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外婆虽然不管他,但他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后来连外婆也死了……难道只是知道贺政不是自愿离开的,他这些年
受的苦就不算了吗?
明明说过会护着他一生一世。骗子!
“回去吧。车子快没油了。”
乔冬欢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高架上转悠了半天。窗外天都黑了下来。
他更生气了,说:“我知道。我是为了看看车子还有什么别的毛病。才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才不回车行,在高速上绕来绕
去的。你不要给老子想歪了。”
贺政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虽然他的态度无辜又正经。可是乔冬欢还是心虚的根本不相信。他恼羞成怒,“老子不信你。你现在只会骗人。”
贺政勾起嘴角看着他,“冬冬,我现在十句话能有两句是真话就很不容易了。你要珍惜我这两句真话的机会。”
“什么?”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舍不得我才在高速上绕来绕去,你只是想查车里的其它毛病。”
乔冬欢看着他,突然一张脸涨得通红,“你给老子闭嘴。”
贺政哈哈大笑。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好,不说了。”
乔冬欢发完脾气,将车子开到修行车再没搭理过贺政。
直到他准备离开,才叫住他别别扭扭的问,“后来呢,你去了香城后来过得怎么样?”
贺政想了想,模棱两可的说,“还好。”
“我想也是。” 乔冬欢自嘲一笑。“你现在可是从香城到绅城炙手可热的国民老公。”
贺政整了衣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单身。”
第8章 你们是试车还是打了一炮
贺政离开之后,胖子神情复杂的看着乔冬欢。
几天前还阴云密布的人,现在这脸上跟刮了春风似的。眉梢眼底的那股浪劲都快藏不住了。
“你这是准备原谅他了?”
“什么?”
胖子做了个“别装了”的眼神。“十年啊,他可是扔下你不管整整十年,就这么出去一趟,你就准备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了?”
你们这是去试车还是出去约了一炮?
就算知道贺政早就给乔冬欢下过降头,只要他露出笑脸乔冬欢就会乖乖的收起身上的刺。恨不得打着滚露个肚皮任人搓
圆按扁。胖子还是恨铁不成钢。
“谁说的?我根本没理他。”乔冬欢继续嘴硬。
“他没说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被人灌安眠药了,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
胖子看着他,指了指他额头的疤痕,意带所指的说,“所以你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乔冬欢轻轻摸了摸眉尾的伤疤,垂下眼睑,“他又不知道。”
贺政离开的那年,乔冬欢十岁。或者应该说还不到十岁。
贺政说十是整生日,他要好好的替乔冬欢庆祝一下。
自从贺政搬过来,这是第四年。前面的三年,每年乔冬欢的生日,他们都会在一起庆祝。一个小小的蛋糕,点上蜡烛。
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有了全世界。
贺政厨艺不佳。就自己发明了一种自制火锅,用方便面的底料做锅底,把厨房间的东西偷偷藏起来,然后两人一起涮着
吃。
无数个冬天的晚上,两个人守着小小的酒精炉子煮着最廉价的东西,却吃得满心欢喜。
“冬冬,等你过完生日。再过一个月我就满十六岁了。到时候哥哥可以拿到身份证。我会赚钱养你。” 贺政捏了捏乔冬
欢嫩嫩的小脸,眼里满是期许。
乔冬欢紧紧的抓着贺政的胳膊,“我跟着哥哥。”
在遇到贺政之前,他一次生日也没有过过。每天他生日这天,外婆总会让了在母亲的灵位前跪上一天。然后用最恶毒的
话骂他。骂他是拖油瓶,扫把星,骂他是天生过来讨债的小赤佬。
明明是软软的沪语,字字句句却如针似剑。一开始乔冬欢还会哭哭啼啼的求饶,后来知道没用。他就再也不哭了。
只有贺政。贺政告诉他,母亲给你取名叫冬欢,你是冬天生的。她一定很爱你,觉得欢喜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如果她活着,一定不会觉得她的冬冬是拖油瓶是小赤佬。反而会觉得冬冬是她最贴心的小棉袄,就像冬冬是哥哥的小棉
袄一样。
他不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一直被欺负被嫌弃的孩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种救赎?
贺政就是乔冬欢穿行沙漠里的几乎快要渴死时的一碗水,是黑暗里的一点微光,是他生命中的唯一的温暖和希望。他最
渴望得到的承认,只有贺政给了他。
从贺政家回去,乔冬欢的心里如同揣了只乱跳的兔子,只要想到未来,他就快活的快要跳起来。
可是一向不搭理他的外婆居然没有睡觉,反而站在门口等他回去。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因为长年板着脸,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使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严肃难相处。站在阴影里冷冷的看着
他。
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恶毒的说:“又去隔壁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不要脸皮?你妈妈生了你这个小赤佬难道就是让你
去勾引男人的吗?好好的男孩子不做,要去给人家玩屁股。”
她的话有些乔冬欢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好话。他对外婆的恐惧积压在骨子里。可是谁也不能说贺
政的坏话,外婆也不行。
于是他极力替贺政辩驳,“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乱说他。”
“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可是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眼皮子浅,人又贱。只会拖累人。你以为你现在勾引到隔壁的
小后生就可以一飞冲天了?别做梦了。
人家的爸爸早就找过来了,要带他回香城。你这个拖油瓶走到哪里都不会受人待见,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都是被
人抛弃的贱命……”
她还骂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是乔冬欢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躲在被子里捂上耳朵。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哥哥不会扔下他不管。他们说好了以后要一起去当赛车手。
直到他在贺政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来自香城的信。
乔冬欢忍着内疚纠结的想偷看信的内容。贺政正好走了进来。他微笑着从他手里抽走这封信,说:“只是一些无聊的事,冬冬用不着管的。”
乔冬欢再没有看到过那封信,但是,他心里却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每天晚上他都要偷偷的爬起来透过窗子偷看贺政家的灯是不是亮了?
他很害怕,觉得哥哥会不会真的如外婆所说的,觉得他是个累赘,嫌弃的扔下他去找他有钱的爸爸?
而这个恶梦终于有某天清晨真的发生了。
汽车刹车的声音惊醒了浅睡的乔冬欢。他的强烈的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顾不上穿鞋子,他从家里急奔了出去。刚跑到门口就看到贺政的管家拎着简单的行礼正准备离开。
“还有很多东西不带了吗?”
“用不着了,老爷说把少爷带回去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少爷?乔冬欢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冲上前想冲进车里看看贺政是不是在里面。没等他跑到,管事看到了他,指了指屋里,然后迅速的叫人开车。
乔冬欢冲是屋里,贺政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他的东西还在,但是人已经不知去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等他冲出门去,车子早已经开出了弄堂。
乔冬欢不顾一切的跟在后面追,嘴里大叫着,“哥哥,不要走。你说过到哪里都要带着我的。哥哥,你不要走啊!不要扔下我……”
没穿鞋子的脚跑得血肉模糊,疼得钻心,乔冬欢不在乎。他只知道贺政在那辆车上。那个说过要带着他一起走的人在车上。他要追上他。
车子开得很快,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乔冬欢摔倒了,额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他昏了过去,留下了一道终身再无法磨灭的伤疤。
第9章 狗东西还挺浪漫
乔冬欢伸手摸着额头上的疤痕,默默的给自己点了根烟。他靠坐在墙角的地板上吞吐着烟圈,神情隐在烟雾里晦暗不明。
后来的事他似乎有点记不清了。他好像是被人送回去的?
再后来他在贺政的房间里找到了他留他的离别礼物——一辆手工的汽车模型。漆只上了一半。
从那天起乔冬欢就明白了。如果这个世界上连贺政都可以扔下他,那就没有一个人是靠得住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不如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等他伤稍微好了一些,他就出门。拿了块比他头还大的砖头去和以前一直欺负他的人打了一架。
那群熊孩子以前因为有贺政压着不敢对乔冬欢怎么样。知道贺政走了,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等着报复乔冬欢,想把从贺政那里受得气都发泄在他头上。
没等他们动手,乔冬欢就把领头的孩子敲了个脑瓜开瓢,血流如柱。
他狠狠的瞪着那群被吓哭的小混账说,“以后我就是弄堂里的老大,以后你们谁敢再欺负我,我就把你们头像西瓜一样
全部砸烂。”
被打破头的孩子家长跑来找乔冬欢算账。外婆冷眼旁观。
乔冬欢却是满不在乎。他说,“阿姨,不是你说过的吗?小孩子打架出手没轻重很正常。”
以前他被欺负得很惨,外婆不管,他只好跑去找那孩子的家长告状。这话就是那现在气得跳脚的女人说的原话。
“你个小赤佬怎么这么没教养?”
“我没教养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不是一天到晚的挂在嘴上吗?叫你儿子不要来惹我。这次我敲破他的头,下次我打
断他的腿。反正你知道,我外婆是肯定不会给我赔钱的。而且我还是小孩子,警察也不会抓我。”
那天之后果然再没有人再敢欺负他。只是他在弄堂里的名声却越发坏了。从原来的拖油瓶、小赤佬变成了小煞星,小流
氓,长大了要吃牢饭的户头。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人如果连好好活着都不能做到,名声这种身外之物谁会在乎?
打拳、吵架,堵得人家说不出话。这些都是贺政教他的。拿着石头可以,拿刀不行。刀算凶器,会给人留下话柄。
弄堂里的人见低踩,见高拜。欺软怕硬。他只要横下一颗心,还真就没人再敢惹他了。宁叫人怕,莫让人欺。
知道贺政当年不是故意不辞而别,乔冬欢心里算是多少放下一些纠结。只是,他摸着眉尾的伤口,想到这十年的心痛,终究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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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政回到住所,老何还在等他。
老何就是以前一直照顾着他的管家。这次他回绅城,贺通就派老何和他一起回来。
说是老何照顾他已经很久了,用起来比较顺手。其实不过是一来继续监视他,二来顺便恶心恶心他。
贺政不是自己愿意去香城的。是老何给他灌了安眠药才把他带回去的。
这件事贺通一清二楚。对于贺政的愤怒,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和下人计较什么?”
这就和当初贺逸帮忙端汤是一个道理。贺通这人大概骨子里还真的生活在封建社会。自大又狂妄。
他心里有着等级森严的阶级感。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
主人帮下人端汤叫自甘堕落,主人和下人计较同样是自降身份。
“贺先生,老爷叫你回来给他去个电话。”
“知道了。”
贺政走进书房,给在香城的贺通拨通视频。
“爸爸。”
“一切还顺利吗?”贺通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抽着雪茄问。
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是,贺通身上依旧带着锐利的杀气,像一头永不服输的雄狮,目光所及皆是他的地盘和猎物。
“很顺利。”
“我听说你去找你的小朋友去了?已经十年了,你还忘不了?你去绅城是去做生意的,不要搞错了本末。浪费时间。”
贺政勾了勾嘴角丝毫不在意贺通的指责,反而极为淡定的笑了。
“我找他就是做生意啊。”
“什么生意?”
“贺家投资在绅城的地块计划已经启动了。政府也把大部分的地皮都交给我们了。可是有一块中心地带他们搞不定。这
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提到这点,贺通就火大。十年前的金融风暴,他目光老道的没把钱投到东南亚。反而趁机吃掉了很多投资失败的香城老
牌世家。包括他的岳家钟家。
旁人说他心狠,他却沾沾自喜。做生意讲什么心软?修佛吗?
当时他只顾着在香城吞并,没有把战线拉到华国内地。等到发现华国内地的经济已经飞速起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投资时机。
好在这时候进驻虽然不能最大获利,却也安稳。贺政就是他派去绅城搞发展计划的人。
可是内地政府做事情总是很喜欢拖拖拉拉。他们发展项目都已经启动了。那头地皮还没完全搞定。真是让他伤透了脑筋。
“这件事你赶紧和他们交接啊。去找你的小朋友干什么?浪费时间。”
贺政松开袖口上的袖扣,将他们扔在白瓷盘里。轻描淡写道:“那些地皮、房子的归属权在乔冬欢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