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样?停电了吗!”
“应该是跳闸了。”
“哇啊啊,好黑啊,谁推我!”
一个男生捏尖了嗓音,贱兮兮像被非礼一般,“袭胸啊,袭臀啊,是不是哪个暗恋我的人你别怕,我什么都愿意~”
最后是被赵铳踩在地上的白卫衣男生,胸口的重量倏然减轻之后,本是松了一口气,却莫名有股冷香靠近,扶着他肿疼的脸狠狠摑了几巴掌。
超级疼。
一摸鼻孔,竟然流鼻血了。
哭爹喊娘地叫了句,“杀人啦!”
有人打开手机的照明,其他人也都纷纷照模学样。
一束束光线在幽闭的空间里如同锋利的刺刃,自四面八方分割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赵铳的手被人拖着,光束一个班一个班接着追逐而来,像是夺命巨人高高抡起的战斧,自他的后脊贴身砍削,沉重地坠落至足踵。
光明在身后追击,曾楼迦的身影在黑暗的溶解里逐渐清晰。
两个人手挽手狂奔至教学楼下。
赵铳说:上车!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自以为破车不会被偷就没上锁,曾楼迦极快地坐上自行车,双手撑住把手,赵铳搂着他的腰跨骑后座。
我来蹬。
他那双130cm的大长腿伸在脚踏板上,像安装了马达的风轮,不停地踩啊蹬啊转。
曾楼迦的身躯微弓,两只叠脚搭在车的斜梁上,一双眼睛紧盯着路,却七扭八拐地从大路漂移去了小黑.道儿上。
赵铳喊:你tm别笑了,仔细看路好吗?
曾楼迦已经管不住嘴,哈哈哈放肆狂笑不止。
赵铳探头:前面有坑,拐弯!拐弯!
破车笔直地冲向小道上凸起的石栏,自行车精疲力尽地瘫在坑旁,赵铳搂着曾楼迦在日渐荒芜的草地上翻滚了四周半,才双双躺在人工草皮上大喘粗气。
夜晚的星空好亮。
曾楼迦躺平在日渐枯黄的草叶间,夏虫低低的鸣叫已经有了消亡性地转变,地底透出的凉意砧入肌骨,但仍旧不想起身,只想笑。
赵铳握扯把枯草撒他一脸,“你tm还笑,井盖一样大的坑你都看不见,要是骑到人工湖那边,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沉塘?你这只旱鸭子!”
曾楼迦咬着嘴唇,竭力让自己停止傻笑,双手合十祷告,“请赵大英雄珍爱生命,饶我不死!”
赵铳受用了,伸直修长的手腿平躺在曾楼迦的身边,“好久没打架了,总共也才抽了两巴掌,真tm不过瘾。”
曾楼迦:我帮你补抽了七八下,不亏。
当然不亏,赵铳侧身抬起掌心托着下巴,“反正记过处分都是甩在我的头上,你怎么没再踹那孙子几脚?”
趁火打劫,趁黑占便宜,说得都是姓曾的。
曾楼迦突然解释,“其实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贫穷,反而我家的条件特别好……唔……”
赵铳往曾楼迦嘴里塞了一根枯草杆,叫他闭嘴由自己来说,“你跟你弟,一个姓曾,一个姓张,大中华里没几家这样的,而且你和你弟长得根本不像,所以难以启齿的话,就都别说了。”
曾楼迦沉默一瞬。
“有个事情我一直骗了你。”
“什么事?”
“就是高中的时候,你天天缠着要送我回家,每天到楼底下我就催你回去了,其实我家不在那里住,只是随便领你去的别人家楼下。”
“真tm的难怪啊,我怎么挤你都不肯带我上去过夜,”赵铳蓦地瞪大眼睛,难怪迦迦跑路了以后,他去那幢楼下挨家挨户打听,附近就没一个姓曾的。
你tm骗老子好惨。
赵铳问:那你姓曾是真的吧?
曾楼迦转身同样与他面对面,“我现在也是真的穷,狗骗。”
“没关系啊,老公养你啊。”赵铳摩挲他冰凉的脸颊,“等你愿意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到底住哪里,嗯?”
曾楼迦默默点头。但他眼底流露出的忐忑不安却是藏不住的,以至于星辉沉不入寒潭,摇曳着难以碰触的惶恐。
赵铳蓦地摁住他的头,拉进自己的怀里,“ 谢谢你撑到,让我再次寻找到你。迦迦。”
曾楼迦其实快要脱口而出。
赵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不一样的铃声,配给曾楼迦的铃声是《私奔到月球》,这首节奏紧促的乐曲却像后妈的问候。
他的手立在唇边,示意曾楼迦不要出声,悄声问一,“墨尔本现在大约是几点?”
曾楼迦思索瞬间,“提前三个小时,应该在11点。”
赵铳轻咳一声,对着电话里面甜蜜蜜地喊了声,“妈咪好~”
赵夫人显然被他出乎意料的甜嘴巴骇了一跳,冷不丁说着,“宝贝,咱们试着用人类的喉管发音好吗?”
曾楼迦捂着嘴巴,安静地趴在草地上,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赵铳伺机把贼爪子沿着对方的衬衣塞了进去,怜爱地摩挲着他微弓的曲线,对赵夫人装乖着,“现在是晚上11点,如果你再晚那么一点点查一下寝,老妈,我就睡觉觉了。”
这才是正常儿子的正常声音。
赵夫人的声音里夹杂着母亲才会有的宠溺,“儿子,不然你去电脑前,咱们把摄像头打开,妈妈今天特别想看看你的脸。”
“可是我不在宿舍啊。”赵铳的手滑过曾楼迦最不能触碰的地方,引得对方一阵战栗。
曾楼迦回眸瞪他,赵铳挑衅式地拨了一下。
曾楼迦慌忙捂住即将逸出的声音。
“你这话前言不搭后语,前面说该睡觉了,后面又说不在宿舍,儿子,你到底在干什么?”赵夫人在生意场上精明强干,唯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有一些莫名难管的头疼。
“我在外面滚草。”赵铳缓缓压在曾楼迦的身上,曾楼迦旋即难受地扭动着腰肢,衣服与草坪间干枯的草叶刷刷作响。
“赵铳,你究竟在干什么!”亲妈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咱们之前约法三章过的,不能在求学期间鱼同学间有任何性.行为!”
大概他妈妈觉得漏了精元就不聪明了,所以立志让儿子做修身养性的苦行僧。
赵铳哈哈哈大笑不止,“母亲大人绝对放心,我对外国妞并不感兴趣,所以根本不会毕业前随便乱搞男女关系。”
毕竟,他只搞男男关系。
“我就是学习太累了,出来操场上转转,墨大你也知道的,看起来tm的一个比一个像套着戏服的猴子,学起来都tm不是人。”
“阿铳,不要说脏话。”赵夫人又替换成命令式的语气。
这就是母子间最常态的相处模式,总能从尤为亲密的关心开始,再从最疏远的角度切入正题。
赵铳问,“赵先生近来身体如何?你们在那边可还顺利吗?”
冲过第一个高峰,谈话的走势又缓缓地降低了坡度。
赵夫人的语气明显和缓一些,“你爸和我都挺好的,生意进行地也比较顺利,而且我和你爸最近做的这个项目很有意义,一月份就能初见成效,你有时间也该给爸爸打个电话,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执拗。”
赵铳跳过这段话题,“既然你们都好着呢,就好,我这边呢,也好。”
他骤然陷入了某种欲说还休的沉默。
曾楼迦隐觉着赵铳的掌心出汗了,不停地分泌着冷冰冰的细汗珠子,就像金属制的冰块在自己后脊上滑动。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国?”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你想让我们去墨尔本看望你吗?”
“不,我说的是回国,回咱们最初的那个别墅里。”
“咱们不是约定好,你不许再回国了吗?”
约定,约定,总是约定。
赵铳说,“我今年二十岁的生日,特别想在那里过,刚才你自己也说做的项目一月份会出成果,应该能腾出时间,所以你和赵先生最好都回国,咱们一起回去。”
他想把曾楼迦也带去,他想介绍他们认识。
赵夫人沉默半晌,“你的生日在一月份,那个时候墨大并没有放假。”
“没放假可以请假,总之所以,那就这样吧!”赵铳单方面摔了手机。
他懊丧地躺在草地上拥抱着曾楼迦,赫然发现曾楼迦的身子冷颤颤地发抖,这才想起自己把人家摁地上太久了。
可把小迦迦给冻坏了。
连忙从地上拉起人来,用手拍去曾楼迦身上的草渣,“抱歉抱歉,我跟我老妈大概只适合互相发电邮,只要一用手机交流,必然有一个先摔电话。”
然后狠狠地抱着曾楼迦瑟瑟的身体,“迦迦,你才是这世间最有温度,唯一能给我温暖的人。”
他们像两粒微乎其微的尘埃,也要在漠漠浩瀚宇宙中学会相拥彼此。
曾楼迦的论文顺利地通过了大赛组委会的一致通过,但是答辩却需要去B市进行。
赵铳假装干嚎了一个晚上。
曾楼迦说:不行,你已经接受了系里面的记过处分,不能再请假陪我去。
赵铳蹲在曾楼迦的上铺,信誓旦旦。
那我就去出轨。
那我就天天站在窗台上扰民!!
那我就在你的被窝里,用你的睡衣打手.枪,打到精.尽人亡。
曾楼迦简直快被他的幼稚击败,哄孩子一般亲亲脸,又摸摸头。
“挣了钱钱回来,请你去吃上次的日本料理!”
哼!
“就上次那蜜蜡手串儿......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吊坠儿!”
哼哼!
曾楼迦只能拿出杀手锏,“回来给你好处,行不?”
哼哼哼!
赵铳贼兮兮地舔舔嘴巴,“能有多好?”
“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那么好,行不?”
哇⊙ω⊙!
曾楼迦一脚把赵傲天从自己的行李箱上踹开,对张小严叮嘱,“把门锁好,不要轻易放这货出去丢人现眼。”
曾楼迦不在的学校,N大看起来就是个没得氧气的毒圈。赵铳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连作业都不想写,班导问话也没反应。
整天盯着手机等电话。
他也是闲来无事,从手机相册里偷拍的照片里找温暖。
有曾楼迦吃饭的,有曾楼迦换衣服的,有曾楼迦睡着流口水的。
满满全是曾楼迦。
赵铳想,他可以定制一个曾楼迦的等身抱枕,借以慰撩他这个寂寞男子的正常需求。
如是思索,又跑到论坛上去翻找中秋节那天的大海拾忆,毕竟曾楼迦穿着道服的照片弥足珍贵,他那天简直吓傻了,都没来得及拍照。
那天过节po图的人特别多,赵铳浏览时刻意找了一下徐穆展示给所有人看的那张贿赂图片。
在众多照片加载里逐一翻索,终于找到了那一张。
他仔细盯着照片,发现照片像素格外清晰,不管是放大,还是与其他的照片混在一起,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尤其把曾楼迦与沈雅文各自的表情都抓拍得恰到好处,真像是在私底下进行什么秘密交易。
难怪看见的人都会生疑。
若是自己在不知道经过的情况下,直接去看这种照片,一定会把自己酸死。
赵铳动动手指,本想删除,但是条件反射还是存进自己的图片库。
他正专心致志地搜索与曾楼迦一切相关的画面。
“你在干什么坏事!”
有人重重拍了赵铳的肩膀一下,把他的三魂六魄快拍出窍来。
居然是戴远征。
此刻手里捏着两个煎饼果子,从纸袋子里露出焦黄酥软的蛋皮,里面夹着培根鸡柳和薄脆饼,沿着酥皮涂抹一层浓純的蒜蓉辣酱。
人间绝味啊~
曾楼迦走了那么久,赵铳第一次觉得饿了,没客气,直接抢过来一个先咬进嘴里。
薄饼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唇齿间芬香肆意横行。
“这个真带劲儿,征哥!”尤其是咀嚼到炸鸡柳的位置,简直天上有地上无。
赵铳嘴里唔哝着,“好吃好吃,跟我以前在十九中大门口那家煎饼果子车上的是一种味儿,就是应该多抹点炸辣子,再挤点番茄酱就更好了。”
戴远征瞧他狼吞虎咽,不禁调笑着,“我以为赵少爷是天上人,原来还会吃咱们人间的食物。”
赵铳以前也没吃,是曾楼迦说好吃,他才总翘课翻墙出门买煎饼果子的。
如此没完没了想一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铳似乎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征哥,我听迦迦说,你认识计算机系的人。”
戴远征咬着煎饼,“没错。”
“能不能引荐着认识一下?”
戴远征一笑,“你想自学CAD?找曾楼迦啊?或者找我也行,机院的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不不,”赵铳摇头,“那我再换个问法,咱们学校计算机系有没有那种超级牛掰格拉斯的计算机大拿,无论什么代价,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
戴远征愈发听不懂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咧嘴笑着,“有那种玩电脑玩到发痴的疯子,也有早被IT公司预订的精英选手,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赵铳略带神秘道,“我一直有个疑惑,想要找个计算机高手帮我出谋划策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吃:煎饼果子,汉堡包,炸鸡柳,麻辣香锅,火锅,冰激凌,麻辣烫,烤肉,炸鸡排,甜甜圈,蛋糕……
我真的好想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