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现代耽美]——BY:不是知更

作者:不是知更  录入:05-07

  这几天一直没跟蒋尧联系,乍一听见他的消息,沈渝修愣了愣,有几分不太自在。但他稍作考虑,觉得总不能避而不见,便也答应了,“行,你等会儿叫上他吧。”
  “那好,我先进去啦。”Arvin冲他一挥手,“吃完饭等你电话。”
  青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餐厅入口暗色背景中,沈渝修思考片刻,本想找个地方订位,又想起蒋尧上次那句带点示好意味的“去你家喝茶”,便放下了手机。
  有些话在家也更好说一些。
  “沈先生!来得真准时。”
  他还在出神,门口停了辆车,庞筠曼步朝他走来,把手里拎着的一只礼盒送给他,“我来晚啦,这个算赔礼。”
  “也没晚多久,不算什么。”沈渝修微笑道,“无功不受禄。”
  “拿着吧。”庞筠带着点得意意味地说,“我假公济私而已啦。”她说着就带沈渝修走进这间餐厅,坐在预定的位置上,指了指四面装饰,“怎么样?还不错吧。有不少装饰是我帮着挑的,那套拓印了常玉的画的茶具我很喜欢来着。”
  “是不错。”沈渝修点头。
  “送你的就是一样的。”
  沈渝修笑了,“真够凑巧的,刚才还和朋友约了去家里喝茶,你就来送新茶具了。”
  “朋友?”庞筠促狭地眨眨眼,“不像啊,我都看见了。”
  沈渝修有些好笑,“你误会了。”
  “误会?不是吧。”庞筠翻开餐单,“我之前有听说过哦,再说什么朋友需要抱来抱去的。”
  沈渝修有理说不清,半顿饭的功夫都忙着和她解释,最后两人吃完出门,女孩看见等在门外的蒋尧和另一个眼熟的男人时,捉弄地推了沈渝修一把,自己先走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
  蒋尧开了车过来,Arvin和沈渝修坐在后排,闲着无聊,随口问道。
  “渝修的相亲对象。”蒋尧抢先说,“Arvin,你吃醋了?”
  他对沈渝修和Arvin之前的恋爱关系有一些了解,最初也是沈渝修介绍他们认识的,此刻玩笑便开得十分随意,“放心,渝修对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现在吃醋不合适吧。”Arvin大大方方地接了这句玩笑。上次回国时他还见过沈渝修身边的人,知道沈渝修这两年前后换过不少伴。
  “都是单身的话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渝修你说呢。”蒋尧看了看后视镜说。
  沈渝修顿了顿,转开脸,等着车子停稳下车,“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行。”蒋尧关了火,顺着他的话打圆场,下车替他们拉开车门,“上去喝茶吧。”


第53章 低头(2)
  车停在小区行道靠近下沉花园的那一侧,繁茂绿植挡住不少光,蒋尧停车前没留意,下来才发现位置有些进出不便。好在十几米外还有个车位,他审视一番,回头冲沈渝修道,“你跟Arvin先回家,我挪车。”
  沈渝修懒散地抬抬手,叫了一声Arvin。
  “你还是常住这里?”Arvin走过来,有意无意道,“我上次来好像还是我们在一起的时侯,真快,已经三四年了。”
  “我高中开始就住这儿。”沈渝修语气很淡,回答得有些不解风情。
  蒋尧边把车往新的停车位开,边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认为沈渝修这态度实在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他降下车窗,刚想插一嘴,倏然看见两束车灯扫过的路灯暗处站着一个男人,登时脸色一沉。
  这小子竟然还敢来。
  蒋尧急忙看了眼公寓楼内的两人,但沈渝修似乎浑然未觉,领着Arvin进了电梯,身影早从门厅消失了。
  蒋尧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想了想,甩上车门下车,半靠着车前盖,作势踢起一片地上的落叶,冲那个正在抽烟的人开口道,“谁准你进来的?”
  四周无人,静得能听见风过树梢的沙沙声,显得那句语气不善的话格外突兀,裴序当然听见了。他侧脸看去,认出对方是和谢骏混在一起的人,眼神微微一冷。
  还在犹豫要不要上楼的那份心立刻被强压下去,裴序把烟从自己嘴角拿下来,扔到地上踩灭,掉头朝门口的方向走。
  “走了就别再来。”蒋尧在他背后说,“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来这儿,但最好是最后一次。”
  被这么一吩咐,裴序反而停下了,转身和他对视着,“你没资格。”
  蒋尧笑了一下,直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稍带倨傲地扬着下巴,“这句话该我说吧,你有资格到这儿来吗?”
  “你跟了沈渝修几个月又怎么样,逢场作戏,又不是正式交往。”蒋尧理了一把自己高定衬衫的袖口,随即将双手收在背后,居高临下地说,“还是说你真的相信,你有本事把谢骏和沈渝修捏在手里随意折腾?”
  “有点儿太天真了吧。”裴序听出对方的话中甚至夹着少许有意为之的怜悯,“谢驰怎么可能就靠你跟谢骏斗,他是广撒网,想多找出几条谢骏这颗鸡蛋上的缝,见缝插针地叮两下而已。谢骏要输,也是输给他哥,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沈渝修也是一样。”蒋尧说话时脸上始终挂着笑,漆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轻易便能造成一种沉重的压迫,“谁玩儿谁你还是弄弄清楚,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等蒋尧不疾不徐地说完这段话,裴序动了动脚步,从那片背光暗处走出来,站在蒋尧的正对面,冷冷地抬起脸。
  他手里捏着一只塑料壳的打火机,拇指抵着上半截,像要生生掀断它似的,弄得骨节发白。好一会儿,倏然嘲弄地勾唇一笑,“我清楚啊。”
  当然是清楚的。从第一次打照面起,裴序就猜到谢驰和孙秘书是想把他当枪使。
  但是被人当枪使又怎么样。
  裴序讽刺地提着唇角。他从对方那些看似强硬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努力遮掩的无奈和愤怒,其实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蒋尧真正想讲的,不过是谢骏那晚暴怒之下的一声吼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序不是他们的同类,可以用来取乐,却没资格谈论平等,不值得成为怨恨的对手,也不应该被作为爱慕的对象。
  “谁利用我,我无所谓。只要姓谢的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够了。”
  蒋尧停顿半晌,嗤笑一声,“少把自己扮得那么忍辱负重,我他妈就不信你现在还来找沈渝修不是想从他身上接着捞好处。”
  “随便你信不信。”
  蒋尧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
  “你停车停好了没有?”
  交谈被楼内不高不低的男声打断了,声音熟悉,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由得一顿,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
  沈渝修站在公寓楼门外,看不清表情。Arvin今晚有点过分热情,沈渝修猜到是蒋尧在他面前提了什么,便不大想再单独和他相处,借口帮蒋尧停车,下楼来看看,结果遇上这么一出。
  他短暂地和裴序对视一下,背过身道,“停好了就上楼。”
  “好。”蒋尧看他完全没搭理裴序,也不便再继续发作,赶忙跟上。
  而从步入明亮的轿厢再到公寓,沈渝修一直都沉默着,没开口说话。蒋尧不确定刚才的对话被他听见多少,张口想解释几句,却又被沈渝修一个挥手的动作给堵回去了。
  他们气氛诡异地进了门,Arvin正用庞筠送来的那套茶具煮茶。三人勉强喝了一泡,沈渝修就起身把那套茶具收进厨房水池,顺势靠着西厨中岛,下了句逐客令,“蒋尧,你送Arvin回去。”
  Arvin茫然地看着他们,显然没弄懂今晚的状况。蒋尧欲言又止,看了眼身旁的人,转头向沈渝修好声好气道,“Arvin,你先去车上等我好吗?”
  这下就是再迟钝也能察觉出这两人有什么话要说。Arvin耸耸肩,展臂和沈渝修拥抱了一下,“有空再约。”
  说罢,他便拿着蒋尧的车钥匙先下楼了。
  门半开着,沈渝修等了一两分钟,觉得人该上车了,才慢慢说,“有话就说,省得Arvin等太久。”
  “你也知道我有话要说。”蒋尧不满他摆脸色,直截了当地问,“我打发那小子,你生气了?”
  沈渝修摇摇头,权作否认。
  “我是怕他再纠缠你。”蒋尧叹了口气,“上次我来找你你不在家,我就撞见过他。”
  沈渝修眉心一动,什么话都没接,只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蒋尧空有一堆道理等着劝,可一看沈渝修那张态度冷淡的脸,沉吟数秒,最后也就抛出一句,“Arvin不好吗?”
  他清清嗓子说,“我是说他这一类的,家庭学历样样不错,个性温和,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何必为那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这么……况且,你别忘了,他一开始接近你就没安好心。”
  “蒋尧。”沈渝修把一只玻璃杯磕在那片深色的大理石台面上,终于开口道,“你到底是觉得他骗我这事儿不对,还是觉得他根本就不配啊?”
  -
  茶局不欢而散,沈渝修一路缄默地送人出了公寓楼,发现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雨滴冷而细密,有些落到他身上,打湿了半截肩膀。沈渝修没在风口处多停留,等来一部电梯,便重新上了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沈渝修看见门外站着同样淋过雨的裴序时,心里倒意外地平静。
  他不确定裴序在楼下等了多久才上楼,但无论如何,裴序终究是没走。
  “站在那儿干什么。”沈渝修平视他不多时,移开视线,静静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
  公寓内温度适宜,比室外温暖许多。裴序站在玄关,目光沉沉地扫了一眼那块门锁屏幕,低声说,“你没改?”
  沈渝修关上门,半仰着脸看他,“你来之前以为我换密码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他用手指搭着裴序的肩膀,把他抵到那片灰调的背景墙上,睁着眼睛问。
  他应该想得到,沈渝修一句话,他就会连小区大门都进不来。
  裴序的两缕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软软地贴在额头上,他垂着眼睛,说不出任何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我路过。”
  沈渝修扯了扯嘴角,好似笑了。他以为裴序不是那种等一通电话或是守在楼下等待一次偶遇的人,原来裴序会做,只是不会告诉别人。
  “路过?”沈渝修咬牙道,“好……你刚刚不是跟蒋尧说,你挺‘清楚’的。”他逼近几厘米,和那张脸贴得很近,仿佛要接吻,“那你清楚你这大半年在干什么吗?”
  裴序一怔,定定凝视着送到他面前的那张嘴唇和那颗眼下的泪痣。片刻后,他喉结一滚,躲开沈渝修的目光,反问道,“你觉得在干什么?”
  或许他全部的自尊、心高气傲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挣扎都在这件事上了,因此固执地拒绝低头,也拒绝承认。但爱意总是无孔不入地、无差别地征服和奴役着陷于其中的所有人,他和沈渝修,谁也没法逃脱,谁也不可能永不低头。
  “我在跟一个没安好心的傻/逼恋爱。”沈渝修鼻腔发酸,眼眶跟着发红,扯着嗓子低低骂道,“裴序,你骗过我多少次了?你他妈嘴里说句实话能……”
  还剩大半的骂声被一个粗暴的吻覆盖了,裴序用力叩着他的后脑,接了一个绵长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下去的深吻。
  裴序松开他,鲜红的嘴唇很快地张合几下,气息不匀地哑声道,“嗯。”
  “是恋爱。”


第54章 低头(3)
  裴序说得很轻,音量偏低,好像随时预备收回。
  沈渝修愣了少时,由此自然想到,不仅仅是蒋尧认为不配,或许裴序也有一些赞同,他身上常有的那股无欲则刚的冷淡褪去了,因为一种特殊而纯粹的渴求,露出少许犹疑和低落。
  “这句是实话吗?”沈渝修和他对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凶狠地掐着他的下颌,眼角发红,威胁道,“你再敢骗……”
  “是。”
  但裴序大概很不想听那些糟糕的胁迫,轻轻撞了一下沈渝修的额头,又贴了贴脸,随即抬手按住他,含住那片嘴唇继续深吻。
  很快接吻就显得单薄而虚浮,换成更亲密的、深层的接触。
  窗外的那场来得迅疾的夜雨逐渐停了,室内过暗的地灯黯淡地映亮几颗玻璃上残余的水珠。
  沈渝修被抵在床尾,半睁着眼睛,跟着撞击的动作偶尔看一看那面锃亮的窗和灯下一瓶粉白绣球花,觉得花朵外沿正缓缓泛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卧室温度很高,呼吸沉重,沈渝修眼前时而模糊,仿佛他和裴序所做的过分原始的事令周遭浪潮涌动,雾气弥漫,雨落到海上,而汹涌的雨声全部落到他们的身体里。
  这回做得不太久,结束后,裴序亲吻沈渝修之前被藏在衬衫下的皮肤,握着他的腰,沉默地用指腹摩挲刚刚吻过的小腹。
  沈渝修感觉疲累,想遮住眼睛休息,被戴在手上的腕表小范围地冰了一下,表盘折射着暖光,十点半了。
  “要不要洗澡。”裴序问。他的嘴唇正像之前那样擦过沈渝修的后颈,指尖抚过那条业已结疤的细长伤口,微微传递着热意。
  很熟稔,又很温柔,如果那晚他们没砸烂一瓶玫瑰,也没分开过,现在应该也是一样。
  沈渝修想着,再度把那片小小的水晶镜面覆上自己的右眼,左手悬在床边,闭上眼睛,随意地朝灯指了指,“明天换束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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