他和长子的关系,竟恶劣到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耐烦了吗?
“十方,我和你母亲的事情,是我们俩之间的问题,我从未想把你牵扯进来,现在你母亲也如愿了,你为什么还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呢?”程平奕叹息道。
“敌意谈不上。”相十方平淡道,“我早就对所谓的父亲,不抱期待了。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等,我今天打给你,主要是因为你爷爷想见你了,他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你改天回来看看他吧。”
“有空再说。”相十方说。
一般相十方给出这个回答,是在变相拒绝,但程家那边好像真的想让他回去,奶奶隔三差五的给他打电话,背景音还是爷爷的咳嗽声,相十方被催得烦躁,只好答应他们三天后回冕市探望。
于此同时,林既也订下了回冕市的机票。
他在冕市生活了十几年,可对那个城市却抱着抵触和恐慌。
他在哪里拥有过一切,也被夺走了一切。
但绕是如此,他每年都会回去小住一段时间,回到那个曾经圆满的家里。
第40章
早上九点,林既降落在冕市机场,踏及这片土地,林既倒没感觉到多大的沉闷,只是那股消散不去的怅然飘在空气中,无时不刻提醒着林既,他在这里经历过什么。
“姑奶奶。”林既提起猫咪航空箱,对里面蔫蔫趴着的猫说,“我们要回家了。”
林既直奔小区,小区变得年长了许多,与相邻小区动轴十数层楼相比,十五层的高度想个小矮子。
在到家前,林既在楼道里遇见了老邻居,王奶奶。
“王奶奶好。”林既清朗道。
王奶奶见到他惊喜极了,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开,“是小既啊!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早知道我就推了今天的活动了。”
“什么活动呀?”林既笑问。
“就广场上的交际舞。”王奶奶说。
“您可真潮,还跳交际舞呢。”林既说。
“那可不。”王奶奶乐道。
“看您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林既说。
“能不好吗,你一天天寄那么多补品回来,上上回的我都没吃完呢,别给我买了,把钱存下来知道不?”王奶奶嗔怪,“存钱娶媳妇,小既今年二十六了吧?该考虑咯。”
林既落荒而逃,“奶奶您去跳舞吧,我先回去了。”
“哎你这孩子!晚上过来吃饭!”王奶奶喊道。
回到家,林既把姑奶奶放出来,姑奶奶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这个家它也来过好多次,走几圈就熟悉了,它自觉蹲在猫粮旁,等铲屎的给它喂饭。
林既给它倒了水和猫粮,就来到客厅的置物架前,上面放着一张年岁已久的照片,是一家三口,那时林既才刚升入初中,林诚和路倩然带着他去学校注册,就在校门口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目光放松,谁也不会想到,几年后他们会生死相隔。
林既拿起相框,拂去上面的灰尘,轻声说:“爸,妈,我回来了。”
之后林既简单的大扫除了一下,姑奶奶在飞机上憋坏了,追着他的吸尘器玩儿,尾巴差点还被吸进去。
家里干净了,猫又一身灰,林既就趁机帮它洗澡,姑奶奶吓得嗷嗷叫,挣扎得不像只胖子。
“都洗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没习惯?!”林既崩溃地摁住它,“别动!你看看这水!黑成什么样了?!乖!很快好了!”
最终,林既带着一身抓痕,生无可恋地按住姑奶奶的后颈给它吹毛。
等姑奶奶变成香喷喷的姑奶奶后,林既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间里躺下,他无意瞥到了书桌,在书桌左侧最下面的抽屉,锁的位置是个圆孔。
林既伸长手,把抽屉拉开,里面像个杂物间,都是些用过的小东西。
笔,手帕,草稿纸……
他以为把钥匙锁进去就再也不会打开,事实证明只要他心里放不下,就总有方法再打开。
现在的相十方不记得高中时的林既了,但林既却把高中时的相十方保存了下来。
林既回忆着往事,渐渐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手机铃声叫醒了他。
来点人是“福利院-梁老师”。
林既接起来,说:“你好。”
“林先生你好,福利院这边听说您今天会过来,可以告诉我们具体时间吗?”
“啊……”林既揉着头发坐起来,“我差点忘了这茬,这样吧,我现在就过去。”
福利院是林既从五年前就资助的一个项目,相当于无偿捐赠,他现在的财富足够自己衣食无忧几辈子,倒不如拿出一部分帮助更需要的人。
林既随意套了件Polo衫,眼镜换成了黑框的,轻便出门了。他打车到福利院,一下车,就受到了福利院全体员工的热烈欢迎。
还拉上了横幅——欢迎林既先生莅临指导!
林既简直哭笑不得,他这身装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来做义工的学生。
林既一个个的握手过去,去参观了福利院的新设施,还在福利院食堂吃了饭。
“感谢您这些年的慷慨资助。”福利院院长热情道,“多亏了您,我们榕树福利院才能发展成这样。”
“客气了。”林既说,“孩子们的情况怎么样?”
“孩子们每个都很健康活泼,他们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各方面都得以全面发展……”院长以前是当老师的,说起话来慷慨激昂,林既需要知道的不需要知道的,他全都涛涛如流水说了出来。
例行的视察结束,林既来到了孩子们活动的地方,是一块有许多活动器材的场地,翘板,话题,单双杠……俨然一个小游乐场。
他们大多十岁以下,许多人都见过林既,见到他都响亮地喊:“林叔叔好!”
“加加,你快看谁来了。”梁老师牵着一个小娃娃走过来。
那小娃娃看着三岁大,脸蛋白嫩,眼睛又圆又黑,像画里可爱的小孩。
林既看到他,蹲下来伸出手,“加加,还记得我吗?”
加加的眼睛叮地亮起来,他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扑进林既的怀里,不住的叫叔叔。
林既把他抱起来,掂了掂,笑道:“加加长大了。”
加加搂着他的脖子,委屈道:“你过了好久才来看我。”
“叔叔工作忙。”林既捏捏他软软的脸蛋,“我还以为加加不记得我了呢。”
“记得!”加加大声说,又用头顶的软毛蹭林既的脸,“加加最喜欢叔叔。”
林既的心也软成了一片,加加是两年前被福利院捡到,那时他才几个月大,正巧也是林既回到冕市的时间,他心疼这个孩子,所以那段时间终日在福利院照顾他,加加渐渐长大,又受福利院对林既慈善家形象渲染的影响,对林既非常憧憬。林既想过以后把加加领养回家,他清楚自己的性向不会有后代,领养个孩子也能让他不再孤身一人,况且加加那么乖巧,林既很喜欢他。
林既陪加加把所有器材都玩过一遍,加加就累了,可他舍不得离开林既,就窝在林既的怀里,让林既讲故事。
林既讲完了神笔马良的故事后,加加睡着了,但小手还握着林既的手指。
林既亲了亲加加的额头,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接你过来。
而另一边。
相十方来到了程家。
给他开门的是周可蓉,自从相丘月和程平奕离婚后,她成功上位,但她是不是程太太对相十方而言并无影响。
“十方来了。”周可蓉显然知道来人是他,笑容非常温婉,这些年她只能当闲心富太太,身材丰腴了些,但依然能看出美人风情。
相十方冷淡点头,避开了她想接外套的手。
程平奕也走过来,他看到久违的儿子,面上真诚的笑着,“回来了,肚子饿不饿?”
相十方没心情和他们演亲情戏,单刀直入道:“爷爷呢,他不是要见我吗?”
程平奕噎了一下,才说:“他在楼上,和……和朋友聊天,你坐着等等吧。”
相十方皱起了眉,他抬手看了眼表,说:“十分钟,过时不候。”
“你……这可是你爷爷!”
相十方不为所动。
程平奕只好叫周可蓉上楼支会一声。
客厅里就只有父子俩,相十方坐在单人沙发上,随意看着手机,并没有准备聊天的样子。
程平奕也坐下来,他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儿子,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悲凉。
这可是他亲生儿子啊,小时候还老跟在他屁股后撒娇叫爸爸,鼻子和他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长大后,就和他形同陌路了呢?
他承认,在和周可蓉浓情蜜意时忽略了相十方,可他过后都补偿了,他对相丘月没什么感情,但相十方与他血浓于水,他哪会不在意呢?
程平奕语重心长道:“十方,咱们父子俩聊聊吧。”
相十方漫不经心地看着短信,丝毫没把程平奕放在眼里。
程平奕更感苍凉,只觉得相十方冷漠得不近人情,“十方,再怎么样,我们都是父子,有必要闹得像陌生人吗?”
相十方抬眼看了他一下,依旧心不在焉道:“程总,你和我妈离婚之后,法律了上我们就没关系了。”
“可你是我儿子,你身上有我的血!”程平奕急道。
“我是独立的个体。”这次相十方看他的眼神很冰冷,“我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属于我自己。”
他锐利的视线就像匕首挥过来时的锋芒,一时震住了程平奕。
这时,周可蓉从二楼往下说:“十方,爷爷叫你。”
相十方起身上楼,周可蓉在楼梯口笑迎他,相十方在她身边稍驻,说:“周夫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熟,以后请叫我相总,或者相先生。”
周可蓉柔和的笑容瞬间僵硬,相十方并不理会,继续前行。
他来到了程老的房间,敲门。
“进来。”
相十方推门而入,房间里除了程老,还有另一个老人,他们坐在棋盘的两端,正在对峙。
他的视线把程老从上到下扫视一遍,这老头看着硬朗得很,执子的手悬在棋盘上半天都不见抖,这也在相十方的意料之中,他又看了下手表,说:“还有三分钟,不知道三分钟你们的棋能不能分出胜负。”
“你说什么呢?”程老看向他。
相十方解释:“我的耐心,现在还有两分半。”
另一位老人有些尴尬,“要不,咱们今天先下到这儿?”
“那怎么行?我还没将你的军呢!”程老扬眉道。
相十方体贴点头,“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说罢就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哎你站住!”程老瞪眼,他这孙子想来说一不二,也不是他一两句就能喊回来的,于是只好对棋友说:“算了,我们明天再下。”
棋友忙起身走出房间,对相十方说:“去和你爷爷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