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起了起了!”赵历痛苦叫道,“毛病啊你,天没亮呢叫我干嘛?”
“嘘——”林既捂住赵历的嘴,指着门口,“你听。”
“咚!咚!咚!”
和刚才连续快速的节奏不一样,现在捶在门上的每一击都沉重有力,仿佛下一秒就能破门而入。
赵历也瞪大了眼,眼神问:什么情况?
林既摇头,把赵历拉起来,示意一起去看看。
赵历让林既稍安勿躁,他去厨房拿了根擀面杖。
“这门挺结实,他一时半会弄不开,我们看一眼如果情况不对,我就马上报警。”林既说,“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林既虽还算平静,但赵历看道他两手握着手机,手指在发颤,时不时往加加的房间看,他怕加加会受到惊吓,更怕脱缰伤害到加加。
“有我在,不会有事。”赵历安抚地拍拍林既的肩。
他们俩轻手轻脚的走向玄关,离得越近,那捶门的动静给他们带来的压迫就越强,林既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狠狠捶打,他死咬着嘴唇忍住惊惶的声音。
赵历点亮了玄关的电子屏,摄像头如实将门口的景象反应出来。
屏幕被一截下巴和凌乱的领口所占据,能看出这人挺高,而且离门很近。
“靠,报警吧!”赵历说。
林既却紧盯着屏幕,对手机施加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他低下头,深呼吸,走过去按下对讲。
“相十方你发什么神经?!”
捶门的声音霎时停下。
赵历诧异地看向门口。
刚才那些恐慌害怕,全转为了愤怒,林既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你这么做会给这里的居民带来多大的困扰?就不怕警察来把你抓走吗?!”
赵历一脸无奈地看着好友,太不会吵架了,简直像幼儿园老师。他直接过去开门,门打开的同时他揪起了对方的衣领,“有病上医院治,别他妈来这儿发病!”
相十方慢慢将视线落在赵历脸上,如同一个僵硬的机器人,“是你?”
赵历发了狠劲儿把相十方往外推,让相十方撞到了对面的墙上,擀面杖在他手中灵活的转了几圈,直指相十方,“实相就赶紧滚。”
相十方颜色不变,他阴冷又隐忍地看着赵历光裸的上半身,再去看玄关的林既,林既穿着睡衣,扣子扣到了倒数第二颗,脸色只是略微苍白,并无任何暧昧。
应该……是没发生什么。
相十方握紧了拳头,他的手已经红肿,疼痛在提请他要克制。
林既说过他们是朋友,只是朋友,要相信林既,要相信……
相十方对林既僵硬地笑了笑,“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林既紧皱着眉头,眼中有浓浓的防备,在深处,却闪烁着针尖一般,极细碎的光。
“你想我了吗?”相十方歪了歪脑袋,让自己看起来柔软些,无害些,这样林既或许能收起一点针刺。
林既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问题……是刚刚那个被打断的梦。
梦里他是怎么回答的?
……
林既偏开脸,冷漠道:“当然没有。”
这是相十方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他依然像被当头一棒一样,身形晃了晃,嘴角沉重。
“打扰你了。”相十方轻声说,“晚安,祝你好梦。”
门关上后,林既先去看加加的情况,幸好,这小孩睡得香甜。
赵历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泄愤一样灌了一大口,啐道:“相十方真他娘有病啊!我刚才就该给他开开瓢!”
“睡觉去吧。”林既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我被气醒了!”赵历三两口喝完啤酒,“林既,他怎么还来找你?你们还藕断丝连?”
“先前他妈和我保证了,说他再也不会来,他为什么会出现,我也不知道。”林既说。
“简直疯人院跑出来的,大半夜的哐哐敲门,就来说一句‘晚安好梦’,我可去他娘的吧!”赵历骂骂咧咧。
林既往加加的房门看一眼,压低声音警告:“你别老说脏话,小心加加听到。”
“没打到他骂两句都不行?”赵历气冲冲的,“林既,你给分析分析他到底什么心理?”
“我怎么……”林既话语一顿,相十方为什么会大半夜的出现在他家门口?恰巧还是赵历来的时候相十方又是怎么知道……杨泽义。
林既大概猜到了前因后果,无非是杨泽义看到赵历来了他家,就和相十方通风报信,估计是说他带了个男人回家。所以相十方就出现了,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可见他也以为林既找了男人。
还说什么“不会再来找你”,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林既还在思忖,赵历那边的火气不减反高,他捏扁了啤酒罐,“林既,要我说,必须得给那小子一个教训,不然他没完没了折腾你,你怎么受得了?”
“你说的教训是?”
“找人揍他一顿。”赵历说,“他再历害能打得过一群人吗?我就不信耗不了他。我认识几个道上的兄弟,给点钱叫几十个人没问题。”
“几十个人?这会出人命的!”林既惊道,“别去做违法的事儿。”
“可他都做到这份儿上了!”赵历吊高嗓门。
“可你不能像他一样,去报警,去告他,都行,但不能犯法。”林既说
赵历的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一甩手,“最烦你们这种老实人。”
“赵历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赵历眉毛一扬。
“爸爸,干爸,你们在干什么?”加加在房间门口揉着眼睛,惺忪地问。
“儿子,吵醒你了?”林既过去把加加抱起来,小声哄着,回头给了赵历一个回聊的眼神,就抱着加加回房。
杨泽义早上起床,先放首嗨爆的摇滚乐,甩着头边跟着音乐吼边从房间里跳出来。
可下一刻他看到沙发上躺了个人,腿一软差点给跪下去。
“我靠你谁啊?”杨泽义喊道。
那人个高腿长,躺在沙发上小腿还在外面,他一只胳膊横在眼上,另一只搭在小腹,看着随意又懒散,还颇有一番魅力。
杨泽义走近认出了这是谁,失声道:“哥!”
相十方嘴巴动了动。
杨泽义没听到,凑近了问:“你说什么?”
“关掉音乐!”相十方阴翳至极道。
杨泽义屁滚尿流把音乐掐掉,相十方坐了起来,头发散乱,他的脸色有些憔悴,但眼神锐利逼人,杨泽义颤着小心脏,生怕惹到他。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杨泽义干笑道,他瞥到相十方的右手,高肿得吓人!
“哥你的手!”杨泽义惊叫道。
相十方抬起右手看了看,还握了几下,好像这不是自己的手似的。
杨泽义以前也打过不少架,对处理伤口小有经验,找来消肿喷雾对着相十方的手喷了几下,看着表哥如花似玉的手像个熊掌一样,颇为痛心道:“哥,这到底怎么弄的?”
“敲门敲的。”相十方轻描淡写道。
“敲门敲……”杨泽义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了眼隔壁,又说:“哥,你去找林既了?”
杨泽义双手抓头,错愕道:“就因为昨晚我跟你说林既带了个人回来,你就飞过来了?”
相十方来得确实匆忙,这时节雍市已泛上凉意,但荣市还炎热已久,相十方身上穿的却还是轻薄的夹克外套。
“然后呢,你把他们俩抓奸在床了?”杨泽义问。
相十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林既没有,那是他的朋友。”
杨泽义看着自家表哥眼底青黑,嘴唇干裂,眼底如孤兽般凌厉却又仓皇,连受伤都不在乎。杨泽义感到心酸,脱口而出道:“哥,你放弃林既好不好?”
刹那间,相十方仿佛是被拧动逆鳞的冰龙,浑身像燃起了冷冽的冰火,那双眼睛好像来自极寒,冰冷地注视着杨泽义。
杨泽义顶着巨压继续说:“哥,我是真的心疼你,你以前哪曾对谁做到这一步?我不是说林既不好的意思,问题是现在……没必要啊,哥,肯定有更好的人,你……”
相十方猛地出手拽过杨泽义的衣领,接着一记拳头毫不留情地揍上他的脸。
杨泽义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蹭过茶几,茶几也被撞开,他感觉自己被刮掉一块皮。
这应该是成人后相十方第一次对他动手。
“哥……”杨泽义捂着被揍的脸可怜巴巴地看着相十方。
相十方起身俯视着杨泽义。
“一个个,都叫我放弃……”他的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滚动,如野兽的威吓的低吼。
“唯独你,杨泽义,”相十方紧盯着杨泽义,一字一句,像擦着刀锋说,“你没资格说。”
第115章
杨泽义被相十方揍了一拳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坐在地上低着头,好像没相十方允许,他就不能起来。
相十方摔门而去,他的心情极度烦躁,从杨泽义通知他起,他就处于一触即发的危险状态,但他忍着找林既,看到林既和赵历在一起对他而言无疑又是一层刺激,可他依旧忍下去了,带着岩浆一般的渡过了煎熬的一宿,直到听了杨泽义的话,他终于爆发一次。
可他不能放任情绪,宣泄对他而言是没用的,林既更不会因为他的愤怒而心软回到他的身边。
相十方走到一棵树前,用那只上手很很捶了一拳树干。
同样的力道也作用在他的手上,凹凸不平的树皮扎破他的拳头,鲜血淋漓。
相十方却木然收回手,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低头平复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让对方帮他订机票。
短暂的通话结束,相十方放空的坐着,不在乎路人对他的侧目,他的视线飘渺的停在对面居民楼的出口——那正是林既下楼的必经之路。
现在是什么时间,林既在不在,这些他都不考虑,他只是单纯期待着可能会见到林既,这样的期待,至少能治愈他内心的酷烈。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身着浅灰色polo衫和简单黑色休闲裤,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从楼门走出来,他正听着电话,没注意到对面的长椅上,一个俊美如雕塑却没有灵魂光彩的男人,因他的出现而被注入了生机。
“……好,今天下午可以安排一次会议,之后在崇月楼订一个包间,通知一下设计部和营销部的经理,叫他们准备好过来和何总吃个饭。”林既在电话中安排,他解开车锁,停在车门把剩下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才准备上车。
“林既!”
身后有人喊道。
林既回头,就看到赵历擒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过来。
相十方的眼睛几乎是黏在林既身上,自己现在什么处境似乎并不重要。
“你……”林既一时语塞。
“我下楼就看见这人鬼鬼祟祟跟着你,仔细一看果然是这丫。”赵历说。
林既感觉到太阳穴在隐隐作痛。
“我马上就要走了,只想在多看你几眼。”相十方小声道。
林既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叹气还能做什么。突然他看到了相十方的手,像是被红色颜料弄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你的手?”
相十方把手往身后藏,摇头说:“没事。”
“少给我来苦肉计。”赵历翻了个大白眼,“相总不是大忙人么?忙着扰民忙着跟踪啊?你和林既都掰了一百年了还搞那么多小动作,那么闲就去解决贫困人口问题去啊!”
但相十方并不理会赵历,他只是看着林既,汗湿了额头,头发稍挡住了眼睛,相十方有些狼狈,又显得迫切,他迫切的需要林既。
林既回避他的视线,低声说:“你总是这样……”
总是在湖面恢复平静后又出现,激起涟漪。
“你答应过了,不会再来找我。”林既说,“相十方,可不可以麻烦你信守诺言?”
“我试过了。”相十方说,“我试着把你从我的脑子里剔除,我试着至少一天不去想你……可做不到,林既,你好像在我的每一根神经里都留下了痕迹,试图遗忘你比求而不得更痛苦。”
林既嘴巴张了张,却感到喉咙发哽,他想说些狠心的话,想嘲笑相十方迟到的深情,都全被堵住了。
赵历用力拧了下相十方的胳膊,恶狠狠道:“你说这种酸话有个屁用?林既不在乎你了!赶紧滚远点!”
他把相十方往旁边一推,相十方退了几步就站定了,他也不上前,依旧安静看着林既。
林既打开了车门,坐进去,降下车窗对相十方说:“我还是那句话,别来找我,没用。对面有家药房,去把手处理一下。赵历上车。”
赵历也上了车,对相十方比了个中指,接着才对林既怒其不争:“你能不能狠心到底?还管他手干嘛?!”
林既没答话,把车开走,他的余光看着后视镜,相十方的身影慢慢变小。
十月份是王奶奶的寿辰,林既带加加回了趟冕市为她老人家庆生。
晚上吃完饭,王奶奶悄悄拉林既到房间里,拿出一盒雍容华贵的玉饰,问林既知不知道这是谁送的。原来她老人家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礼物包裹,没署名也没地址,只有一张手写的祝福卡片。这么一件昂贵的东西,她收得不安,而家里唯一能接触到这些的就是林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