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一怔,继而门外庄力一瞬间冲了进来,从背后扣住素普,素普刚一转身,迎上了庄力的一招过肩摔!
“嫂子!”庄力吼道,“景哥被公司通缉了!”
素普上来给了庄力一拳,说:“原来昌意也开始行动了?”
下一刻,一箭呼啸而来,刷然穿过素普的肋下,带着他的衣服,将他钉在了古董店的木墙上!
周洛阳架第二箭,指向素普。
“刚才那一箭只要我往上挪一点,你的命就没了!”周洛阳厉声道,“放开他!”
素普不敢反抗,抬起两手,注视周洛阳。
“与我合作,”素普说,“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后悔药就在我的手里,”周洛阳沉声道,“有什么比时间回溯效果更好的后悔药呢?现在,马上,滚出我的店,否则我不介意动手杀了你。”
“什……什么?”庄力说。
“那是什么?”素普忽然说,“是一件装置?是不是你祖父传下来,交到你手中的装置?”
周洛阳站在两幅象征过去与未来的唐卡中间,身边是无数表盘滴答滴答,伴随着时间转动。素普忽然在这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
“那是……一块表?回答我,是不是!”素普仿佛明白了,马上转头望向工作台上,周洛阳正在维修的那块凡赛堤之眼!
他没有见过斯瓦坦洛夫斯基那块,只见杜景戴过,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以后,猜测能穿梭时间的装置,就在店里!
素普扑向工作台,周洛阳再放一箭,这一箭穿过他的手掌,鲜血四溅。
庄力被吓了一跳。
“再不滚,下一箭就是心脏了。”周洛阳冷冷道。
素普捂着手掌,慢慢地退了出去。
庄力已经糊涂了,说:“这女的……在说什么?她是谁?”
紧接着素普转身奔跑,离开了店里。周洛阳推着庄力快步出来,问:“杜景呢?”
庄力不住喘气,看着周洛阳。
傍晚五点,西四环,一家麻将馆外拦起了封路条,数辆警车停在外头,有人拿着喇叭朝里面喊话。
“放下武器!”警察说,“配合一点,出来吧,我们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王舜昌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得这么大,之前看过杜景的材料,知道他有精神障碍,全靠药物抑制着。
然而逃出昌意还不是最夸张的,关键在于他劫持人质,藏身麻将馆。这下事情一闹开,昌意也脱不了干系,上头可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过后一定会彻查。
这小子只要从这一天里脱逃,就再也拿他没有办法了。
但他还有一点没有想通的是,假设他有穿梭时空的本领,十二点一到,他还能从这个世界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成?
“杜景!”王舜昌大声道,“出来!我只是想找你谈谈!”
麻将馆里没有回答,特警封锁了附近的街道,尚未有狙击手就位。而特警得到提醒,里头的这家伙对付起来非常棘手,还握有枪,不能轻举妄动。
王舜昌不敢乱来,万一人质被杜景杀了,而他又穿梭时空消失了,那留下的烂摊子显然更难收拾。
幸好,他最后的一招奏效。
“杜景!”王舜昌说,“我们找来了你的朋友!”
周洛阳从车上下来,看见一间麻将馆,当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舜昌看了眼周洛阳,说:“你是周洛阳。”
周洛阳说:“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事,”王舜昌说,“你能不能帮我劝他先出来?有话我们可以谈。”
庄力在车上已告诉了周洛阳一个大概,周洛阳在得知杜景在羽田机场的那件事后,显得疲惫不堪。
当然,庄力不知道公司为什么会突然动手对付杜景,这种事,在昌意的历史上相当地罕见,几乎闻所未闻,哪怕要进行权力斗争,也不会拿杜景开刀,毕竟他只来了一年。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良意与王舜昌有矛盾,想逼问李良意的心腹杜景了。
周洛阳一瞥王舜昌,说:“我去吧,他不会拿枪指着我。”
“你相信他么?”王舜昌说。
话里带着话,周洛阳却无暇细想。
杜景说过,永远不会骗他,但素普给他看的视频,却明确告诉他,杜景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他!
时间是在杜景离开他的身边,去往美国受训期间,也即是说,当时杜景已从探员协会里得知了关于凡赛堤之眼的秘密!
“我不知道。”周洛阳说,“如果他要开枪,就让他杀了我吧,死了倒好,死了一了百了。”
周洛阳背着弓箭,走向麻将馆,说:“是我。”
里头没有说话,周洛阳示意特警退开,说:“开门,让我进去。”
特警散到安全警戒线外,里头有人出来开门,周洛阳一个照面,发现居然是熟人,当即无话可说。
“来还钱的?”牧野打开防盗门,把周洛阳放进去。
杜景坐在一张椅子上,手里玩着枪,看见周洛阳时,说道:“手机在开会时被缴了,通知不了你。”
乱七八糟的几张麻将桌上,还摆着没打完的麻将,牧野打了个呵欠,坐在一旁,松了松手指头。
“所以你现在是人质?”周洛阳朝牧野问道。
“你说是就是了。”牧野答道,“这是我开的麻将馆,这小子进来时,老子还以为被查了,吓得不轻。”
第65章 过去
“你出去。”周洛阳朝牧野说。
牧野看看周洛阳, 又看杜景。
杜景知道周洛阳有话想说, 朝牧野随意道:“到隔壁房间去。”
“枪杀我你们也得还钱, ”牧野说,“顶多换了别人来要债,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是不是这么说?”
“没有人要枪杀你。”周洛阳忍无可忍了,猜测牧野以为他们要商量怎么对付人质。
牧野倒是个胆子大的, 这家伙真正的做到了置生死于度外, 离开麻将厅,去了一旁的茶水室, 顺手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杜景道:“只要在这里等到十二点,问题就解决了。”
周洛阳:“你就没有话想朝我说么?”
杜景答道:“凡赛堤之眼被发现了, 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王舜昌到底为什么会……”
“不是这件事, ”周洛阳的声音很冷漠,“别的事。”
“别的?”杜景答道,“别的什么?”
他带着疑惑与不解, 起身朝周洛阳走来, 一手拿着枪,另一手则抬起手,想触碰他的侧脸,周洛阳眼里却带着愤怒与难过,举手想挡开。
杜景不明白这短短的半天里发生了什么, 但他感觉到了周洛阳的愤怒,那个动作只是下意识的,周洛阳的身体一动,他马上就收回了手,甚至没有碰到他。
“我犯错了?”杜景说,“看来是这样。”
周洛阳简洁地说:“是的。”
杜景走到一旁,坐下,带着少许不安,说:“所以试用期结束了?”
“别再东拉西扯!”周洛阳第一次朝杜景发怒,几乎是旁若无人地喝道,“给我交代清楚!”
杜景安静地看着周洛阳。
“什么事?”杜景说,“我不懂。”
周洛阳拿出素普给的一张打印照片,放在杜景的面前。
他看着杜景的表情,期待他露出疑惑与不解,甚至难以置信的抬头眼神。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杜景也许阴错阳差,被派去执行那个任务,并不知道对方是他周洛阳的父亲。又抑或他在这之后失忆了。
然而杜景的反应,最终指向周洛阳最不愿意接受的那个结果——他没有反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照片。
“谁给你的照片?”杜景说,“离开前,我确认我已销毁了所有的档案。”
“素普,”周洛阳说,“他也许复原了资料,也许用了别的办法,但那不重要了。”
杜景把枪放在一旁,拿起那照片打量。
周洛阳走到窗前,外头传来王舜昌的又一次喊话,在催促杜景快点出来。
“再给你们一小时……”
这件事千头万绪,但周洛阳仍勉强理清了线索,一定有人通知了昌意,这个人也许就是素普,这就解释得通了。
然而眼前的事对周洛阳反而不那么重要,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杜景离开的那天。
那是在大二结束,大三开学之后,度过了整个春天,暑假,杜景在周洛阳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余下的时间,决定回西班牙一趟。
大半个月里,周洛阳每天保持着与他视频的习惯,知道杜景正在家中。
那个时候,他依稀已经感觉到对杜景产生了奇怪的情感,尤其在春天那次喝醉后。他不愿意多想,那烦躁感却如影随形,每天伴随着他,令他无法宣泄。
我是不是喜欢上杜景了?
那天他带杜景去看医生——方洲的小舅。权当在主治医师之外,让对方判断一下杜景未来的病情。
阳光从办公室的落地窗外照进来,杜景显得干净与明朗,就像夏日里晾在池塘边上的一件短袖白衬衣。
周洛阳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直到谈完以后,去缴费时,才顺便与方协文聊了几句。
“他最近病情稳定了不少,”周洛阳把缴费单给他,问,“没什么事吧?”
方协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让他自己消化吧。”
周洛阳本想把单子放下就走,没想到却从方协文处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当即留在了办公室里,问:“您觉得他哪里有状况吗?”
方协文说:“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大部分内容都有关你。”
周洛阳有点无奈,说:“我以为他会说点别的。”
方协文说:“看得出,他对你的以往很好奇。”
周洛阳还在念书时,就是同学们长辈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没人管,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人也善良温和。
方协文当然知道,便以自己所知的周洛阳,朝杜景说了些往事。
“如果是普通人,”方协文说,“这样的对话也许没有问题,但不要忘了,你的好朋友他,逻辑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周洛阳没有说话,皱了下眉头。
方协文:“他对你的过去好奇,理应先来问你,而不是辗转从别人那里打听。”
“对。”周洛阳认为这确实不像杜景的性格。
方协文说:“我认为,他也许意识到了一些事。”
“意识到了什么事?”周洛阳不太明白方协文的话。
方协文摊了下手,意思是他也说不清楚,又道:“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以周洛阳对杜景的了解,这个回答应该像他一样,“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方协文说:“他的回答是‘我们确实走得太近,我知道这样对双方都不好’。”
周洛阳:“……”
“他说,他对你依赖性太强,就像药物成瘾一样,他很痛苦,但没有办法,他觉得你们现在的关系不太……不太健康?可以这么说吧,不是他想要的。”
“你不该告诉我这个的,”周洛阳喃喃道,“方叔叔。”
方协文自知失言,他一时关注力都在杜景身上,周洛阳又是他的后辈,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忘了周洛阳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
“我很难过,我也有承受限度的。”周洛阳有点不知所措,原来杜景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吗?这句话仿佛毫不留情,全盘推翻了他为杜景做的全部。
“不,”方协文马上改口道,“洛阳,你是个好孩子,你要知道,杜景大部分时候开口,说出来的话,不折射他的内心,或者说不完全折射。正如一个人口渴时,他不会说‘我想进食’,而是‘你记得我们去过一个游泳池么’,因为泳池里有大量的水,能在心理程度上抚慰他‘渴’的生理冲动,这才是‘情感障碍’的一个表现形式。我们可以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它,我认为他的意思是……”
周洛阳示意方协文先不要再说。
方协文叹了口气,只得道:“但不管从哪个角度,都不太乐观,所以你要继续抱有耐心。”
“我要自我消化一下,叔叔,等我想通以后我再来找您。”周洛阳突然有种疲惫感,他总算明白了,自己哪怕做再多的努力,杜景的病情一直也没有改善。
他离开办公室时,忽然看见方洲与杜景并肩坐在沙发上。
方洲还是一贯以来的谈笑风生,杜景却沉默着,也不看他。
周洛阳只得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我小舅送点东西。”方洲说。
周洛阳在很早时便朝方洲说过“我的一个朋友”,他知道方洲一定早就猜到了。
“刚好有点不舒服,”周洛阳说,“过来找他聊聊,回头来家里吃饭?”
方洲又换了个男朋友,打算介绍给周洛阳认识,听到这话时又问:“没事吧?你也不舒服了吗?要么我给你介绍个相亲去吧?我老婆有个姐姐……”
“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周洛阳不客气地说,“我管过你交了几个男朋友吗?”
方洲早就习惯了与周洛阳的这种对话,心情不好时,方洲也经常朝周洛阳发火,让他别管自己,周洛阳则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他出门喝酒。
方洲一挨骂,反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