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陆寅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过誉过誉。”
“这是重点吗?”杜彧舔了舔唇也不生气,“于情于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么混乱的地方都是不对的。”
“好啦好啦,真的没关系,我承认你是大男人了,你能不能承认我也不是小孩了?”杜悠绕过去伸手推杜彧的背,“你快去吧!你上学的时候我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夜路也没见你这么担心过啊,再说了还有手机呢,实在不行到时候发定位总能找到的!”
“你做决定不是一直都很快吗,这么磨磨蹭蹭的一点都不像你啊。”杜悠突然醒悟,“果然,你是怕了吧?这么想想我好像也没见你看过恐怖片……”
杜彧张了张嘴刚想反驳,话语权却突然被陆寅柯夺了过去。
“你没见过不代表你哥没做过啊,那你肯定也没见你哥看过爱情动作片啊,你能说他就没看过?”
“总之他肯定不怕,是吧杜主席?”
杜彧两指使劲,重重掐了一把陆寅柯:“要开黄腔回自己圈子里开,别污染我妹。”
“行行行,知道你最疼你妹妹了。”陆寅柯搓搓自己被掐红的右臂,心疼地小声嘀咕道,“你妹妹看的黄书说不定比你还多,现在的女生才个个都是老司机,你早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总之你们快去吧!”杜悠双手合十作了个揖,“算我求你们了好吗?不然你们要真那么想跟我一起玩旋转木马碰碰车那我也不反对。”
“那不行,那也太没意思了!”陆寅柯浮夸地摆手,“杜主席你说对吧?”
“那你每隔十五分钟记得给我发一条消息……”杜彧犹豫了很久终于低点贵头,“不行,十分钟吧,每隔十分钟发一条。”
“得令!那我去了!”杜悠瞬时像得到了玩具的幼童,她粲然一笑,不放弃一分一秒调头拔腿就跑,无情的程度触目惊心。
“终于只剩下我俩了……”陆寅柯一脸诡计得逞的笑容,“那咱走吧?”
没有了杜悠,杜彧也终于不用再跟陆寅柯装出一团和气的样子,他冷着脸并不搭理,径直向着鬼屋的方向走去。
他走在路上,炫目的阳光从头顶平铺开来,竟也把鬼屋点缀出了些许的烟火气。还有数只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溜尖的屋顶上跳跃着,看起来和普通的房屋别无二致。
记住现在的温暖阳光,记住现在嘈杂的街道,记住现在拥堵的人潮,记住陆寅柯欠揍的嘴脸。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几百米的路程,杜彧硬是走出了一副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气势。古人豪情万丈的诗句就这样一句一句从他脑子里飘过,虽然上句不接下句,前言不搭后语,浑浑噩噩中却又实实在在给他紧缩的心灵平添了一股火烧般的勇气。
到了地点,俩人自觉排在了队尾。
陆寅柯举起手机仰角拍摄起这座万圣节里的古堡,嘴上叨个不停。
“简直就像是在童话故事里一样,其实我觉得现实向会更恐怖一点。”
“虽然之前那么说,但其实我也有点好奇,”他接着问,“你看过恐怖片没有?”
鬼屋内冷气十足,即使是站在门口也会觉得阵阵寒意顺着脖子往上攀爬着,杜彧不动声色移开半边身体:“当然。”
“哦,信了。”陆寅柯握着手机侧过身,“哎,机会难得,合张照?”
“不要。”简洁的拒绝脱口而出,对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完全是条件反射的产物。
意料之中的回答,陆寅柯放下手机。
“其实我奇怪一件事很久了,你的空间里为什么一条动态都没有?我估计你肯定也没有微博吧。”
“与你有关?”杜彧抬起眼轻声反问,上扬的声调流露出一丝不屑。
“当然与我无关,”陆寅柯耸耸肩,“但我好奇嘛……你就不能通融通融告诉你的追随者一下?”
“追随者……”杜彧喃喃重复着,“还是请你骚扰其他人去吧。”
“扎心了!你竟然说是骚扰!”陆寅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哦对了!你不是说要还我钱吗,微信转我吧。”
“支付宝就不行了?”
“不行。”他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我支付宝没绑卡,不好用。”
“嘁,”杜彧冷哧一声,“二维码拿出来我扫你。”
陆寅柯乖乖呈上二维码。
“啊!我做梦都没想到是你扫我,”他说,“这么一想两次都是你加的我呢。”
“这真是舔狗的最高荣幸了。”他继续说。
“我加你又不是因为我想,”杜彧回道,“你有病?”
谈话就此中断,陆寅柯点进联系人查看好友请求。
“京兆杜氏”的昵称一如既往,个性签名栏空空荡荡,只有头像还带着点色彩。陆寅柯放大图片,上面竟然是一只呆呆的帝企鹅幼崽。
“人设崩了啊杜主席,”陆寅柯哑然失笑,“你QQ头像那么严肃一个‘彧’字,签名似的,为什么微信头像这么可爱啊?”
杜彧沉默了半晌还是那句话:
“与你有关?”
“无关无关。”陆寅柯立刻就恢复了一本正经的面容。
“可爱。”他评价道。
“不过,”接着他又点开杜彧的朋友圈感叹起来,“你还是什么东西都不发啊……”
就在陆寅柯以为杜彧又要说出那四个字时,却意外听到了一句疑似答复的话。
“有时间发牢骚还不如多看两页书。”
“你这话就不对了啊,”他反驳,“动态又不只是发牢骚,还可以分享很多有趣的东西,你这也太负面了。”
“所以你经常发?”杜彧问。
“还行吧,”陆寅柯骄傲地点点头,“我不发他们去哪儿看帅哥呢?”
“但现在有个活人在你面前你还不知道珍惜。”他巴巴地补充道。
杜彧没有心思再理睬他,他前面的最后一队人已经手拉手进去了,而耳边则是从门内不断回荡出的尖利惨叫,脑内的诗句再次循环播放直至刷屏。
随着门口检票员的放行,他们终于踏上石阶朝内走去。杜彧不再快走,放慢了步调与陆寅柯并肩而行。
走道里寂静无声,前一队探险者早已不知去向,只剩冷气从四面八方幽幽侵入身体,激流勇进的水渍还没干透,衣物贴在肌肤上的触感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往里钻。
杜彧用意念支撑着快要成为一具空壳的身体往里走,突然一个毛茸茸的物件擦过了他脚踝裸露的皮肤,身后的光忽闪了一下,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带过一阵阴风。
“这是真人扮演的模式。”陆寅柯低声说。
身旁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杜彧突然用起了前所未有的音量:“你说话大点声!”
果然再多的思想工作在这时都是白费,饶是一贯冷静的他都无法抑制对未知的恐惧。
“你果然怕了?”陆寅柯配合地加大了音量,“但是真人扮演说不定还会有僵尸什么追过来,大声说话就是在当吸引目标的活靶子。”
“别说的好像我们不说话就不会有人追过来一样。”虽然这么说着,杜彧还是乖乖依言降低了声音。
鬼屋是阁楼式的小洋房,只有登上最高层拿到抽屉里的钥匙才算完全通关,当然不通关也没事,掉头就跑的玩家比比皆是。不过正因如此,那把钥匙历来被人们当作胆识的象征,但凡是拍了照片传到到网上的,评论下永远都是一片感叹。
“你有没有信心通关?”陆寅柯突然转头问他。
“怎么,你想?”杜彧反问。
“我要是想呢?”陆寅柯追问。
“那就通。”杜彧答道。
剧场:
陆寅柯:你说是吧杜主席?
陆寅柯:杜主席你说呢?
陆寅柯:对吧杜主席?
陆寅柯:是吧对吧你看呢?
杜彧:吵死了!不是不对不知道!你管我?
第13章 惊悚
“那就通。”
多么有气势的一句话,杜彧丝毫不想承认自己认了输,尤其特别是在陆寅柯面前。但很快,他就被上了一课,课程的名字叫做:不要逞远超能力范围的能。
钥匙被明确说明摆在最高层,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先忍受下方的级级考验。杜彧在排队时就一直用眼睛丈量着,房屋的外围也就是一楼约有一百平米,越往上越小,但具体几层他并不清楚。
由于是鬼屋并不是普通的住处,狭窄而悠长的通道特别多,每条的尽头都黑洞洞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处有什么在匍匐等待着。
陆寅柯看见手边出现了一扇木门,从门缝里溢出的干涸鲜红一直蔓延到脚底。本该是银黑色的门把也因多次扭动而褪去了颜色,露出里面骨色的本质。
他盯着这诡异的把手看了两秒终于果断地拧开了,只是前脚刚推门进去,后脚就退了出来,后背与正准备前行的杜彧撞上了。
杜彧向后踉跄了一下又赶紧上前推住他:“怎么不进去?”
“画面冲击感有点强,稍微缓一下。”他声音沉稳,不见慌乱。
“里面没人吧?”杜彧悄声问道。
“好像没有,”陆寅柯走了进去,“你自己看吧。”
他移开身体,房屋里的陈设就暴露在了杜彧眼前。
这似乎是个储物间,东西杂乱无章地四散分布着,但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墙壁上零零碎碎排布着的荧光绘画。
绘画的手法还很稚嫩,一看就是小朋友的笔触。
圆得像颗球的脑袋上立着几根毛,眼睛大大的,西瓜一样的笑容直咧到耳根,都被彩笔填实了颜色,下面是简单的衣服裤子和波浪线似的五指。类似的人还有两个,一个小一点,一个更小一点,都画着长发和短裙,几条波浪线重叠在一起,像是在牵手。
光看图案是不足以让人感到恐惧的,真正的恐惧来自于周遭的黑暗和莹莹的亮光。每个部位都用着不同的颜色,红色的眼睛,绿色的嘴巴,奇异而反常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编补出一张吊诡的网。
诸如此类的图画还有很多,亮蓝色的鬼屋轮廓,橙黄色的笑脸,浅绿色的鸟笼,圆睁的双眼里流出粉红的泪。
“你看上边。”陆寅柯说。
杜彧抬头,天花板上画着一具人的骨架,巨大的吊灯正好挡在心脏的位置。骨架结构清晰明朗,艳丽的红令人恶寒,与这房间的其他比对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这时,天花板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沉闷且缓慢,就像有人拖着铁锤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不知哪里还传出细碎的交谈声,窃窃私语着,像是引诱。
“楼梯不在这里,我们走吧。”陆寅柯看向杜彧,“你怎么不动,害怕了?”
杜彧颤巍巍伸出手指:“不……是,那里有只手。”
陆寅柯一愣,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确实有一只五指苍白却涂上了鲜红甲油的手卡在杂物的缝隙里,不细看就很难发觉。
“这是道具还是……我去看看,你看着点门。”陆寅柯当机立断,侧过身就准备探个究竟。
再恐怖也是假的,要有这个认知。
杜彧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一边挪到了门口,他探出头看看两端深邃的走廊,又后遗症般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确认没有异常后他拉起了之前被陆寅柯一把推开的门。
不推不知道,一推吓一跳。
只见门的背后全印上了血红的手印,还有拳头锤打的痕迹,对比来看竟是与天花板上骨架的颜色如出一辙。
如果手印和骨架出自与同一人之手的话……
“快跑!”杜彧一边大喊着一边朝陆寅柯伸出手。
与此同时,那只似乎被夹得无法动弹的手却飞快收了回去,连带着上面的物件都一起砸向了地面,每砸一声,杜彧的眼皮就跳一下,再砸一声,再跳一下。
直到陆寅柯两步跨到他面前拽过他的胳膊将他直接拖出门外顺势关上了门,杜彧才迷迷糊糊恍过神来。
手的主人愤怒地打击着门,时而用手拍时而用拳敲,声音急促如暴雨但似乎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冲破这层桎梏。终于,他放弃了,随着最后一声重响一切都偃旗息鼓。
“门后有颜色?”陆寅柯靠在对面的墙上喘气,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对,”杜彧仍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还走吗?”他问
“当然,我们还有十五分钟。”陆寅柯看了看表,荧光的指针正不停跳动着。
经历了刚才突发事件的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唉,这表怎么也是荧光的……”
两人耽误不得时间,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就继续顺着甬道往里走。
两旁的墙上挂着镀金边框的油画,繁复冗杂的花纹交错盘缠着,扭曲地勾出来又拗进去。贵妇两手交叠放在腿上,绅士紧握着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红宝石手杖,他们的嘴角都微微上扬着,眼珠似乎会随着游客的走向而转动,被凝视的感觉如影随形。
随着逐步的深入,那低声呢喃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们跨入客厅时戛然而止。
正对着他们的是一个壁炉,两把暗红金丝绒的靠椅背对着他们。靠椅正中是一个小桌,桌上的玻璃容器里隐约什么东西正沉浮着,星星点点的泡沫悠悠升上去又缓缓炸开,深紫色的落地窗帘飘动着,遮遮掩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