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现代耽美]——BY:不是知更

作者:不是知更  录入:05-07

  裴序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握住他的几根手指,放到唇边,回答道,“嗯。”他顿一顿,又说,“换白色的。”
  殊途同归,沈渝修还是能得到裴序买来的新的玫瑰。
  沈渝修直起身,勾勾手,揽着那个沉肩的人亲一下侧脸,腰酸腿软地往浴室走,“我先洗澡。”
  裴序倒是没听他的,拿着睡袍进去,把沈渝修已经大敞的衬衫剥下来。
  沈渝修懒得管他,撩起眼皮瞟着锁骨处的斑斑痕迹,见身后的人也盯着镜子看,带点鼻音地低声说,“让你别咬哪儿你逮哪儿折腾是吧?”
  裴序唇角一弯,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他的肩线移动,克制地碰了碰那片很显眼的红。
  “拿外边去。”盥洗台有太多水渍,沈渝修摘了表,抛给他,“明天还要戴这块。”
  裴序接过东西,拇指在光洁的表盘上一擦,放进沈渝修常用的腕表收纳抽屉。他正要返身进浴室,玄关处的门铃却响了,并且很有节奏地响了两次。
  “有人?”沈渝修还没放水,耳朵很尖地听见了,疑惑道,“这么晚。”
  能随意进出他家这幢公寓楼的朋友不多,况且深夜来访。沈渝修抓起睡袍草草一系,“可能是蒋尧或者Arvin落了东西,我去看看。”
  “Arvin?”裴序倚在桌边平声陈述,“三四年前在一起的那个?”
  沈渝修这会儿脑子转得慢,停住脚步一想,不由得咧嘴,“你偷听得挺仔细嘛,是不是一早就来了?”
  裴序没回答,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替他理好领口,勉强遮住那些暧昧痕迹才放人出去。
  沈渝修心情不错地离开卧室,打开门,酝酿的招呼一个字都没说便硬生生卡住了。
  门外站的居然是沈耀辉,沈渝修心里一惊,“爸!您怎么来了?”
  “晚上在附近约了一个老朋友见面。”沈耀辉背着手,信步进门道,“顺道来找你交代件事。”
  沈渝修有点慌乱,余光瞄见裴序随便套着件自己的衣服,斜靠在卧室门边,顿觉脑内嗡嗡作响,箭步上前,想挡住父亲的视线,“爸,去书房谈吧。”
  然而不该见面的两人早看见了对方,表情均是一怔。裴序微一皱眉,下意识看向沈渝修,接了他一个赶紧回房间的暗示眼神,便默默关门进去了。
  沈耀辉撞见这一幕,又看见沈渝修未拢紧的睡袍下露出的少许痕迹,自然明白过来。他意外是意外,神情却不算非常惊讶,沉吟不语片刻,步入书房道,“坐吧。”
  虽然先前沈耀辉同意暂时搁置结婚事宜,但沈渝修明白,让他接受自己的性向仍然是天方夜谭,此时便感觉尴尬又忐忑,“您有什么事?”
  “再过两周,你到总公司来报道。”沈耀辉像是无意干涉他的私生活,直接谈论起公事,“你现在分管的两家公司,暂时不用管了。”
  沈渝修松了口气,同时不免生出几分疑惑,“为什么?”
  他目前主管的两家分公司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培养了一批熟悉的班底,再进总公司又得重新积累,多有不便。
  “你听安排就行。”这些话仿佛说出口前已经深思熟虑过,沈耀辉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强势和不容置疑,“还是你任意妄为习惯了,想把两家公司攥在自己手里?”
  莫名被安上这样的指控,沈渝修眉头一紧,“爸,我没有。您知道我这几年从来没跟您的那些老人拉关系,股份又……”
  “没有就好。”沈耀辉摆摆手,“渝修,很多事,爸爸不想说。你喜欢跟什么人在一起,想在哪儿自己投资开公司,包括迁墓园——”
  他一看沈渝修脸色登时唰白,也没再就事说下去,只道,“从小到大,你一直表现得很好。有孝心,也是好事,爸妈尊重你。不过希望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能听我们的话,不要让我们失望。”
  “您知道我……”沈渝修嘴唇抖了两下,轻声问,“我迁墓园的事?”
  沈耀辉笑了笑,不夹恶意,却也并不宽厚,“爸爸还知道很多事。”
  “你给自己的父母迁墓,我们没有可说的。”沈耀辉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父母跟我从一个老家出来,多少算是沾点儿亲。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想让他们身后舒服一些,当然可以。”
  沈渝修呆在原地,一声不吭地半垂着头。
  “渝修啊,生恩不如养恩。你成年之后调查自己的亲生父母,爸爸本来能阻拦的,可是我和你妈都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忘记我们,对吧?”
  沈渝修机械地冲他扯了一个笑,“爸,我明白。”
  “嗯。那么过两周——”
  “我处理好手头事情的交接,立刻去。”
  “很好。”沈耀辉满意地笑笑,预备离开。穿过客厅时,他看看卧室门,略略一停,语重心长道,“年轻消遣不要太过分,结婚生子才是正道。早点生个儿子,否则你亲生父母在地下,也不会安生。”
  沈渝修装都装不出笑来了,僵着脸,送他出门。
  等那扇沉重的大门合上,沈渝修脱力地一倒,半摔坐在玄关的门凳上,紧抿着嘴唇。
  半晌,他抬脸望着循声而来的裴序,什么话也没说,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落地窗外又有密密的雨,裴序就在重新袭来的雨声中走到沈渝修身边,静静地抚摸着他的背,把他带回了更温暖、更安全的卧室里。


第55章 相依为命
  “我七八岁的时候,就怀疑他们不是我亲生父母。”沈渝修说。
  窗外的雨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声势,雨点落在公寓外壁和窗上的声音轻柔好听。沈渝修终于摆脱像个挂件一样挂在裴序身上的姿势,软绵绵地盘腿坐到窗边。
  他们并排靠着发凉的玻璃,将灯下的睡榻推远了一些,屈起腿,手边放着一小瓶进卧室途中取来的威士忌。
  家里没有烟,裴序从散乱扔在地上的衣服中找出半包,分了一支给他。
  那包烟便宜,抽起来口感不算好,最突出的仍然是辛辣气味,但沈渝修没有被此激出一颗眼泪,说话的声音照旧平稳,“他们对我不错,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
  “我也说不上原因,但就是怀疑。”
  他笑了笑,眼尾微向上扬起,别开脸道,“可能是看身边朋友,考到第一名父母还是选择牌局酒局而不参加家长会的,几乎没有吧。”
  裴序点点头,认为沈渝修说的不错,即使是裴曼,很早以前也去过几次裴荔的家长会。
  “十四岁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吵架。”沈渝修吐出一个烟圈,“总算是不用再怀疑了。”
  “小时候我还挺奇怪,妈为什么总是抱着一些小孩东西哭。我以为那些东西是我的,后来知道,没有一件跟我有关。”
  裴序和他碰着膝盖,“她有过孩子?”
  沈渝修语调不含怨恨,仅仅是向唯一的听众说明事实,“嗯,有过吧。其实她……也很可怜。我爸太想要儿子了,据说奶奶还活着的时候,逼过她很多次。”
  “我也是从带我的阿姨那儿听来的。”他抽着烟,小声嘶了一下,“有些事阿姨没告诉我,只说我妈很命苦,被孩子的事逼得精神有问题,所以不喜欢我。”
  “她对你不好吗?”
  “没有虐待,她就是不在意而已。”沈渝修就着他的问题自嘲,“没人会对不放在心上的人不好。”
  裴序看了他一会儿,背过身点点烟,淡淡道,“裴曼是把我和我妹妹当工具。”
  沈渝修抽烟动作不熟练,听他这么一说,呛了一口,咳嗽两声,便被裴序拿走剩下的半支烟摁灭了。
  “你妹妹?”他皱眉道,“又欠了新的债?”
  “以前的事,好在我妹就快毕业了。”裴序认为没必要提已经解决的麻烦,望着他道,“你继续说。”
  沈渝修停了小半分钟,平复好呼吸,嗓音微带几分嘶哑,“刚知道这事儿的时侯,我很好奇我的亲生父母,猜过许多次他们把我交给爸妈的理由。”
  裴序扔完熄灭的烟蒂,指间夹着自己的那支,手腕搁在膝盖上,转头继续注视他。
  “猜着猜着,就成年了。”沈渝修比了个小幅度的摊手动作,“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一满十八岁,我动了心思请人调查,很想找到他们。至少,问清楚被抛弃的理由吧。”
  他的脸上短暂地闪过那个时期所有的一种迷茫,裴序不会形容,只是感觉像一只鸟在疑惑为何生来没有翅膀。命运发牌不讲道理,或许连沈渝修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被青睐,还是开始即宣告出局。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沈渝修吞下一大口酒,晃晃酒瓶说,“我这样长大,不是因为被抛弃,是因为他们死了。”
  生老病死。被疾病夺去性命,或许都称不上是意外。沈渝修通过翻看调查得来的那些旧资料,大致勾勒出父母生前最后的日子。在B市打工的普通夫妇,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生活捉襟见肘,去世前,双双返回老家,拼命找了一户看起来可以托付的同姓亲友。
  一些天然的、理应属于沈渝修的东西悄然停在那个时刻,并跟随他们埋入地底,一同长眠。
  “现在说这些也没多大必要。”沈渝修讲完,顺着裴序的意思,没有继续喝下去,将酒收到一旁,“相比很多人,我生活得够不错了。我爸刚才说得没错,他们让我受了很好的教育,钱也不少,条件是很优渥……除了十四岁前那点儿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困惑。”
  裴序还是沉默寡言,但放弃了抽烟,转而用空出来的手抚摸沈渝修的伤口,“我是。”他很平静地说着,像在谈论其他人,“我是被抛弃的。出生的时候太弱,医生说可能活不了。”
  裴序迎着沈渝修意外而不知所措的目光,套用他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你说你没见过你爸。”沈渝修侧脸还贴着他的手心,倏忽记起B市那个让裴序很紧张的警察,“我还以为那个老警察是你……”
  “耿叔?”裴序微微笑了笑,“他跟我和荔荔没血缘。”
  “但照顾了我们很多年,跟亲生父亲也差不多。”裴序移开视线,声音也变得很缥缈,“有没有血缘不要紧,我和荔荔把他当爸就够了。”
  沈渝修想想,问:“他腿伤好了吗?”
  “没有。”裴序皱眉说,“倒希望能慢点好,省得天天惦记去查案子。”
  “他还要去B市?”沈渝修糊里糊涂地问。
  “不一定是那儿。”裴序说着,却被这句话勾起什么,转过脸平视着他,顿了顿,“你还去吗?”
  这个话题不算愉快,捆绑着上一次不太好的记忆。
  沈渝修瞥他一眼,“你还想去?”
  不能再让沈渝修一个人去那里,尽管沈渝修的家庭乌托邦并不复杂,也不庞大,但总是需要另一个成员。于是裴序很诚恳地嗯了一声,又说,“表现会好,不用找别的司机。”
  沈渝修绷着脸,似乎没有被打动,片刻后才道,“哦,试用三个月看看吧。”
  然而,他说完就和裴序相拥缠吻,混乱地倒在柔软的地毯上。皮肤相接时,沈渝修隐隐感知到某种近似共振的激烈回响,他抬手按着裴序左胸口那一小块皮肤,仰头浅浅地吻了一下。谁也说不清回响是什么,心跳、眼泪或者爱意,令人变得破碎,又同时复于完整,相依为命。


第56章 遗传(1)
  在裴荔看来,打从回A市的那晚起,哥哥就莫名其妙地失联了。
  直到周五下午,她例行回家拿一些应季衣物时,才再见到好几天没有露面的裴序。
  小小的屋子里站了三个人,余下的空间全部被一种怪异的压抑与躁动填满。裴荔捏着钥匙,虚扶着半开的门,冲门内的裴序小声道,“哥。”
  裴序没像以往那样马上回应她,眼睛仍然紧紧注视着手里那份报告。
  “还看什么?这可是你亲爸亲妈自己选定的鉴定机构,那还能有假?!”魏哥兴奋地搓着手,短粗的食指啪啪点了几下三个检材来源的姓名。他动作很用力,纸张都被戳得凹下去,裴序的目光别无他法地跟随和读取,先是“沈耀辉”、“苏渝”,而后是“裴序”。
  以及末页那行重重加粗的,表示肯定含义的鉴定结论。
  魏哥认为眼前的青年是被天降的好运吓昏头,略不耐烦地夺过鉴定报告,抖抖道,“阿曼,说好了,三七分。现在就带这小子去见他们拿钱。”
  “没问题!魏哥,真有你的……”裴曼又哭又笑地跺跺脚说。她穿得夸张而隆重,脖子上系了条她喜欢的、有些过时的丝巾——平常好好叠在衣橱里,偶尔新交了男友约会才会派上用场。
  裴荔惶惑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裴曼和那个陌生男人兴奋得几近癫狂,而裴序反常地呆立在原地,被那人推搡也毫无反应。
  “哥,你说话呀?”她顾不上多想,担忧地上前拉了一把他黑色夹克的下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裴序这才回过神,失焦的眼神慢慢变为正常,移到她的脸上,“没事。”
  他很快收敛了那部分混乱的情绪,冷静地接过妹妹的双肩包放进房间,丢下那两个不停催促他的人,问:“今晚回学校吗?”
  “不了,等下我去买菜做饭。”裴荔直觉他是有事情要忙。她偷觑门边那两个转来转去的人一眼,轻声说了小心,又补充道,“哥你在家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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