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抒还在哭,徐桓陵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整个人沉静在悲伤里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演得真不错。”
俞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想去明白。徐之廉的遗体就在眼前,俞抒心里全都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多想一点儿就感觉心撕着疼,实在没有力气去想其他的。
徐桓陵也不愿意这个时候和他争辩,老爷子要见他,那就等他送完老爷子最后一程。
这是俞抒第一次来殡仪馆,当年俞楚和燕青连尸体都没找到,所以俞抒也没机会来。殡仪馆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窖笼罩着俞抒,俞抒浑身发冷,肚子也跟着一阵一阵的坠疼。
徐之廉的遗体送进焚化炉,俞抒跪在旁边看着焚化炉的门关上,终于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徐桓陵赶紧在后面接住他,顿了顿回头让管家把人带走:“安排检查,看看他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大了,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好。”管家抱着俞抒离开,徐桓陵最后看了一眼焚化炉,转身出去外面等着。
俞抒身上有章栩的味道,可是不浓,徐桓陵不能确定章栩确实标记了俞抒,所以让管家去做最后的确定。
其实做不做,结果都已经确定了。
俞抒离开的时候正是发情期,一个已经怀孕的Omega,怎么可能还有发情期?
就算他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章栩的,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徐桓陵让管家做亲子鉴定,只是为了方便堵俞抒的嘴。
等和俞抒对峙的时候,谁知道他会不会用孩子来做挡箭牌。
徐之廉的告别会和下葬仪式俞抒都没参加,一直呆在医院里。期间俞瀚来过一次,被徐桓陵的人堵在了医院门外。
俞抒脑子里都是徐之廉的笑脸,什么也吃不下,全靠营养针养着。从住进病房,俞抒不说话,也没说要出院,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之前想得好好的,要带孩子回来见徐之廉,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俞抒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在信里不和徐之廉说自己已经怀孕了。如果这么做,徐之廉或许还可以见到没出世的孩子,或者还能听着这个消息高兴几天。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徐桓陵拿着那盒人参来了医院,俞抒缩在被子里看着窗外,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型。
听见徐桓陵的脚步声,俞抒回头看了他一眼坐起来,哑着声音问徐桓陵:“爷爷下葬了?”
“俞抒,在我面前不需要再装。”徐桓陵把人参放在床上:“我没有让你去陪葬,是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
俞抒疑惑的看着徐桓陵,徐桓陵打开盒子问他:“这是你给老爷子的?”
俞抒看了一眼人参,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徐桓陵冷笑着把盒子扫在地上:“你用药泡了多久?”
“你在说什么?”俞抒看着地上的盒子,心里开始觉得不对劲。
之前因为伤心,很多事情俞抒都没有细想,现在回想起来,从在章栩的别墅看见自己,徐桓陵的表现就不太对。
他似乎不仅仅是为了找自己,才去的那里,还带着其它的目的。
还有回到徐家,徐桓陵说:“让他在这里跪到天亮,老爷子说想见他。”,以及徐安菱的那一掌,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徐桓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俞抒问。
“不用明知故问。”徐桓陵往前两步,掀开俞抒的被子,坐在床边伸手按在隆起的地方问:“孩子多大了,谁的?”
俞抒更奇怪了,孩子还能是谁的?
虽然俞抒瞒着徐桓陵自己怀孕的事情,但进了医院,医院已经做了一堆检查,孩子几个月一目了然。如果自己和别人在一起了,徐桓陵都不用问,通过信息素就可以知道,所以孩子还能是谁的?
“你在说什么?”俞抒拉开徐桓陵的手:“孩子当然是你的。”
“呵。”徐桓陵笑了一声:“我们这两个月都没见过,你居然说孩子是我的?”
“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怀孕了,为什么是两个月?”俞抒被他越绕越晕,皱了皱眉想下床去找医生,被徐桓陵又推回了床上。
“俞抒,撒谎之前,先考虑好。”徐桓陵从西服的口袋里拿出两张折过的纸,扔在俞抒面前:“如果你说了实话,我还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再送你去给老爷子陪葬,因为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既然你要撒谎,你就和你的孩子,一起去给老爷子陪葬吧,我会让他的亲生父亲,来亲眼看着你们父子,给老爷子陪葬。”
在徐桓陵看来,帮助俞抒藏起来的章栩,和徐之廉的死,脱不了关系。
俞抒顿了顿拿起扔在床上的纸打开,入眼的先是一份产检报告,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妊娠八周半,胚胎发育完好。
俞抒脑子全空了,翻开下一章纸,亲子鉴定的结果像是模糊得看不清一样,在眼前转。
孩子和徐桓陵没有血缘关系,没有。
“不可能。”俞抒摇头说:“这个报告是假的。”
“假的?”徐桓陵又笑了一声:“如果人参不是你下的毒,我还可以说是徐家其他人为了争夺家产做的,可是孩子多大,是谁的孩子,有必要作假吗?再说了,俞抒,你没有闻见你自己身上属于章栩的味道吗?你的假话,假的让人觉得可笑?”
信息素?
俞抒闻了闻自己身上,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
“老爷子临了了还想着你,他想见你。你送的人参和信他宝贝一样的单独藏在房间里,可是你却给他下药。俞抒,你有心吗?”
“我没有!”俞抒着急的解释:“我寄给他的人参没有下药。”
俞抒甚至没想到问徐之廉到底吃了什么药,整颗心都已经乱了。
徐之廉是被人害死的?
还有人在医院伪造产检和亲子鉴定的结果。
“我不想听你解释。”徐桓陵说:“章栩在外面等着你呢,你不是愿意跟他走吗,以后你们就永远在一起吧。”
徐桓陵转身出去,接着进来了两个男医生,手上拿着注射器。
俞抒害怕的往后退,下了床想跑,被其中一个抓住之后注射器立马扎进了俞抒的手臂。
手臂一阵刺疼,俞抒被反扭着手臂压在床上,没多会儿意识就开始模糊。
等待自己的似乎是最可怕的命运,俞抒咬着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无力的挣扎着。
俞抒被放在床上推出去,迷迷糊糊看见章栩被捂着嘴按在墙上拼命的挣扎,徐桓陵冷着脸站在旁边。
俞抒在床上无力的摇头,伸手想要抓住徐桓陵,最终没等抵过药物,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写哭了。。。。】
第37章 透明的小瓶子
徐桓陵余光瞥见俞抒伸出来的手,心里蓦地一疼,全身如同像是被衣服勒紧一样难受,手也不自觉的发抖。
心里恨,恨不得亲手掐死俞抒,把它肚子里属于章栩的孩子挖出来,才能解心头之恨。
可是俞抒最后的那个眼神,像是扼着人的咽喉。
徐桓陵想起徐之廉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
想俞抒死,想他陪葬,可徐桓陵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下不去手。
杀死一个没来到世界上的孩子,心里的恨又能解几分?
章栩还在挣扎,徐桓陵烦躁的对元昇挥挥手,让他把人带出去,听着心烦。
手术室的灯亮了,徐桓陵捏着手几经纠结,转身快步走过去推开了手术室的门,沉声说:“住手。”
里面的医生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把他送回病房。”徐桓陵说。
刚刚被推出来几分钟,俞抒又被送了回去。徐桓陵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等着元昇回来,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话说得那么绝,准备做得那么周全,居然没下去手。
徐桓陵对自己很生气,开始怀疑现在软弱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要是按照以往的行事作风,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俞抒,也不会放过孩子,甚至是章栩。
元昇把章栩带走,回来的时候感觉徐桓陵身上的怒气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徐总。”元昇在徐桓陵身边坐下,看了一眼病房。
徐桓陵嗯了一声:“等俞抒出院,把他送去海边的别墅,不要让他见章栩。”
徐桓陵的意思就是让他和孩子永远生活在那里,不能离开,也不能让他见到章栩。元昇了解徐桓陵,他还是恨俞抒,只是选择了其它的方式惩罚。
元昇松了口气,心里庆幸总算是没有真的弄出人命。
徐桓陵一直在外面沉默的坐着,等俞抒醒了,有医生进去,才跟着走进病房。
俞抒正在慌张的检查自己的肚子,像个疯子一样低头扒着肚子看,动作急促,脸色发青。发现肚子还在,啊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徐桓陵第一次见俞抒这样哭,俞抒以前哭都是沉默的流眼泪,放声哭出来还是第一次,哭得徐桓陵心跟着一紧。
如果这不是章栩的孩子,俞抒这么心疼他,徐桓陵觉得自己或许会高兴。
“等你出院,我会让元昇送你去海边的别墅。”徐桓陵扭开头:“从今天起,别让我再见到你,下一次,我不会再下不去手。”
徐桓陵不甘心,却也只能这样把这件事情了结。
俞抒抱着自己的肚子哭得撕心裂肺,徐桓陵转身出去把门关上,神游一样的开车回了和俞抒的住处。
这个地方,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有人住了。
徐桓陵收拾东西连夜回了老宅,让人打扫出自己的房间,放好东西之后又去了徐之廉的房间。
这个房间以后也不会再有人住了。
徐桓陵摸着里面的东西,有些哽咽的嘟囔:“爷爷,我对俞抒,没有下去手。我恨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回应,徐桓陵在窗边的茶桌旁坐下,望着外面的夜色,直道天亮。
俞抒也哭了一夜,劫后余生一般的护着自己的肚子,对所有医生都不信任,谁来检查都不让碰。
徐桓陵要杀自己的孩子,虽然孩子还在,可是俞抒知道,徐桓陵动了杀心。只差一点儿,这个孩子就离开自己了。
谁也不能靠近,谁也不信。
俞抒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带着肚子里的宝贝离开。
再待在这里,在徐桓陵的眼皮底下,他一定会杀了孩子,一定会。
主治医生感觉俞抒的状态很不好,早上查房的时候和护士长说了给俞抒找心理医生,还在他的点滴里加了镇静剂。
镇静剂对俞抒似乎不管用,俞抒紧张的过了一天,神经质一样的盯着门口,只要有人进来,就一副防备的样子往后缩,护着自己的肚子。
俞抒在计划着怎么从医院逃走,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带着这个命不该绝的孩子。
夜幕再次降临,俞抒在黑暗里小心翼翼的盯着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似乎有动静,俞抒感觉有人一直盯着里面,小窗上有人影。
俞抒赤着脚下床,踩在微凉的底板上,小心的往外走。病房门外似乎有脚步声,俞抒顿了顿,裹紧衣服走了出去。
徐桓陵又派人来了,他还是不想放过自己和孩子,他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走廊上并没有人,俞抒木然的往外走,看到电梯的时候眼里透出惊喜。
可是电梯还在顶楼,一时半会儿下不来。楼梯间就在旁边不远处,俞抒加脚步走过去,就快接近楼梯间的时候脚步越来越快。
后面有脚步声,俞抒瞬间紧张了起来。
那个脚步声很快,俞抒不敢回头,直觉那人就快要追上了。
离开这里,赶快离开,甩掉后面的人。
楼梯间的门就在眼前,俞抒推开门跑进去,那人也跟着过来。
身后已经有热源接近,俞抒感觉到了躲不开的危险。
俞抒猛的转身,还没转匀,就感觉肩膀一重,身体朝着楼梯倾了过去。
“啊!”俞抒叫了一声,奋力的想自救,伸手想拉住扶手。
扶手和自己擦身而过,俞抒绝望的睁大眼睛。
身体坠落在楼梯上的时候,后背的疼痛远远不及肚子和心里的痛。
俞抒似乎看到了脚边的殷红,刺眼一般的红,温热的感觉触到了自己的指尖,像是一团火苗烧着自己的手。
“宝宝。”俞抒动了动手指,感觉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被抽走。
周闵嘉惊慌的脸掩藏在微弱的光亮里,俞抒伸了伸手,希望他能救自己。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周闵嘉转身往外跑,映入俞抒眼睛的,只有楼梯间的门缝最后透出来的一束光。
像是被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窒息一般的绝望在四处招手。
俞抒努力让自己醒着,再次看到门打开的时候,涌进来的是医生。
中间这段时间似乎就几秒,可又像是过了几个小时。
“快送抢救室。”打头的医生把俞抒抱起来走出楼梯间,俞抒的瞳孔因为光的刺激急速收缩,眼泪顺着眼角滑过脸颊。
“救我的孩子。”俞抒控制着自己,清楚明白的说:“救他。”
“放松。”医生说:“我们一定会救他的,放松。”
手术室的灯很刺眼,俞抒被打了麻醉之后人还倔强的醒着,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像是停止了呼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