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正传》上部——《菩提明镜》————涂沐

作者:《菩提明镜》涂沐  录入:12-21

朝天地甩着麻将牌,真的是谁也不愿意打理;可是他一听见是张仲文喊他,立即挂了一幅笑脸

小眼精光四射地迎了出来,低下头十足亲切地对张仲文说:“唉呦……这不是小文吗?怎么大

冷天的自己跑出来啦?”

      “张叔啊,又打麻将呢?”
      “嘿嘿……我们家大勇呢?怎么他没和你在一块儿啊?”
      “不知道。张叔,我看你脸蛋子发暗,你别玩了,你总输还有什么意思?”张仲文漫不

经心地顺嘴一说,眼睛却在那橱柜里的儿童小食品上扫来扫去。大勇他爸一听,连忙堆笑拉他

来到一旁,压低了嗓子说:“小文,我的小神仙,你可真神啊……连张叔手气孬你都知道,快

给张叔说说,怎么才能翻本儿?”说着赶忙从身手的架子上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到小文的口袋

里。

      “张叔啊,你打丢张儿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总输吗?”张仲文还在看那货架,仿佛他很

不关心张大勇他爸的输赢。
      “怎么?小文?”张大勇他爸爸很激动也很小心地问。
      “你最近打牌总撇五条五饼五万和九条九饼九万,把他们的牌仙给得罪了,它们妨着你

,不让你胡。”小文很不以为然地说,可是张大勇他爸爸一听吓坏了,得罪了牌仙那还得了?

他慌慌张张地凑进了小文,又塞给他一大把糖果,拉着脸陪着笑问:“小文,那这可怎么办啊

?”

      “没事的。你找个贵人把他们给请回来就得了。”张仲文厚颜无耻开始拨一块糖纸。
      “贵人?贵人在哪里啊?怎么请?”
      “总之你再有带五带九的牌看住了别乱打就好了,等有个贵人把带五和带九的东西给你

看的时候,你就转运了,就能翻本了。”张仲文见他上当,就很有礼貌地告辞出门,剩下张大

勇他爸回味着大仙的话。人一旦掉进入贪婪的坑洞,那么在坑上面第一个向他招手的人往往就

是迷信。

      张仲文回了家,吃着糖,心里美滋滋的。他见张大勇玩起游戏机来还是那么魂不守舍的

,就得意洋洋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大勇,你别上火了,你明天就把成绩单个给你爸爸看,保

证他不打你,还会给你钱呢!”

      “真的假的啊?”张大勇还是不太放心。
      “你就瞧好吧!”张仲文吃吃地微笑着。
      第二天早上杨立功、小文还有笑茹正在看早上的动画片《花仙子》,就听见大勇大呼小

叫地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失措见了鬼一般,直奔小文:“小文!出事了!”
      “怎么了?”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
      我今早上还担心得眼皮直跳呢,把成绩单给我爸爸看的时候手都哆唆……我爸爸刚看的

时候脸都气红了,可是没一眨的工夫,他就一巴掌拍在腿上,喊了一嗓子‘好儿子’,一下子

就把我拎起来,又是亲又是咬的,小文,我爸爸不是输钱输得急眼了,坐下精神病了吧?”张

大勇痴痴呆呆地问道,一脑门子汗珠。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啊,非得你老爸胖揍你一顿你才舒服?他没怪你不挺好的吗?”

张仲文好笑地说。
      “可是我觉得渗得慌,还不如他打我一顿呢……”
      “你就是贱!”张仲文没好气儿地训斥他。
      动画片演完了,家里大人又没在,今天是放寒假的第一天,理应轻松一下。可是玩点什

么好呢,总打游戏机也很无聊,张仲文想了半天突然开心地说:“大勇,咱们打麻将吧!”

      张大勇看了看周围,说:三缺一。“
      杨立功慌忙摆手:“小文,我不会!别算上我!”
      可是张仲文决定下来的事情一般都很难改变,他对张大勇说:“去,把林森叫来,他会

玩。”然后转身对杨立功撒赖说:“大功哥,我们三个高手教你一个,你那么聪明,一会儿就

学会了!再说了,我们又不动真钱,赌火柴棍儿的还不行吗?”

      “叫家里大人看见了不好……”杨立功很动摇,其实他早就想了解一下为什么那一块块

的小方砖能把大人们迷的死去活来的,他曾经观察窥探过,可始终没有机会彻底搞清其中奥妙

      “没事的,我姥姥一生下来就会玩的,姥爷也不会说什么的。今天我舅和我妈他们又不

会回来,咱们玩一会儿没事的!”一提起玩牌张仲文目露凶光,情绪激昂,一副不管不顾的样

子。

      于是十分钟后杨立功被推上了牌桌,和林森坐对家。这几个小孩都生长在东北城乡家庭

,自幼就是听着搓麻的声音长大的,对此各个都无师自通,天赋异禀。张仲文的手小,麻将牌

几乎都抓不住,可是砌起长城来一点也不比别人慢,而且精神之集中,感情之投入,平时他在

课堂的时候简直不能于其比之万一;林森是个很有内秀的男孩,戴着小眼镜不怎么说话,可是

脑筋转的飞快,摸牌出牌吃碰扣挺(注B)如行云流水神鬼莫测,极具专家风范;张大勇家在

解放前就是地主,有着优良的赌博传统,他生为世家子弟耳濡目染经验丰富,真是要架势有架

势要牌感有牌感,虽然和他爸爸一样,边熬粥边贴大饼子——就是不糊(胡),但是他气质那

做派真是敬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让麻坛老手看了,一定会顿生初生牛犊不怕虎,革命小苗

前途无量之感。

      杨立功就不行了,他只在刚开始的时候被告知了一些基本规则和注意事项,最初的时候

大家也都还让着他,给他讲解一下各种具体问题。可是后来几圈之后,三人杀的性起,哪里管

杨立功是不是新手;后来一旁的笑茹看不下去了,扔下手里的玩具就来给杨立功支招,这小丫

头刚会说话的时候他爸爸乔月清就在麻将牌里抓出一张“红中”教她识字,甚至她在学前班里

指着看图说话上的自很疑惑地文阿姨:“老师,为什么书上说北风吹来了,冬天到了……北风

不是打的吗?怎么会吹呢?”可见此小妞也不是省油的灯,上来就对杨立功耳提面命,指点江

山,终于兄妹二人也总算在四方围城里支住了一片残局。

      世界上的游戏就是这样,一玩进去了就会刺激兴趣;要是不玩也就没什么兴趣可言。杨

立功虽然输了不少火柴棍,可是觉得挺开心的,麻将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它的千变万化,更在于

几个人围簇在一起勾心斗角貌合神离的暧昧气氛。人在打麻将的时候绝对不会感到孤独,因为

你会觉得你紧密地融合在一种被人注意被人关心的气氛里,而且你也会很发自内心地去注意别

人关心别人,世界上所谓人类的沟通不就是如此吗?

      接近中午的时候,张仲文和林森处于上风,各自都赢了一小堆火柴棍。这一把张仲文扣

了一口好听,不免得意忘形起来,他敲敲桌子对杨立功说:“大功哥,你快点出牌啊!真慢!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笑茹和杨立功十分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看前方,连林森和大勇也都很紧张

地不说话。他还以为他们怕给自己点炮呢,高兴过了头,竟然张狂地说:“大功哥,你真应该

好好学学麻将,你知道吗?男人不会赌,一生都命苦!”

      大家都没回答,也没有笑。笑茹皱着眉头指指张仲文的身后,他才意识到什么般回头。

只见他爸爸掐着腰很有兴趣地在盯着他。“张仲文,你会赌,可是你今天命真苦!”张仲文他

爸最厌恶麻将,也最恨小孩子学大人腔说话,张仲文一看不好,从凳子上跳下来,想往门口跑

,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他爸爸抓小鸡一样一把拎起来;好了,现在姥姥姥爷也没有在家里,他失

去了保护伞,他爸爸秋收夏粮一起打,新帐旧债一起算,抄起一根扫帚疙瘩就按住他就开始揍

,只把他打得哇哇乱叫,鬼哭神嚎。

      这时候杨立功的母亲也进来了,看见杨立功坐在麻将桌上也很是生气。她开始训斥杨立

功:“大功啊,你是越来越出息了,这么小就会领着弟弟妹妹赌博了?你现在是不是不知道好

歹了?”

      自丛他们母子到了乔家来以后,杨立功的母亲就一再教育他要老实听话,规矩守本份。

因为她不想自己这个儿子在着个家庭中给她丢脸,惹得家里的亲戚背后议论;因此对杨立功要

求很严格。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玩麻将,一定是小文怂恿的;可是毕竟杨立功大,是哥哥

,是批评教育的首选。她把杨立功骂了一个多小时,惹得他连晚饭都没怎么吃,赌气早早地就

关了门上床睡觉了。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庭里很委屈,为什么要说他呢?他只是玩一

玩。又没有赌钱,而且还是小文教他的。他觉得妈妈变了,不是过去温柔善解人意的妈妈了,

现在的妈妈只会骂他,说他;目的不过是为了维持她在新家庭里的面子,他越来越不受重视,

每次小文闯祸都是他背黑锅,想着想着竟然出了一身汗。

      那天晚上是一个晴朗的冬天的月夜。白雪覆盖的山城里点点灯光都在星空和月色下洋溢

出安详的神色,家家户户都在炉火前安度着自己温馨的夜晚。可是杨立功却做了一个梦,那个

梦里面没有冰雪,没有冬天,也没有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些人。

      他梦见他回到了过去,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的下午,他坐在他爸爸的自行车前坐上,躲

在爸爸的怀抱里,和爸爸一起行使在郊区公路上,四周是绿油油的麦苗,远处是朵朵美丽的白

云。他觉得他爸爸从来就没有死去,他也没有和他的爸爸分离过,一切都象从前那样,没有变

,而且也永远不会变。他和爸爸说了很多的话,说的什么记不清了,只是他把心里的委屈都告

诉爸爸了,爸爸对他很安详地微笑,说要带他去钓鱼。

      他们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个湖泊,湖畔的野草长得很高,湖水那么清澈透明,就象爸爸

的眼睛。他和爸爸在湖边坐下来,他在爸爸身边撒娇,他很久没有享受过在自己爸爸怀里撒娇

的奢侈了;爸爸甩开长长的鱼线,安静地钓鱼,还不时地要他过来看他钓到的鱼。杨立功仿佛

置身于天堂里,兴奋地在爸爸伸边一会儿扑蝴蝶,一会儿抱一抱爸爸。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湖水上出现了一道七色的彩虹,离杨立功很近;几乎伸手就可以摸到

。那彩虹就象一条缤纷的彩带,漂浮悬挂在天空,美得如同梦一样,或许只有在梦里它才这样

真实而美丽……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已经到了湖的那一边了,还在哪里钓鱼。那湖好宽

,找不到岸,杨立功喊:“爸爸,你带我也过去啊!”

      可是他爸爸只是朝他挥手,微笑,什么也不说。杨立功急了,几乎哭出来,大喊:“爸

爸,你不要扔下我啊,你不要离开我啊!”可是湖水那一边的爸爸没有回音,只有那一条彩虹

,映照在水光之上。

      “爸爸……爸爸……”杨立功绝望地呼喊。
      那记忆里时空阻隔的美丽,因为纯真无邪的执著而绽开生命原初的色彩。
      当你觉得它触手可及的时候,却正是那陨落的梦幻,在岁月里遥遥无期。
      “大功……”
      “大功哥!”
      杨立功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和笑茹的声音,他睁开眼睛,阳光晃出一片白茫茫的身影。他

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再就是看见一脸憔悴眼眶红肿的母亲。
      “大功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要把妈吓死啊!”他母亲一下就就把她搂在怀里,呜

呜地哭了起来。笑茹也撅着嘴扯着他的衣袖,酸酸地说:“大功哥,你怎么一睡就是好几天啊

?”

      “我生病了吗?”杨立功喃喃地说。
      这时候在一旁胡子拉茬的乔月明也舒展了一下疲惫的筋骨,过来宽慰地说:“大功啊,

你发高烧了,昏迷了两天。肚子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在杨立功狼吞虎咽地吃粥的时候,听乔月明告诉他:“那天晚上你受了凉,加上可能是

妈妈说你你上了火,没想到一发烧就是三十九度;你知道吗,小文那个小东西真邪门,他半夜

里呯呯地砸大人的门,喊着大功哥发烧了,快要死了。我和你妈妈一起到你房间里看,天啊,

一摸你你已经烧得象在锅里煮过一样。送到医院里来之后你都说胡话了,大功啊,要不是……

      “小文呢?”杨立功抹了抹嘴说。
      “他昨天来看你了,你没有醒,就走了。下午能来吧。”
      杨立功高烧刚退,混身那一点力气吃了饭就用完了。他在大人的呵护下老老实实地躺好

,可是他却一点提不起精神。他从梦里跌回现实后,说不出的矛盾。他看看四周医院洁白的墙

壁和窗户上冰封的霜花,心中一片悲哀。他觉得莫不如不要醒目过来,他宁愿永远留在那个有

红花绿草彩虹的梦里,无忧无虑地和他爸爸在一起。这种失落感让他不太高兴,静静地躺在床

上睡不着也不说话。大人以为他很累了,也就陪在他身旁一会儿削个苹果一会儿冲杯牛奶。可

是他还是很忧郁地沉浸在对梦的回忆和期盼中,神情暗淡,愁眉深锁。

      他呆呆地看着身旁上方的玻璃窗。那一块块的小方格子上颜色单一地凝结了奇妙的图案

,晶莹剔透,精雕细刻;有的象枝叶繁茂的大树,有的象妖绕妩媚的花朵,还有的象古怪神秘

的人物,那薄薄的一层冰霜在大自然的恩惠下显现出无比的曼妙和精彩,吸引着杨立功的眼光

和思想。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有意思了,他还是眷恋那梦里夏日的午后,缤纷的彩虹…

…他不想要冬天,不想看这些冷冰冰僵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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