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宁骤然被夸奖,一下子红了耳朵。
关筱做出拜托的手势:“给我们一个跟美女共餐的机会吧!宋助理~”
宋延宁看了陆云言办公室一眼,冲着关筱笑了:“能跟你们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
宋延宁爱了陆云言这么久,从来得不到回答,他太累了。
反正陆云言也不会爱他,反正陆云言也不会在乎他。
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呢?
他为什么,还要把陆云言当作生活的全部呢?
魏怅然说得有道理。
宋延宁跟一群人嬉笑着吃饭的时候,默默的想。
这个魏怅然,好像也没那么恶劣嘛。
这大概是十一年来,宋延宁第一次,主动走出那个名为“陆云言”的阴影和依赖。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戒掉“陆云言”这种恶习。
而这一切,跟一个叫“魏怅然”的人有关。
这就导致第二天,宋延宁去做检查的时候,对魏怅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十分友好和温柔。
魏怅然:“……?”
魏怅然一脸茫然。
魏怅然抬手摸了摸后颈:“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宋延宁穿着宽松的体检服,坐在病床上晃着腿,又细又白的脚在魏怅然眼前晃来晃去。
宋延宁心情很好,笑道:“是有些生气啦,但是想一想,你说的有道理。而且我昨天认识了好多朋友,现在很开心,所以原谅你啦。”
魏怅然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下一秒他画风突变:“裤子脱了,把腿打开。”
宋延宁笑容僵硬在脸上,依旧笑着问道:“什么?”
魏怅然一脸稀松平常:“整套检查全是我做。”
宋延宁一蹦三尺高,脸红到脖子根,炸毛的跳到病床上,然后又抱着枕头蹲在角落里。
宋延宁抓狂道:“开什么玩笑啊!为什么Omega的全套检查要一个Alpha来做啊!!!”
魏怅然:“……这有什么,反正都看过——”
魏怅然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手捂住嘴,红了耳朵。
宋延宁突然想起来初见的时候,魏怅然推着一具尸体。于是宋延宁以为魏怅然说的是“尸体上啥都见过”。
并且魏怅然想着这些红了脸!
宋延宁抱着枕头瑟瑟发抖:“变态啊你!”
魏怅然:“……?”
魏怅然突然想起来两个研究生的建议,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他们说我不适合追人和正常交流。”魏怅然一脸真诚。
“宋延宁,跟我结婚如何?”
宋延宁:“……”
宋延宁一个枕头扔了出去。
“魏怅然!”
“你有病啊!”
第21章 你很了解我吗,医生?
魏怅然抱着双臂站在检查室门口,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五道手指印。
来往的人全都偷笑,还有几个光明正大嘲笑他的。
魏怅然冷着脸撇着嘴,一律给他们一个白眼。
就在几个小时前,魏怅然试图让宋延宁配合他检查,奈何宋延宁死活不干,甚至逃窜到了走廊上。
“你有病啊!”宋延宁捂着衣服,耳朵都红透了,“见两面就结婚?!死变态!”
宋延宁还是头一回被人求婚,又羞又恼,最后觉得态度不够坚决,又补了一句:“我跟狗结婚都不会跟你结婚的!”
魏怅然咬牙:“谁求你了啊!这句话我再说一遍我就是狗!”
然后两个自诩聪明的人,毫无技术含量的吵了起来。
“我滴妈。”一个看热闹的老教授叹了口气如是说,“我幼儿园的孙子孙女吵架,都比这有水平。”
其他人都从各自的办公室里探头探脑看热闹,魏怅然恼火道:“你至于吗?!”
宋延宁被魏怅然抓住手臂,狠狠的抖了一下,额头上瞬间出了汗。
魏怅然一眼就看见他瞬间扭曲的表情,手上松开,抓住了他手腕。
魏怅然低头,看见宋延宁胳膊处的衬衣隐约渗出血迹。
宋延宁拼命挣扎开,把手藏在身后,转移话题道:“至于!我不要你来检查!”
魏怅然一时心急,口不择言道:“不就是脱个裤子吗?!”
宋延宁:“……”
围观众人:“……”
“魏、怅、然!”宋延宁咬着牙,皮笑肉不笑,“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魏怅然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然后魏怅然就收获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魏怅然等在检查室外面,来回的人全都认真的、变着花样的,用“不就是脱个裤子”来嘲笑他。
毕竟钦州大学最年轻的教授魏怅然,平时冷淡又奇怪,没什么好笑的地方。
机会难得不可错过啊。
魏怅然在几个小时内,丢人丢到全大学的教授那里去了,甚至还有可能丢到校长那里。
魏怅然头疼的捂住了脸。
“老大?”江域从检查室里出来,难得一脸严肃的锁上门,然后把魏怅然拉进隔壁房间。
“程岚死了多久了?”江域低声问道。
魏怅然皱了眉头:“快一个月了,宋延宁怎么了?”
江域摘下口罩,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低头喝了一口,眉头紧锁。
魏怅然心急,便不再管他,打开门就要出去。
“老大,带他去做个心理测评。”江域低头搅着自己的咖啡,头也不抬的淡漠开口,“他的问题可能已经很多年了……”
“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坏了。”
魏怅然立刻摔上门,冲进宋延宁的检查室。
宋延宁依旧坐在病床上,晃荡着腿,低头玩着一个魔方。
“呀变态你进来啦!”宋延宁冲着他笑得灿烂,“我有什么问题吗?”
不对劲。
魏怅然沉沉的盯着宋延宁,眯了眯眼睛。
之前见面的时候,他搂了宋延宁一下,宋延宁都记仇的还了一巴掌回来。怎么现在见面,不管他做了多出格的事情,其他人都说不对劲,宋延宁为什么不在意?
甚至永远笑得这么开心?
魏怅然试探问道:“你不生气了?”
宋延宁仰头望向他,眨了眨眼睛,笑得狡猾。
“原谅你啦。”宋延宁咬着嘴唇冲着他笑了笑。
眉眼里多了几分狡猾和看不透的笑意。
魏怅然心念一动,直截了当道:“你在学程岚。”
宋延宁脸上的笑容僵硬,随即消失不见。
“很正常吧。”宋延宁躲闪的低下头,百无聊赖的转着手里的魔方,“老师教给我一切,现在他死了,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怀念他,有错吗?”
魏怅然张了张嘴,最后涩涩的说道:“……你不了解程岚,你跟他不一样的。”
宋延宁重新抬头望向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天生的湿润和温柔。
宋延宁把魔方放到一旁,跪坐到床上,然后缓缓直起身来,抬起胳膊搭住了魏怅然的脖子。
他仰头望向魏怅然的眼眸,痴痴笑了。
“我跟老师不一样?”宋延宁偏了下头,眨了眨眼睛,“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啊,医生~”
尾音带上撒娇的懒散和奶声奶气。
魏怅然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延宁。
魏怅然浑身发热。
魏怅然抬手抚上他的腰。
宋延宁抖了一下。
魏怅然低头,不躲不避的直视他的眼眸。
“宋延宁。”魏怅然声音有点儿哑,“你知道Omega对Alpha这样,会发生什么吧?”
宋延宁拽住魏怅然领带,用力把魏怅然带倒在床上,然后翻身挎坐在魏怅然要上。
“我知道医生你不可以做,不然会被开除。”宋延宁笑着用手背拍了拍魏怅然的肩膀。
“你并不了解我,医生。”宋延宁露出虚假的笑容。
“我了解你。”魏怅然一手抓住了宋延宁的手臂,一手扣住宋延宁的腰,把宋延宁扣在自己身上。
宋延宁措手不及,顿时慌乱。
“你干嘛!松手!”宋延宁被他拽倒在胸口,试图爬起来又被拽回去。
魏怅然把他的袖子挽上去,露出了宋延宁满是划痕的手臂。
宋延宁立刻噤声。
“自己划的?”魏怅然柔声问道。
宋延宁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划痕,丑陋而狰狞,如同恶心的爬虫。
还有几道新的划痕缓缓渗出血来。
魏怅然给他洗澡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的伤疤吓到过一次了。
适合生育的Omega很少见,即便是在肮脏的黑市,也都是被人好好对待的存在,更何况Omega向来体弱,对疼痛也敏感,很少会有人对Omega下这么狠的手。
宋延宁是魏怅然见过的,最惨的Omega。
宋延宁低着头不说话,魏怅然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灯。
黑暗骤然降临,宋延宁惊叫一声。
他怕黑。
地牢的黑暗似乎刻在他骨子里。
魏怅然毕竟是做杀手出身,夜视能力很好,不紧不慢的把宋延宁重新抱进怀里,把他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肩膀。
“程岚走之前,让我照顾你。你可以相信我。”
宋延宁静静的缩在他怀里,没说话。
“你和程岚不一样。”魏怅然叹了口气,睁着眼睛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他比你知道的要狠得多。”
魏怅然还想说什么,可是奇怪的情绪在喉头缠绕成理不清的一团,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想说……你比程岚温柔,你只知道伤害自己。
可是魏怅然没说出来,只是垂了眼眸。
宋延宁依旧没说话,却瑟缩的拽住了魏怅然的白大褂。
像只小心翼翼饮水的鹿。
魏怅然向来不太会安慰人,他咬了下嘴唇,轻声说:“我知道你难过,你可以哭出来,医生是不会透露病人信息的。”
宋延宁小声呜咽:“老师说你可信,魏怅然,我可以相信你吗?”
魏怅然清了清嗓子:“可以的,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魏怅然在心底惆怅叹气:刚刚诱惑人的样子真可爱啊……好想睡了他啊,做人好难。
宋延宁把脸埋进他肩膀,静静的哭了起来。
魏怅然感觉到肩膀一阵湿润。
“……他们不让我哭。”宋延宁委屈哽咽,“他们不让我去送老师……不可以哭……不可以伤心……不可以难过……不可以一直病怏怏的……”
不然就要受罚吗?
魏怅然努力的把心里躁动的杀意压了下去,轻声问道:“伤疤……是他们做的吗?”
宋延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后来……后来的一些……是我自己划的。”宋延宁抓紧了魏怅然的衣服。
“……太难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们高兴……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被喜欢……我受不了……太难了……”
魏怅然抱进了宋延宁,轻声说:“我知道。”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就坏了。”
魏怅然这才明白江域的意思。
他们都有病。
宋延宁和他,都自虐成瘾。
一样的,他们从小到大,一遍又一遍的被嫌弃和厌恶,一次又一次的被处罚和伤害。
伤害自己,早就跟药物一样,成了他们的思维定式,成了他们的条件反射。
如果做不到的话,自己就应该被伤害。
他们自己,与伤害自己的人助纣为虐。
第一次被宋延止用刀划开手臂之后,宋延宁就再也没办法放下刀;第一次被魏部用刀子留下伤痕之后,魏怅然也无法逃离这一切。
被伤害,自我伤害,那是吃人的恶性循环。
不是没有尝试自救,而是停下后的空虚让他们发疯般的痛苦,他们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哭泣和难过了。
只有疼痛伴随成长。
他们抗不过戒断反应。
不可以哭。
不可以伤心。
不可以表现出难过。
只可以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只要在无人的深夜伤害自己,第二天就可以笑容灿烂。
只要放任自己腐朽枯萎,就可以不用经历戒断反应的痛苦。
他们一清二楚。
他了解他。
他了解他的疼痛,他的苦楚,他的病症,他的自我抛弃。
多奇怪啊。
明明是两个将灭的烛火相遇。
却更想要发光。
第22章 书桌下躲藏的正确方式
因为陆云欢小少爷赖在陆云言别墅里,所以傍晚的时候,陆云言都会放宋延宁先回去。
陆云言把今日的文件处理完,揉了揉眉心,他伸手去拿自己的杯子,手里的重量让他呆楞了一瞬。
……哦,宋延宁回去给陆云欢做饭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习惯宋延宁的存在这么久了啊。
陆云言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杯子,突然觉得陆云欢真是个碍眼的存在。
陆云欢这个臭弟弟,麻烦,事儿多,还到处给他找不舒服。
陆云言挠了挠头,站起身来,打算给自己冲杯咖啡。
这年头剥削阶级也不好过,其实他常年加班,一直是公司里走的最晚的几个人之一。
而且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连个咖啡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