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既从半开放式的厨房探头一看,相十方从玄关走了进来,他嘴角抽了抽,“你记错时间了吧?”
“比约定的时间早到,这是礼貌。”相十方一本正经道。
加加捧着他的礼物到林既面前,“相叔叔送我的,遥控汽车!”
“我给姑奶奶也准备了礼物。”相十方说,“罐头大礼包。”
冷艳的姑奶奶蜷在沙发上,眼睛都没睁一下。
林既有种诡异的感觉,相十方好像提亲前收买他的家人似的……
加加拆了礼物,欣喜的哇了一声,爱不释手的抱着盒子转圈圈。
“在做什么?”相十方走过来。
“炖汤。”林既说,他把处理好的食材全都放进高压锅了,关盖,开火。
“我也准备了你的那份。”相十方说。
林既洗着手,说:“相总,您是来收人情的,不是接着送。”
“我没把这当作人情。”
“在我这儿就是。”林既说。
“反正不是。”相十方小声说,末了又怕自己惹了林既不快,就回到了客厅,坐在姑奶奶旁边一下一下摸它的背脊。
林既摇了摇头,把饭煮上,接着又处理牛肉。
但没过多久,林既听到加加“呀”的尖叫了一声。
他立即放下手上的事过去看,就看到加加捧着相十方的手,不知所措地呼呼。
“发生什么事了?”林既问。
“姑奶奶咬了相叔叔一口。”加加说,“爸爸,都出血了。”
林既皱眉,“我看看。”
相十方的虎口上有两个冒血的**,正是姑奶奶的两颗尖牙所致。
“我想抱抱它。”相十方低着头,“它以前都让我抱的。”
“它可能不记得你了。”林既说着,把相十方拉到水龙头下,用肥皂清洗他的伤口,然后在涂上酒精,最后贴上创口贴。
“姑奶奶打过疫苗,你不用担心。”林既说。
相十方闷闷地应了一句,很失落的样子。
林既不知怎么的,心里挺不舒服,他去把姑奶奶找出来,抱在腿上教育,“这么那么凶?都六岁了还咬人,你牙齿那么尖怎么吃猫粮的时候还得给你泡软了才吃?人家还给你买了罐头呢,真没礼貌。不能咬人,知道了吗?”林既捏着姑奶奶肉乎乎的腮帮,“知错要改,懂吗?懂吗?懂了喵一声。”
姑奶奶呼噜声像发动机,它给铲屎的一个面子,娇娇的喵了声。
“乖啦。”林既把它放下,又到相十方面前,“姑奶奶怕生,你要慢慢接近它才行。”
“它很聪明。”相十方低声道,“以前它知道你喜欢我,所以它也喜欢我,现在你不喜欢我了,它也不喜欢我了。”
林既对这个陷入自己臆想中消沉的男人一言难尽,他把猫薄荷罐子塞进相十方手里,说:“你抓一把这个,它就爱你爱得发狂。”
相十方狐疑扭开罐子,一只胖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使劲往他手里蹭,幸福地喵喵叫。
林既摇了摇头,留了句注意手,就又回到了厨房。
一种酸中带甜的滋味儿从相十方的心里翻涌上来,他的视线追寻过去,有些啼笑皆非,他无声地问,林既,这世上会有比你更好,更温柔的人吗?
七点半准时开饭,林既做了一个汤,四道荤素搭配的菜,相十方注意到这些菜都没有蒜和辣,林既还记得他的口味。
味道和相十方记忆中的一样,恍惚间让他觉得自己失而复得。
对比起相十方,加加就显得“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孩子挑食不喜欢青椒,他把碗里的青椒一块块挑出来,两个大人对此一致皱眉。
林既:“儿子,挑食可不是好习惯,你是不是打算趁爸爸不注意偷偷倒掉?”
加加眼珠子乱转。
相十方:“不知道珍惜,林既,你不要给他夹,给我夹吧,我都吃掉。”
林既:“……”
吃完饭,林既把桌子收拾起来,去厨房里洗碗,相十方也跟进来,凑到他旁边要帮忙。
“不用,你出去。”林既避开他的手直接道。
相十方不作声,一言不发占据了另一个洗碗槽开始刷碗。
而林既被堵在里面,厨房较窄,他要出去必须挨着相十方。
简直就像作茧自缚。林既无奈叹了口气,在他纠结的时候,相十方都洗了好几个碗了。
大概是察觉到林既的不自在,相十方主动提起了工作上的话题,他们也一起参加了几个活动,总能有点儿共同语言。
林既有些心不在焉的“嗯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就像对调了一样,相十方在做以前他做的事情。
碗很快就洗完了,林既把它们都放到碗橱里,锅要放进上面的壁橱,相十方自然而然的从林既手中接过来,放了上去。
“还有吗?”相十方转头看着林既,他们挨得近,彼此的视线碰撞了一下,微微震颤。
林既看到了相十方的额角,头发遮住了些却还能隐约看到的一道疤,这让他的心稍稍**了下。
相十方抬手摸了摸,又点了点林既的额角,说:“你也有一个。”
林既的疤,是高考前宋广峰造成的。
相十方眼中却有细碎的笑意,好像和林既有一样的疤,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林既感觉脸开始发烫,额头被轻碰的地方触感鲜明,他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了壁橱的门,后脑咚的一下。
“没事吧?”相十方紧张把他拉到身前。
“没事,放开我。”林既抗拒道。
“别动。”相十方皱起眉,表情微沉,他的手摸上林既的后脑,一寸一寸想知道有没有肿起的鼓包。
冰凉的指尖在林既的头皮游走,好像有道细微的电流从他的颈椎向下,酥麻得不知如何是好。
相十方松了口气,“没有肿起来。”
他的手安抚的在林既的发上顺着,“我吓到你了?抱歉。”
嗓音低沉温柔,温泉一样,令人忍不住沉溺。
“嘟嘟嘟——”
遥控汽车开了进来,撞在相十方的脚后跟上。
林既用力眨了几下眼,清明了过来,他慢慢推开相十方,沉默地离开了厨房。
相十方握紧了手,转身跟上去。
“好玩吗,儿子?”林既笑着问。
“好玩!”加加操控着小汽车回到跟前,捡起来对相十方露出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谢谢相叔叔!”
“喜欢就好。”相十方淡淡道,他瞥了眼那个给林既准备的礼物,林既似乎没有要拆开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林既委婉下达逐客令。
相十方知道要是自己再赖着不走,就显得烦人了,他点了点头,对林既说:“送我到门口行吗?”
哪有人自己提这种要求?林既无语地看着他,但还是答应了。
到了门口,相十方转身面对林既,“今晚我很满足,谢谢你,林既。”
“和你的‘举手之劳’相比,就不值一提了。”林既耸了耸肩。
“林既,我知道你一直在向前,我对你而言,或许并没那么重要。”相十方说,“但我会尽全力,不放过每一个可能回到你身边的机会。”
林既一怔,相十方说的是回到他身边。
相十方上前半步,轻柔的吻落在了林既的脸颊,一触即离。
“晚安。”
第120章
林既开门看到派瑞西时,脸上难掩讶异。
“没想到我这个谢幕退场的角色还会再出现?”派瑞西微扬起下巴,原本卷曲曼妙的棕色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更凸显了那西方人特有的深邃和高挺,嘴唇涂着气势十足的正红,整个人明亮得像从红毯下来的明星。
“只是单纯没想到会在见到你而已。”林既说,他对派瑞西最后的印象是去年圣诞的晚上,他得知往事的真相,去相十方家证实,给他开门的就是派瑞西。
“我不可以进去坐坐?”派瑞西眉梢一挑,自有风情流转。
林既不卑不亢地让出身位,“请进。”
派瑞西走进来,随意的扫视了一圈,说:“我之前来过这里,还是你把我叫来的,不是吗林?”
林既颔首,他在荣市的时候,相十方来过这儿,宋理原当时也在,但拿那人没办法,于是林既就联系了派瑞西,那时他们还没解除婚约,所以派瑞西能制约相十方。
“你怎么会来雍市?”林既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到从书房里探出头的加加,那小孩对家里来了个外国人震惊不已,眼睛圆溜溜的。
“跟着爸爸的团队来的,他们来视察游园进度。”派瑞西说,她也看到了加加,又问:“这是你的孩子?”
“是的。”林既对加加招了招手,加加跑到他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派瑞西。
“他在怕我?”派瑞西后退了一步。
“不,他只是没有和外国人接触到经验。”林既说,“他叫加加。”
“hi.”派瑞西说。
“hi, o meet you.”加加生涩的英语害羞地说。
“噢,你真可爱。”派瑞西笑了笑。
“夸你可爱呢。”林既对加加说,“好了儿子,回去看书吧。”
加加进书房后,派瑞西好奇起了他的身世,“这不是你的亲儿子吧?”
“哦?”
“那个人,不会让你有机会‘造’个亲儿子出来。”派瑞西耸了耸肩膀。
林既神色淡了下来,“我还是不清楚你来找我的目的。”
“我只是听说,相在追求你,所以来看看热闹。”派瑞西露出了一个假笑,“当然,也是来给你一个忠告。”
派瑞西走到沙发去,惊喜地发现还有只猫,便蹲在姑奶奶身边,一边撸一边说:“我听伊斯说,他为了挽回你,跟着你去了一个更远的城市,连工作都不顾了。那么,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们复合了?”
“并没有,我不打算和他复合。”
派瑞西看了他一眼,没表态,继续说:“你知道吗,林,和你的初次见面,绝对是排名我人生最尴尬的时刻前三,当时你正和相恩爱交往吧?而我却在你面前说我和他有多契合,噢,真是我生命的噩梦。”
“都是过去的事了。”林既说。
“确实已经过去了。”派瑞西有些漫不经心,“就像我每次回想起来都会难堪得像正在经历一样,相对我造成的伤害,也还是那么深刻鲜明。”
“你们……”林既轻蹙眉头,他对与相十方和派瑞西的事情并不了解,只知道他们解除了婚约,但契机是什么不得而知。
“你知道的,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派瑞西说,“但他似乎在失去你之后,明白了你的重要,于是我就成为了绊脚石。”
“原本事情可以和平圆满的解决,只要他主动向我提,他并不爱我,不想和我结婚,那么这段关系就会简单的结束。”
“可如果他那么说,就会给我爸爸一个为了拿下游园项目才企图和我结婚的印象,虽然我作为女儿,在爸爸心中排在许多事情之后,但最起码也代表了家族的颜面,相知道如果他那么草率的结束,之后其他的合作就不好谈了。”
“所以他很聪明,让我心甘情愿的,亲口和他提。”
派瑞西闭上了眼,她现在可以露出平静的表面,可她知道自己还为从噩梦中走出来。
“你知道吗,我遭遇了一次绑架。”派瑞西看向了窗外,目光深远迷离,“绑架方是我的好朋友,她希望通过劫持我,来达成她的目的。很遗憾她失败了,这件事才一个晚上就结束了,就像个闹剧。”
“我的确很天真,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只是在我知道相明知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还能像什么都不知道,任我走进圈套时,我还是觉得心冷。”
“或许对他们而言,那场绑架就像过家家,可我很害怕,在那一刻我真的认为自己会死。”
“所以我主动和爸爸说,我不想和相结婚,他不仅仅是不爱我,或许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件趁手的东西,没用的时候就丢掉我,可我是个人,我有尊严,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说了那么多,”派瑞西转头看着林既,“我只是觉得,你作为未来可能和他共度一生的人,有权知道他的为人。”
林既忽然觉得这可笑极了,相十方像一个原地打转的孩子,他以为自己正在改正,其实他还是在做着和当年一样的事。
相十方的消息非常灵通,当天晚上就知道派瑞西来找过林既,他立刻打电话给林既,没想到林既平静地约他出来见面,地点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厅。
相十方到时,林既已经坐在那儿,不疾不徐地喝着美式咖啡。
“来了。”林既淡淡道,他放下杯子,“派瑞西今天和我说了些事。”
相十方问:“什么事?”
“关于你们的婚约是怎么解除的。”林既答道,“这本该与我无关,但毕竟你还在纠缠着我,所以还是和你说一下比较好。”
林既直视着相十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你所做的一切而感动,因为这都是建立在对另一个人的伤害之上。相十方,你把当年对我做的事换了个方式在派瑞西身上重演,你就不会愧疚吗?”
“我可以解释。”相十方说。
“为什么要和我解释?”林既笑了出来,“你对不起的又不是我。”
“我不会和她结婚。”相十方低声说,“林既,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圆满的处理方式,我有错,我的错必将会伤害别人,这我都承认,但我也尽力去弥补了,派瑞西得到了乐米尔公司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这够她一生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