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现代耽美]——BY:不是知更

作者:不是知更  录入:05-07

  裴序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便眉头一动,身体稍稍侧开些许,接通电话。
  许绵秋听不清那头的声音,但感觉裴序的声音和语调都有变化,半真半假的,说不上有意为之还是自然如此。
  她知道裴序的心可以细而柔和,不过因为“可以”的机会与份量很少,所以只愿意分给裴荔。可人所有的变化都有迹可循,有特征能够分辨,或许裴序自己并不知道,他愿意柔和的时刻,眼睛的一部分像是一种混了淡金色的纯黑造就,目光会叫见证的人猝不及防地被烫一下。
  就在同一时刻,许绵秋从裴序对答的话中明白,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是裴荔。
  裴序这通电话打了一两分钟,多数时间在听,就说了两句“等你回去再说”和“随便你”。
  挂断没几秒,手机又响了一声短信提示音,他低头一看,唇边飘过一丝笑,随即锁屏了。
  “哄那个新债主呢?”许绵秋不再看他,一撩头发,高跟鞋哒哒踩着柏油路,问道,“哄得怎么样啊?有点进展没?”
  裴序皱皱眉,好像对她的话有几分微妙的反感,但最后也没多谈,语气变回之前那样,淡淡道,“到了。你上楼吧。”


第21章 停泊
  “打完电话就发短信,够腻乎的。”蒋尧全程旁听沈渝修那通电话,边往酒杯里扔了枚球冰边说,“新欢?带出来过吗?”
  十点左右,A市近海的几处灯光秀刚刚开始。那些渐变的光影霓虹透过环形玻璃幕墙,疏疏落落地映照着这间酒吧一小块晦暗的区域。
  “没。”沈渝修输入一行数字,点击发送短信,哼着歌伸手让人把酒递给自己,言简意赅道。
  一小时前,他刚从郊区别墅里那个饭局抽身,就收到了聚会的邀请。看在近一个月推了太多酒饭局的份上,沈渝修调转车头,来了这里。
  “什么稀罕物啊?”正打桌球的一个朋友调侃道,“沈总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不会是庞小姐吧。”蒋尧拿着酒走过来,给了沈渝修一杯,不安好心地接话,“那可真不能带。”
  沈渝修抿下一口威士忌,“你消息倒是快。”
  “谁跟谁相亲这种事儿,回家多吃两顿饭就能从我姐嘴里听个七七八八。”蒋尧微微一笑,和他并排坐在沙发角落,道,“你真看上了?”
  “都是被家里逼的。”沈渝修想想下午和庞筠达成的默契,轻松道,“先拖着吧。”
  “嗯。话说回来,这么早就着急。”蒋尧略表同情,“我看你爸说不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沈渝修握酒杯的手一紧,视线飘过来和他对视,好像在审视这是他的玩笑还是暗示。
  “我随口一说。”蒋尧摊手道,“不过谁不爱玩儿,他们知道你喜欢玩儿男的也无所谓,又不是要谈恋爱结婚。”他劝慰似的拍拍好友的肩,“你还是听他们的话,至少配合配合,多弄些财产到自己名下。有时候我真不懂沈叔,就你一个儿子,怎么除了房子和车,股权都没过点儿给你。”
  前半段话沈渝修还留心听了听,说到后半截,他自嘲一笑,又喝了口酒转过脸去了。
  “但也不算坏事儿吧。”蒋尧没注意他的神色变化,凑过去碰了一杯,“你在B市那小公司做得还行?”
  “嗯。”沈渝修有些心不在焉,草草喝完那杯酒,迅速切了个话题,“谢骏不是说要来,人呢?”
  “天底下老爷子都难缠。”蒋尧一哂,“你不借钱他就只能滚回家求救了,这几天忙着在家扮孝顺儿子。”
  “那是他特长。”沈渝修敷衍地丢了一句,站起来去拿自己的西装外套,“你们接着玩儿,我回了。”
  “这就走?十一点都没到。”蒋尧话是不满,人并不阻拦,用一种十分理解男人新鲜劲儿的语调说,“太见色忘义了啊。”
  -
  然而离开酒吧,沈渝修却没有直接返回公寓。
  他驾车开上绕城高速,十几分钟后拐进一条临海公路,最终停在了近海墓园的门口。
  这个时间,墓园早已关闭,沈渝修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走了一小段绕山小径,到墓园附近一个宽阔的石台上吹风。
  墓园内漆黑一片,近处只有规律分布的公路路灯发着光。今晚海风稍强,沈渝修的头发时不时被吹乱,他回过头,看了眼公墓在路灯下并不明亮的门牌,很罕见地想要抽一支烟。
  但是他来时两手空空,知道不能进园,就没在山脚的商业街停留买花。
  才吞下不久的酒在胃里烧灼,沈渝修想起刚才同蒋尧说谢骏在家扮演孝顺儿子的话,觉得有种讽刺的、复杂的心绪在跟着烧灼的液体一起翻涌,亟待海风吹散。
  夜风凛凛,裹挟着一声沉重的、悠长的轮船汽笛声,来自公墓下方右侧的集装箱港口。
  每次造访这里,沈渝修的路线总是固定,献花、下山,向港口远眺。不过这几年他其实一直没弄清楚,集装箱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海港有它的主营业务,并因此显得生机勃勃。即便在夜晚,仍旧是庞然夜色中最显眼的一团光亮,有人来往忙碌。
  一艘巨大的轮船正在靠岸,大半的轮廓隐没在夜幕中,装卸工人的呼喊和沉闷的机械运转噪音混合,弄得沈渝修耳朵里塞满嗡嗡声。他手收在西装裤的兜里,看了一会儿,什么烦恼都忘了,脑海中只回荡一句久远的诗,“码头到处是忙乱,预示着即将来临的停泊”——即将来临的停泊,安全、美好,象征着“避风港”之类的东西。
  于是沈渝修不再远望,打开手机,想要找他今夜的避风港。
  裴序接到沈渝修电话时,正在厨房。
  最近裴荔的食欲很差,作息也不太好,裴序不放心,至少两天会回去一次,给她煮点易消化的食物。眼见女儿变成这个憔悴样子,裴曼也安分了点,这些天,不大的老旧屋子一直保持着一种难得的岑寂。
  煤气炉上炖的是排骨汤,裴序关了火,听见扔在餐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走过去接了起来。
  这是沈渝修今晚打来的第二个电话,和上一通有几分不同。接通的瞬间,裴序先听到了凛冽的、脆脆的风声,而后才是沈渝修的声音,“在哪儿?”
  大少爷的一贯做派,单刀直入。
  “家里。”裴序有条不紊地把汤舀到米饭铺得半满的碗中,特地多放了几块排骨。
  “过来。”沈渝修说,声音被风吹得有点破碎,仿佛他的体温流失很快,需要人来给他送一件外套或者一个拥抱。
  可能因为这个月几乎每晚都在说这样的话,讲同样的祈使句,所以即便这次需求不同,沈渝修也还是一样非常流畅地说出来了。
  但是裴序此刻走到裴荔紧闭着的房门外,几乎不怎么犹豫地、很利落地拒绝了,“现在不行。”
  沈渝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手机屏幕就骤然一亮,电话断线了。
  独自呆在半山的人在微微湿润的风中站了一会儿,收起手机,转头开车下山。深夜时分,路上的车很少,沈渝修一路油门都踩得过重,好像一只找不到港口的船,横冲直撞地漂泊在海上。


第22章 追索
  把车风驰电掣地开回家,沈渝修嘭地一声摔上车门,边往电梯方向走,边胡乱地翻着手机里长长的微信联系人列表。
  随便找个人过夜而已,裴序当然不是唯一选择。沈渝修这么跟自己说,要论资排辈裴序在他的新欢旧爱里能排到八百米开外。找炮友,找慰藉,都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他犯不着硬要逮着一个不识趣的计较。
  花花绿绿的列表就快拉到底部,沈渝修实在没什么心情,转到会话消息栏,翻出已经一个多月没约的炮友,发了两条消息就随手关机了。
  电梯缓缓启动,沈渝修对着轿厢内的那面镜子,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之所以关机,就是不想再和任何人多废话。至于那个炮友,更是来不来都无所谓。站在墓园外吹风时那股很想找个人说几句话的劲儿已经散干净了,上床的需求现在也谈不上,沈渝修说不清自己硬要叫个人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发完消息关上机,确实又感觉一口堵在胸口的气稍微顺了点。
  回到家,沈渝修放水泡了一个澡,洗完出来时去够晾在一旁的浴巾,瞟见那块给裴序用了大半个月的浅灰色浴巾,眯着眼睛用手一挑,直接扔到地上踩了上去。
  恰巧,他踏出浴缸穿好睡袍,门铃也响了。沈渝修一看,之前陪过他几个月的那个男孩在门外殷切地巴望着,收拾得干净,穿着打扮明显是讨他喜欢的样子。
  虽然沈渝修没什么兴致,但看人那个模样,多少动了恻隐之心,便打开门道,“来得挺快。”
  “沈少。”对方有些兴奋,乖顺地抓着他的睡袍袖摆凑近亲热,语气拿捏得很有分寸,“您多久没找我了。”
  “今天不是找了吗。”沈渝修慵懒道,没推开像八爪鱼般不住黏他的人,向后退了退,“进来,关门。”
  “好。”男孩见沈渝修不反感,胆子大了一些,有意调情,迫不及待地带上门,伸手去解他的睡袍。
  沈渝修皱皱眉,还算留情面没推开,抬手拍了一下男孩的后腰,吩咐道,“先去洗澡。”
  “嗯。”男孩兴高采烈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角,正要退去浴室,不想门口又响起了一阵铃声。他回过头,略有些讶异地问沈渝修,“沈少……?”
  沈渝修没说话,隐约有些预感,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嘴上的反应却比大脑快得多,“去开门。”
  那个男孩会错意,以为沈渝修还叫了其他人过来一起作陪,不敢不从,连忙去了。
  门缓缓拉开,夜色、风与一股很清淡的家常食物气味一起涌进了公寓。
  站在门外的人果然是裴序。
  与先前过来时一样,穿得简单,随意地支着腿站在那儿。
  沈渝修承认,他一直在观察裴序的表情,但裴序的反应平淡极了,毫无观察价值。他见到门内的情形,只是格外短促地和沈渝修对视一眼,嘴角颇具讽刺意味地一勾,语气阴沉道,“按错门铃了。”
  说罢,他转过头,作势要直接去按电梯。
  沈渝修一噎,想喊又硬生生压住,只从唇齿间漏出一声“裴……”就没下文了。
  站在玄关的男孩懵了几秒,从两人沉默的交锋中察觉出点不对劲的苗头,小声道,“沈少,我……”
  他生怕这尴尬的场面波及到自己,偷觑着沈渝修,见他没阻拦,便小心翼翼地退出门,赶在裴序之前乘电梯离开了。
  被抢了电梯,裴序背过身,向电梯口走了两步,等下一班。
  他执意要走的样子让沈渝修那口好不容易顺了点儿的气立马激上来了,提高音量道,“裴序!”
  裴序顿了顿,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门内仅剩的人,嘴唇动都没动,一副不想开口的架势。
  沈渝修看了他片刻,最后忍无可忍地大踏步出去将人拉进室内,重重地关上门,“你不是挂我电话?不是说‘不行’吗?”
  裴序额角一跳,“手机没电,再打你没接。”他甩开沈渝修的手,冷冷道,“知道你身边‘行’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沈渝修端详着他终于露出一丝破绽的生动表情,感觉胸腔那口气总算畅快地散了出来。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正视一个不愿面对的事实,半个多小时前拨给裴序的那通电话并不是心血来潮——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想见到的确实是裴序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照理说得到手的东西滋味不会比未得到时好,但裴序好像云朵,月亮,十几公里外的海洋,追索、拥有的过程都能衍生出一种迫切的、急需满足的渴望,令沈渝修乐在其中。
  “我没那么说。”沈渝修态度软和了些许,率先示好,朝他走了一步。
  裴序盯着眼前人,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沈渝修一时解读不透。正以为他还要不管不顾地掉头出门时,裴序却堪称动作凶狠地伸手一揽,握着他的腰,嗓音低哑地说,“那你刚才跟那个男的是在干什么?”
  沈渝修乍一听这话,几乎都有点惊喜了。
  两人认识至今,一直是他绕着裴序转,鲜少有裴序主动找他的时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类似情侣调情的、带着点独占欲的话,沈渝修不得不意外。他心里一喜,脸上也跟着笑了笑,语调随即轻得像在讲情话,一字一顿道,“没、干。”
  裴序像是不太相信这话,微侧开脸,一言不发地松了点力道。
  都是男人,来来回回解释就没意思了。沈渝修懒得和他较劲,捏捏他的手腕,报出一串数字道,“记准了,这儿的门锁密码。”
  裴序闻言,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悦,只是抬眼望着他,“什么意思?”
  沈渝修早些时间给他发过楼下的门禁密码,省得他每回来还得让保安打个电话做访客登记。但公寓门锁的密码当然大不一样,裴序没想到沈渝修这么轻易地就给出来了。
  “让你来捉奸行了吧。”沈渝修攥着他领口的布料,在那张喜欢得不得了的脸上吻了一下,又用下午在杂物间时那种稍显湿润的嗓音,掐着重点说,“你‘干’不好我随时换密码。”
  说罢,沈渝修噙着笑,眼睛微闭地贴上那张薄唇。裴序眨了眨眼睛,眼中仍旧翻涌着与来时一致的、复杂而深沉的心绪,隔了几秒才收紧手臂,加深与怀中人的相拥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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