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窥————伶菜

作者:伶菜  录入:12-21

"所以,我只能对着你的针孔摄像镜头说话,"成武抬起头,他的眼神使我心里一震。
"我想求你一件事,只要你肯帮忙,我愿意付任何代价--包括,成为你的奴隶。"混合着男孩的纯真和男人的绝望眼神,在俊美的轮廓衬托下,无人能拒绝。
而且,他的要求听起来不是太复杂。

于是,我刚一入夜,就出现在一家私人会所前。
这家会所开在一条并不热闹的路上,从拥挤、喧闹的上海书城拐一个弯就到了。两旁古木参天,路上人烟稀少,从会所的门口几乎看不到任何景致,一排排看似随意的松柏和冬青,曲曲折折有如屏障,遮住了所有向里张望的眼睛,玄色大门紧闭,门外只有一方小小的"私人会所"字样。
我注意到会所门前虽然很冷清,既无门童也无守卫,却有好些黑色便服的男人,在周围不时走动。

我把车停在会所一街之隔的某个电话亭旁,静静地等候。
车声渐近,是成武说的车牌。
我下车,快步跟过去。
那车在会所门口停下,车主走了下来。
我走上前去,正要开口招呼,两名神色悍然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挡住去路。
车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往会所里走。
"陈稻鸣先生,请留步,成武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转过身来,神色冷冷,眼光如刀,自我身体刮过。
这是一个文人气很浓的中年人。
鸭舌帽,持烟斗,清瘦的脸庞带点疲惫之色,有种拒人于千里的冷峻。
但眯着眼打量人时,一双眸子却精光凌厉。

陈稻鸣没有马上表态。
那两位黑衣人已经一边搭住我的肩膀,一边做出"请回"的姿势,我感到了肩上的压力。
"陈先生,成武说......"我一看情势不妙,心想就一句话,索性直接喊给他听。
"知道了,你过来。"陈稻鸣突然开口打断我。
他对黑衣人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我说:
"既然是老朋友介绍来的,那就一起进去吧。"
"不必了,陈先生,"我可不想多生枝节,"我就在这里跟你说......"
"呵呵,走吧,先进去再说。"陈稻鸣再次打断我,微微一笑,极有风度地一手轻搭我肩膀,把我带向大门。
我也不是傻子,看来老陈先生是很不愿意在这儿说成武的事。

会所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踏进去,最大的感受是清静。
仿佛一切喧嚣繁华被温柔地阻在门外,一路上沿着小径漫步,隐约有丝竹之音入耳,我几乎以为置身一个古老传统的中国大家族的宅院。
从进门,经游廊到主楼,经过的黑衣男侍只要看到我们,就会停下步子,优雅地微微躬身,等我们经过,便又无声无息离开。路上我们只遇见一对不是侍者模样的男士。
当时,一直闲庭现步的陈稻鸣突然停下来,我也不明所已地站住了。

那两位,一穿白,一穿黑,气质极为特别。
白衣那位个子不高,披着宽大的白袍子,双颊凹陷,身材削瘦,眉宇间郁郁寡欢。他的长相只能说得上清秀--但就是让人觉得漂亮,过目难忘。
黑衣那位身材高大英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连我心里都暗暗喝一声采,他向陈稻鸣打了个招呼:
"陈老师,好久不见。"
"呵呵,龙哥,今天居然能请你们上场,真不容易......大卫,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陈稻鸣居然开始和他们在那里低声交谈,我完全被丢在一边,于是开始无聊地张望。
这里和一般高级会所咄咄逼人的气势、严谨庄重的气氛、井然有序或者富贵迫人的设计完全相反。我看到庭院里的冬青全部没有修剪,自然,随意,甚至透出一种萧索,游廊是露天的,灯光刻意调得晦暗而柔和,细看才发现,散落树阴里的桌椅不少,但只能看到似乎有几个人坐在那里,面目都不甚分明。
庭园深处,隐隐有暧昧的光线透出,树影之间,深色的帘幕似有若无,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身边三个人的低语反而加重了这里的安静,令我越来越不舒服,总觉得周围似乎有很多眼睛,在我所不知道的暗处,默默窥视。

 

11

没错,是有人在看我。
猛一回头,果然发现是大卫正注视着我,嘴角微扬:
"你第一次来吗?"
他的口音略带京腔,奇怪地带有点童稚味道,像十几岁小男孩的嗓音,跟他的外形和神态完全是两种感觉。
"是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
"......"他突然微笑了,不再说话。
一边嘴角微微上翘,满不在乎,又饱含讥嘲的似笑非笑,令我恼火又无处发作。

终于等到陈稻鸣和那位龙哥道别,带着我走进主楼。
我们的目的地是二楼的一个包厢,进去之后,我发现左首是一个吧台,酒吧里摆放着各式仿古的家具,甚至还有一张清代的鸦片床,床边墙上有一面仿古处理的大镜子,旧痕斑驳。
坐下来,陈稻鸣给我拿了杯酒。
"陈先生,他们是什么人?当然,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他们......你等下会知道的。"陈稻鸣的语气意味深长。
我突然有点被人耍弄的感觉,把手里的酒放在吧台上,站起来:
"我今晚来这里,只是受人之托来传一句话,别的我也不想掺和。老陈,我说完就走......"
"骏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顾?

果然是小顾,迅速地开门进来。
"小顾?成武以为你失踪了,还请我找老陈帮忙......"我瞪着小顾,"你知不知道成武急成什么样了?"
"骏哥,成武知道我在这里,他那样不是因为急的,"小顾似乎有点憔悴,"其实他是不愿意做这件事......只是我们迫于无奈。"
"什么事?"
"......"小顾欲言又止。
我看向陈稻鸣,他仿佛没听到我们的对话,手持酒杯站在镜子前,神色沉醉。
"我不管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你TMD给我说清楚!"看他们一个个叽叽歪歪的,我闷了一晚的糊涂气终于发作。
"我和成武是这里的签约职员。这里的规矩是职员之间不能私下......那个,"小顾看我一眼,低声说,"但是我们想要在一起,也自知违反了规矩,就请陈老师帮忙,想离开这里。"
哦,果然是我之前就料到的原因。

"胡先生,你过来看。"陈稻鸣突然开口。
我走过去,和他一同站在镜子前。

这居然是一面透视镜--就是在警匪片里让证人指认嫌疑犯常用的那种,我们能看到镜子后面的场景。
舞台般的灯光效果之下,一名男子神色冷漠地站在那里,先轻轻褪下自己外面的白衣,露出里面贴身穿着的黑色紧身衣,更显得他瘦,瘦得几乎显出病态,再看他的脸,绷紧的脸冷漠、阴郁,薄薄的嘴唇倔强地紧抿--大卫。
他把白衣无所谓地扔在地上,然后伸手去解紧身衣胸前的带子。
不过是解根衣带而已,拉开就行了,可是细长骨感的手指轻轻转动,一层一层,逐一拨开交错的黑色细带,带子下面,是刺着青色龙纹的肌肤,而V字领的衣服,始终只露出窄窄的一片胸口。
没想到男人脱衣也能脱得这么撩人。
我简直怀疑,故意穿这么一件设计复杂的衣服根本就是挑逗。
终于等到带子全部解开,大卫单薄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竟然是通体花绣,斑斓的刺青在灯光下闪烁着无法描述的魅惑气息。
龙哥出现在他身后,具有男性强有力特征的大手,按上那片裸露的胸。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我已经开始觉得喉咙发干。
陈稻鸣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
"胡先生,你是明白人,应该看得懂吧?"
"这算是......偷窥?"
"对,其实我们每个人,多少都有点偷窥欲与被偷窥欲。"陈稻鸣淡淡地说,"有人幻想看到别人的私密生活,也有人幻想自己的私密生活被别人看到。隐私永远是人们无法躲避的兴奋点......"
"一般人只能把偷窥当作一种幻想,但是,这个会所能把人们的幻想变成现实。这里的每间包厢,都有这样的镜子,而我们负责为那些非富则贵的会员们提供符合他们口味的表演。"
小顾递过来一杯酒,我也喝了一大口,这样的答案令我有点出冷汗的感觉。
沉吟一下,我问小顾:
"你和成武......也是?"
"是的。"小顾的脸仿佛红了红,于是陈稻铭代为回答,"在大卫和龙哥离开之后,这里最红的表演者就是小顾和成武了。"
"嘿,他们的表演确实精彩......"我突然想起了之前,他们给我带来的睡前节目--"慢着......你刚才说,大卫他们最后还是离开了,那么,这里也是可以离开的吧?小顾他们怎么就这么狼狈?"我突然抓住一点疑问。
"要离开就需要付出代价啊。"小顾叹了口气,"据说当年就是大卫单枪匹马去找老板谈判的,谁也不知道他答应了什么条件。我们只知道他突然失踪了一个月,回来后瘦得不像人,直到现在,还是病恹恹的。龙哥也一直为这件事内疚,觉得当年去受苦的应当是自己。"
我再看陈稻鸣,他神色木然,持杯的手却无法控制地微颤。

"我承认,我没有大卫的勇气。"小顾接着说,"所以,我们本来的想法,是最好不要直接和老板交涉,先逃出来,在上海躲一段时间,然后找机会到日本去,那边成武还有亲戚。没想到,那天在世纪公园,我和成武去洗手时被会所的人发现了......我知道逃不掉,所以晚上自己回来找陈老师。"
"我也无能为力......我不过是你们的训练师,"陈稻鸣有些自嘲地笑,"我在这里也只是个职员。会所的老板,背景大到你无法想象。他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但是我培养出的人,几乎每一对到最后都会相爱,都求我帮他们离开。"这个中年人声音中苦涩的味道渐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节目的感觉越真实,越能满足偷窥者。但是能打动人心的表演,要求他们投入的感情越多,所以,他们无可选择,一定会相爱。"
他伸出手,抚摸着镜面:
"唉,小顾终于还是为这件事来找我帮忙,就和大卫当年一模一样......"

"唔......"
很轻的声音,虽然刻意地压抑,仍然清澈得像少年。
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又投向镜子,入目是纠缠的人体,龙哥也除了衣衫,露出一身结实优美的古铜肌肉,正俯在大卫的身上。
为他刺青。

银针初刺入肉体的时候,大卫只是皱眉。
龙哥在大卫一身本来已斑斓夺目的刺青里不断加刺繁杂的新图案,手法熟练而华丽,仿佛在百般爱抚,使那具单薄的肉体更眩目。
随着龙哥针刺的部分变换,大卫转换着身体的角度和姿态,我清楚地看到,他只要轻轻侧身,细小的针孔中沁出的鲜血便密密印在身体底下雪白的衣衫上。
刺至背部,针尖辗转,反复在身体上肆虐,大卫终于动容,嘴里断断续续溢出呻吟,身体还无意识地微微抖动--虽然细微,不过在此肆虐环境,竟是有种情挑般的动人。
这时,龙哥才自身后抱住他,早已蓄势待发的男根深深刺入那濡湿的身体。
大卫猛然仰头,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牙齿咬紧下唇,一道艳丽的鲜血自嘴角淌下,交织成凄婉诡丽的画面。在强悍的男伴身体之下,他越憔悴,越纤瘦,越绝望,那份让人冲动的感觉越是演绎到极致。

"是不是精彩绝伦?小顾还比不上他......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唉,我为大卫设计的这一场表演,不知花去多少心思。我就知道,他适合这样。"陈稻鸣在我身边,望着镜中的人出神,仿佛在自言自语,声音越发低沉,"如果不走,那么他的地位没人可比......可是他不听,一定要去见老板......我就知道,他会面临怎样的......"
我突然明白,加在大卫的身上有多少折磨,他对大卫的爱,就是等值的疯狂强烈。
我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爱,要使用这种血肉缠绵的SM型态来表达。

"那么你这次回来,答应了老板什么条件?"沉默片刻,我逼视小顾。
"嘿,骏哥,你也猜到一点了吧?其实,我并没有见到老板,那天在世纪公园找到我们的,就是替老板传话的人。"小顾一咬牙,并不回避我的目光:
"如果我能让你和刘叶出场表演,那么我和成武就能像大卫他们一样,解除契约,最多在老板偶尔召唤时,回来客串一场。"
小顾话音刚落就被我怒不可遏地掀翻在地:
"做你M的春秋大梦,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卖身,还想把刘叶弄进来,你们这些变态!"
"那你又对我们做过什么?偷看我们时很过瘾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摄像头!还有刘叶,你也看上他很久了吧,只敢偷窥不敢动真格的,你难道不变态,我靠,别把自己说得跟正人君子似的!"小顾在我身体底下挣扎着,"反正刘叶也已经来了......今晚如果你不上场,刘叶的处境只会更糟!"

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入我耳中,我浑身一震。

 

12

在咒骂冲口而之前,我的拳头已经打在小顾脸上。
"骏哥,你打我也没用。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能让你答应来找陈老师,等你一出发,成武就会向刘叶提出同样的要求,我敢肯定,他也一定会答应。"小顾慢慢拭去嘴角的血丝,"按照时间推算,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应该已经到了。"
"要是我没有答应成武呢?"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赌你会答应。"小顾眯起眼睛,就像当初他在网上那张照片里的表情,虽然脸上有伤,仍然邪气而性感,"只是传一句话,骏哥。玩玩偷窥游戏你都能把自己的真感情玩进去,你的心没有你表面上那么硬。"
这是他真正的嘴脸吧。
我恨恨地想,我怎么会一度认为他可爱--当他和刘叶一起对我笑的时候?
"而如果你真的不答应,我会让成武改用另一种方法:先向刘叶求援,等他来了,再告诉你,他去的是什么地方--到时候,我也赌你一定会来救人。"小顾笑了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骏哥,打架,我不行,骗人,你不行。"
"我想你是懂得游戏规则的人,今天一走进这里,你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跑得了,刘叶也跑不掉。"
我跌坐在地上,喘息着:
"小顾,你狠!记着,如果刘叶有什么闪失,我一定废了你!"

陈稻鸣冷冷地站在门边看着我们,说:
"大卫和龙哥的暖场表演已经差不多了,胡先生,你决定好了吗?"
我深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小顾,对我来说,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可以算是抱应......可是刘叶不同,他本来完全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当年大卫受的只是肉体折磨,你却要出卖一个把自己当朋友的人,你以为自己付出的代价轻吗?"
小顾没有马上说话,包厢门关上的刹那,我似乎听见:
"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救自己,救成武......"

推书 20234-12-21 :又见喜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