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霄算什么?她是长得好看,心也精明。不过她想做皇后的梦还是省了八辈子吧!皇上可比她精明多了!她以为太子将来会继位吗?皇上正想废了他呢!然后嘛,当然是立二皇子为太子了,叫她还打如意算盘。哈哈哈哈......"
"皇上废了太子?不会吧?昀妃可是很吃得开呐!这么多年下来,要废的话早废了。"
"你不知道吗?齐沙根本不是皇上的骨肉,是昀妃跟别人的野种,不然他怎么不像二皇子那样同皇上一模一样呢!起先封他做太子还不是为了保住昀妃的清誉和皇室的尊严。熠凉才是正出,齐沙啊,我早看不下去了!野种就是野种,皇上从来都不疼他,谁都看得出来嘛!"
昀妃跟别人的野种!熠凉才是正出!熠凉才是太子!多么扎耳的话!齐沙的胸中迸射出万分的恼恨。原来,父王不疼我是因为我是私生子!熠凉!熠凉!从小到大,父王的宠爱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我究竟有什么错?生我的是我娘又不是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不,不可能......难道娘畏惧父王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我为什么是昀妃的儿子?不要!不要啊!齐沙嚎叫着,仰天恸哭。他拔出靴中的匕首将那两名侍卫刺杀。他恨他们,好恨!因为他们往他心上留下了致命的一刀,让他感到山摇地裂、土崩瓦解,让他预知从今以后再也得不到盾蒙的关注,成了一条被遗弃的丧家之犬。
他第一次杀人。双手,不,是全身乃至牙齿都在发抖。他竟然杀人了!狂跳的心脏激起一个更为疯狂的念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熠凉!我恨他,恨他夺走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齐沙提着刀飞奔进茅房--里边没有人。他恶狠狠地转身,凶神恶煞催命鬼一般瞪着仇视的双眼冲向禹清殿。熠凉正静坐在里头,看见齐沙,他有些吃惊地问道:"皇兄?你不陪新娘子,到这里有何贵干?"
齐沙没有回答,抓过架子上一个花瓶顺手往地上猛地砸碎,逼近熠凉死死地瞪着他。他如此异常,熠凉更加奇怪:"皇兄?"
齐沙狠狠捏住熠凉的下巴,眼睛瞪得铜铃还大。终于,他冷冷地开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脸,和父王很像嘛。"
被捏得生疼,熠凉乞怜地叫道:"我是父王的骨血,当然像父王,不然还能像谁?"
齐沙加大力道又掐了一把,龇牙道:"我怎么就不像!"
"你......你长得像昀妃......"
"昀妃......去她的昀妃!天知道我是她和谁的杂种!你长得像父王又怎么样?我把你阉了,看谁还拥你做王!我叫你得意!"
哧的一声,熠凉的腰带被蛮横地扯断。熠凉顿时脸色煞白,"皇......兄你要干什么?"
齐沙龇牙狞笑着凑到他耳边邪恶地说道:"我要干什么?你会听不见吗?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太子住手呀!"禹鸷顾不得犯上之罪,拼命拖住齐沙,反被齐沙甩出老远。齐沙鄙夷地望望他,骂道:"狗奴才!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也一块儿陪葬。"等他转回头时,却忽然愣住了。老天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使他产生一股幻觉,酒后不约而至的幻觉让他看到了眼前是盾蒙。他死命地摇头,熠凉为了参加太子婚典而穿着隆重的礼服脱落,修长的双腿被一览无余。齐沙手中的匕首不禁咣当落地。
他将熠凉压倒在琴台上,肆意地吮吻。他并不爱他,而且也并非完全分不清熠凉和盾蒙,但他的理智已经被杀人所产生的快感冲散,他只想玷污。手中的这个人就如同盾蒙的复制品,一样的高贵,一样的温柔。不同的只是:齐沙对盾蒙怀着热爱,对熠凉含着憎恨。所以他要用他的双手玷污这两个有着同样面庞的躯体,让他们向自己屈服。可他不会用对盾蒙的温和对待熠凉,他即刻抵开熠凉的双腿,刺入狭窄的通道,带着他的恨,长驱直入。用他没有留长却依旧锋利的指甲,在熠凉身上抓出一道道霞红的血印。不需要怜惜这个人,因为他该死!长得像父皇又怎么样?父皇和熠凉......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无辜的熠凉流下泪,莽撞的齐沙造了罪。
眼睁睁看着齐沙施暴,熠凉在他身下没了声息,禹鸷哭天抢地、连滚带爬摔出了宫门。
齐沙没有理会,一脚踩在刀把上,将它飞弹上手。熠凉透彻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把高高举起的匕首--它将要毁去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飞射过来一道银光击落齐沙手中的凶器。再一看--那暗器正是合泽打出的五瓣梅花镖。齐沙大惊,还未来得及回头,已被合泽气急败坏地双手提起,猛地摔到门柱上。顾不得齐沙鬼哭狼嚎地惨叫,合泽脸色惨白地冲到琴台边,慌忙抱起熠凉,那身体如软骨鸡一样无力,这叫冷人冷面的合泽也几乎哭出来,"凉儿!凉儿!看着我呀!我回来了!"
"皇上驾到--!"传话的是盖总管,原来是禹鸷跑出去搬来的救兵。话音一落,盾蒙适时出现在门口。他看见眼前惨败的景象,气得浑身筛糠。他望着倒在合泽怀里伤痕累累的熠凉,怒吼一声:"齐沙!"
齐沙跌跌撞撞地来到面前。看到他衣衫不整的落魄态度,盾蒙终于抑制不住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原来说"喜欢"是这样一回事!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喜欢"到这一步!
将熠凉平放到床上,合泽怒目圆瞪,冲上前一个拳头砸在盾蒙的龙冠上,"你的好儿子!你生的小畜生!"
"大胆!不得对圣上无礼!"盖公公朝他的手下喝了一声,吵闹间昀妃也匆匆赶来。齐沙看见她,想起刚才的话,这正如同枯草遇劲火,冲合泽大吼:"我不是他儿子!他不是我亲爹!"
"混帐东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是喝酒喝得胡话连篇!"昀妃大叫,因为齐沙的言辞侮辱了她:"你不是皇上的骨肉还能是谁的孩子!"
"我现在清醒得很!我是谁的杂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昀妃花容失色,也是一个嘴巴扇了过去,这叫盾蒙勃然大怒,他想不到一时间会混乱至此,喝道:"来人!"守备在附近的卫兵随即整队过来待命。
"将太子押进天牢。"
如晴天霹雳,齐沙震惊,"父王!"
盾蒙避开他错综的视线,已不想同他多费口舌,既然他不承认自己是他父亲,他也不会非要他这个儿子。
齐沙被押解下去。盾蒙又说:"昀妃听旨。"这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那样陌生和可怕,昀妃预感不妙,还想缓解似的轻呼"皇上"。盾蒙并不买帐,用同样的腔调重复:"昀妃听旨。"
见无可避免,昀妃只好双膝跪下,"臣妾接旨。"
"革去昀妃贵妃封号,降为妃子,即刻起移居雀凌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一声吃惊的口音,昀妃伏倒在地。一声回音:昀妃啊,你非要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甘心吗?一声哀求--"皇上......"
"养不教,父之过。你我伉俪情深,就代朕悔过吧。"
"臣......妾......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盾蒙轻合双眼,深叹一口气,出了禹清殿。本来他还可以放任齐沙,但他现在竟然疯狂到举刀杀人,还伤害了他最疼爱的熠凉,这笔罪过,他不能原谅。
宴席还在继续,却成了虚设的工序。盾蒙回避众宾,独自徘徊在明庆阁。
樱霄由丫鬟宫女们陪着,还干等着齐沙回来。一阵狂风刮过,门"吱呀"一声被吹开了,大风于是灌进来。使女过去关门,一个男人站在了她面前,却不是太子。她刚要尖叫,男人就把她的穴道封住。
樱霄掀开盖头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里人多不便吗?"
"回主公,太子怕是不能来了。他被盾蒙关进了天牢。"
"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不知出了什么乱子,大概是他喝多了,跑出去就杀人,据说还把二皇子打伤了,盾蒙现在要废了他。属下于是趁乱混了进来。"
樱霄点点头,狡黠的双眼闪出寒光:"那我们就不必再等了,一有机会就把盾蒙干掉。到时朝中必乱,我军趁机挺进中央,夺取大权。"
"属下看见姓华的回来了。"
"哦?你未必是他的对手,行刺的时候,我也一起去。你留在外面待命。"
"属下遵命。"
印路笙趁着夜色离去,樱霄的脸上再次浮现那个胜利在望的鬼魅微笑。
第十章
第二日,合泽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禹清殿。历妃从床沿起身,站到一旁微微向他颔首。合泽对她素来敬重,连忙回礼作揖:"娘娘不必如此,微臣愧不敢当。"
"既然华大人来了,那臣妾可巧告辞。在外头呆了太久终归不合规矩。"
"娘娘何必急着回去。二殿下卧病,娘娘出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想来也不会有人闲磕牙。总管在圣昭殿宣旨了:等二爷的伤痊愈,就为他行册封大典。您可就要母仪天下了。"
历妃浅笑,淡如朝雾。她在这偌大一个皇宫早已生活得无声无息,对寂寞也已经习惯。她又朝着合泽颔首,"有师父在这里照顾凉儿,臣妾没有什么不放心,臣妾告辞。"她来时无影,去时无踪。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缓缓移至殿门,一转身,消失在窗格屏风后面。
合泽回过头坐到床沿,抬起熠凉压在被外的手儿关切地问道:"好些了吗?"
熠凉现出微笑,轻轻点头。
"昨晚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小畜生说起来就气。"合泽忿忿地唠叨。
"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熠凉溪水般清冽的嗓音变得沙哑许多,看来并没有从高烧中脱离出来。
"我若能早些上路赶回来就不至于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合泽自责着说道。
熠凉哼笑:"你若早点回来,事情就不会这样顺利了。"
"你说什么!"合泽显然已经五味俱收,"你是故意让他......让他......你......你......"合泽实在不忍辱骂一个躺着的病人,但他仍旧相当地恼火。他以为是齐沙强迫熠凉,没想到却是熠凉故意的。他真为熠凉的行为感到羞耻。
"难怪......"合泽努力令自己镇定,于是不停地说些话:"难怪你会受伤......你的武功明明在他之上却还......你是为了得到太子之位吧?"合泽好恨,恨自己愚昧,没有擦亮眼睛,爱上这样一个阴险小人。但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熠凉否认自己的猜测,希望熠凉告诉自己,他不是那种人。
然而熠凉终究还是没能让他如愿,他翻过身背对着合泽,问道:"你看不起我了吗?"熠凉本以为齐沙会杀进来,没料到他会那样对待自己,可是如果反抗,齐沙一定不是他的对手,那他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虽然纯属意外,但熠凉没有解释,他只是这样问了合泽。
合泽没有回答。他心痛,心痛自己被欺骗。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你可以立刻走开,不用管我。但是不要忘了你保护父王的使命--樱霄会很快动手的。"
"不用你提醒!"合泽怒喝着,起身退出禹清殿。他看不到背对着他的矫好面容之上,覆盖着撕破的水帘。
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冷静?你什么时候才信我不渝?什么时候,才不逞匹夫之勇?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厚颜无耻。从来,我都不与纷争问心无愧......
恍惚中已渐入夜,一声惊破长空--"有刺客!"霎时,刀光剑影令人眼花缭乱。
樱霄怒不可遏:已经极为谨慎,究竟是如何被发现的呢?幸而她还蒙有面纱,一次不成还可以行第二次。但,有两个人不会让她有第二次机会。
混乱中,四个身影最为敏捷。他们在左仪宫的庭院轩然大战。一道银光从樱霄衣袖窜出,直射飞檐。熠凉对这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抱住檀条的手想腾出来已经来不及。一股冷气直逼他的脸面,他急忙张嘴迎了上去,把袖箭一口咬住回射过去,正打中印路笙右肩。
华合泽见这空挡,一挥刀,人头落地。但他也因此受到樱霄再度袭击。处处是连环的黄雀在后,樱霄只攻不防,立时占了上风。这时她掉转剑头,因为她发现盾蒙的跟前有破绽!
一道闪电直指盾蒙前胸,一念之间,一个身体挡了过来,"噗"的声响,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像要赶着去投胎。合泽大惊:他知道熠凉虽然还带着伤,但完全有能力在剑刺入前将剑锋收住,再顺势往下一滑便可保盾蒙和他二人都毫发无损,熠凉却将全力运于掌上,一把拖过樱霄,从她背后直击肩井琵琶骨。
樱霄惨叫,扑倒在地。盾蒙吓得脸无人色,急忙托住摇摇欲坠的熠凉:"太医!太医!"
熠凉却不顾口中溢出的血丝,笑着对樱霄说道:"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樱霄愤恨地斜睨着熠凉,"我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身份。我的大军,很快就会攻进来的!"
合泽见她功力尽废竟还如此嘴硬,喝道:"押下去!"
熠凉在樱霄临走之前告诉她:"你错就错在太过多疑,什么人办事都不放心。一个地位最高的人应该居于幕后,而不适合深入敌营。"
夜间惊心动魄的事件得以恢复平静,但盾蒙心中难平:他还不清楚其中的曲直原由,也为熠凉的伤感到内疚。熠凉自小乖巧伶俐、温驯大方,深得盾蒙宠爱,如今又救了盾蒙一命,盾蒙对他更加赏识,也更坚定了册封的决心。
次日早朝,盾蒙御审樱霄。熠凉带伤觐见:"启奏陛下,此人经由近卫师团统领华合泽多方调查,确证乃裴罗国正宁王桑耶成昆。他权侵朝野,连裴帝也惧上三分。如今正欲图吞并我跖国,并勾结苜莨郡王席连誉等人,早将苜莨纳为囊中之物。我朝太子英明,为诱敌深入以擒贼擒王,不得已才打伤儿臣混淆视听,万望陛下明察秋毫,收回成命,还太子一个公道。"
一席话,让盾蒙和合泽皆瞠目结舌。而两人心思又各有千秋:盾蒙自然是欣赏熠凉以其无为而有为。合泽则为错怪熠凉而内疚。
怎么可以将他的赤诚与别人的邪佞之心相提并论?怎么可以怀疑他的天生美丽?又怎么能够弃伤病的他于不顾?合泽呀!你太低估自己的眼光了!
外面传来的急报已不容他们多想,裴罗国的大军正在北上,直逼都城卉浦。
"岂有此理!各郡戍守的将士都任由他们长驱直入吗!"
"哈哈哈......"桑耶成昆嘲笑盾蒙的怒吼,"不止苜莨,我早已作好充足的准备里应外合。盾蒙就等着成为亡国之君吧!"
熠凉稳住众人的方寸,笑道:"启奏父王,据儿臣所知,除苜莨、建晨二郡之外,无外患。方才的「急报」怕是澹台宏幸的人传出的谣言,切莫信了他虚张声势。这个正宁王正巧作为人质交予裴帝处置。他统揽大权,裴罗王也怕他有个闪失。只要皇帝他王命下达,兵将立即撤出跖国,我方可与他签定互不侵犯条约。"
盾蒙大喜:"熠凉所言深合朕意,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异议?"
"臣等但凭万岁定夺。"
"那依朕看,封他一个太子也不为过。"
熠凉避重就轻地推辞说:"此事不必操之过急,父王可待一切平定再作商议。"盾蒙欣然同意,定下余事诸如人员善后之类之后,盖公公宣布退朝。盾蒙便由熠凉、合泽陪同来到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