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倩妍反拉住聂歆,说:“再等一等,人还没到齐呢。”
聂歆一愣,停下脚步,回望她。
“你是说……”
蔡倩妍笑着点点头:“一起喝杯咖啡吧,人又不会走。”
聂歆听她这么说,才展颜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道:“就你的主意多。”
“不多,我早就被踢出局了,哪能还在这里喝咖啡。”
聂歆想到刚刚离开的许书铭,了然地笑道:“那你真找对了人,他还不知道吧。”
蔡倩妍不语,姿态优雅地捏住咖啡杯的手柄,继续品茗着今天的下午茶。
第11章 这就是不识抬举的下场
走出咖啡厅,冬日下午的阳光薄薄地撒落在身上,好像也能感受到一点暖意。钟太太的话回荡在耳边,许书铭一边细细思索着,一边慢步朝车库的方向走去。
这儿的车库是露天广场,离咖啡厅也就十分钟的距离,返回车库的小路上,行人比想象的要多。
三三两两,穿着轻便的简装,一起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在小道的不远处,高尔夫球场浓绿的草地铺展开来,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许书铭以前倒听过这片区域,五A级风景区,空气清新,环境幽静,很适合闲暇的时候小住。
当然,价格也绝不含糊就是了。
他走进车库,还没找到自己的停车位,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他。
“许先生?”
声音略微耳熟,许书铭回过头,一张他绝没有想到的脸出现在眼前。
“……家其?”许书铭迟疑地叫出他的名字。
这名作为袁楚川助理的年轻男人还是老样子,表情对着许书铭说不上尊重,又不像看不起,非常微妙地拿眼上上下下看着他。
“是王家其,许先生。”他生硬地道。
哦,不许我叫他的名字,与我疏远着呢。许书铭觉得他很好笑,不过是做袁楚川的助理,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也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用不着谁看得起谁。
许书铭倒也没觉得生气,只觉得这人实在没意思,便淡淡的笑着道:“好,王家其,你叫我有事吗?”
王家其听到他的话,微微皱起眉毛,好像难以理解许书铭在说什么。他想了想,左右看看,抬脚朝许书铭走过去。
等离许书铭约有一臂的距离,才停下来,声音很低地道:“许先生,我劝你一句,马上离开。我们老板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什么意思?”许书铭一怔。
王家其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一瞬,很快就被一本正经的表情代替,他盯着许书铭的脸,慢慢道:“没必要把话说得明白,许先生,——说得太明白,大家脸上就不好看了。”
很显然,他说的“大家”是个特指,在场只有两人,许书铭就是想不对号入座都难。
怎么就说到没脸了?
许书铭张了张口,然后还没开口,王家其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一把从路边拉到自己身侧,让出一条道来。
“袁老师。”王家其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低着头朝走过来的一人低下头。
许书铭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朝侧后方看过去,果然有两人携手走过来。
走过来的一人戴着墨镜和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头发染成深栗色,随性地压在帽檐下,看起来十分不羁。
他的个子很高,身形瘦削,乍然看见,给人弱不禁风之感,但是仔细看他走路的姿态,却又觉得恰到好处。
因为戴着墨镜,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唇色很淡,只有一点点的薄红,但就因着一点薄红,笑起来的时候,就格外的引人注意。
“……谁让你不去接我,那我只有自己来了。怎么,不愿意见到我?”他声音带着笑意,眼睛一直看着身边另外一个人说着。
他身边那人与他肩并肩一起走着,听到他的话,便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玲珑挺翘的鼻尖,说:“没有不让你来,你总是喜欢曲解我的意思,好玩吗?”
袁楚川让他刮了刮,才瞥开脸,还是专注地看着他,说:“那我问你想不想我,你又不回我,我能怎么办?”很委屈的声音,好像真的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
许书铭看见钟闻天听到他的回答,眼睛弯了一下,好像非常受用的样子,不再说什么。
两人边说边笑,袁楚川走到王家其身边,略微停了停脚步,将手上的手机递给他。
“家其,替我回个电话给张大编辑,告诉他,我下午和晚上都没空,以后再另约时间。”
王家其垂头应了一声,袁楚川便回过头要走,正要离开,却好像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王家其身边的许书铭。
他的表情是单纯的好奇,嘴唇还带着笑,非常平易近人的样子,“家其,这是谁?有阳给你找的助理?”
丁有阳便是他的经纪人,前些日子去找强行带许书铭要谈谈的那一位。
他似乎真的不认识许书铭,许书铭抬头看着他。说真的,他对袁楚川也充满好奇。原来的他,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袁楚川,现实哪有机会遇到他。
近距离看袁楚川,不得不感慨他生得十分好。露在眼镜外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瑕疵,每个部分拆开也称得上精雕细琢,这样的一张脸绝对经得起大荧幕的考验,没人能说他不好看。
王家其对着袁楚川十分尊敬,就差鞠躬哈腰道:“袁老师,他是——”
他还没讲完,钟闻天也看到了他们,“书铭?”他问道,待他看清许书铭的脸,便走了过来。
“真的是你。”好像奇怪许书铭也在这里一样。
许书铭闻声,微微抬起下巴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乌黑的眼睛十分冷淡,与钟闻天记忆中的许书铭差异很大。
钟闻天认识许书铭的时候还是在欧洲,那时候许书铭还在读研究生,一身书卷味,他的父母都是教师,也算书香门第出身,从小便与书为伴。
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许书铭家境的缺陷就暴露出来。
他是在自己的别墅看到的许书铭,他有生意在欧洲,有时候长期滞留,便购置了几处房产备用。
房子只作偶尔留宿之用,主人长期不在,便托给专门的人来养护。
谁知,看房子的人,见主人家不常来,房子空着没人住,贪念一起,便打起了游泳池的注意。
欧洲不是所有城市都拥有大片的露天沙滩,即便是沙滩,也分公共区域和私人沙滩,不是人人都愿意大老远去与人拥挤着晒一点太阳光。
而钟闻天那间别墅的游泳池十分宽敞,修建的非常漂亮,冬天的时候,池水还可以调温,比公共沙滩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许书铭便是通过同学介绍说,有一处物美价廉的游泳池可以去游泳晒太阳,甚至还有饮料水果供应。
他没时间去沙滩,欧洲冬天漫长而阴郁,好不容易遇到大太阳的天,被同学一拉,再打听到门票只要十欧,心里一动,也就不再推脱。
钟闻天就是在那天突然回自己的这间空置的房子,进家门,不等那看房的人战战兢兢作出解释,他在二楼看到了坐在游泳池边仰着脖子晒太阳的许书铭。
许书铭光裸着上半身,只堪堪裹着一条白色的毛巾放腿上,乌黑的头发微湿,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从他柔软的脖子、肩膀一路照到细瘦的腰肢、大腿。
他的皮肤雪白,被阳光照着,仿佛微微泛着一层珍珠一般白色的光晕,十分夺人眼球。
钟闻天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才从楼上下来,轻手轻脚走到许书铭身边。
许书铭听到脚步声,低下头,侧脸朝他看过去。
钟闻天不知道那时候的表情是不是十分好笑,许书铭看到他,眼睛先是微微睁大,然后蓦地朝他笑起来。
这时,泳池的池水被一阵微风拂过,水滟滟的波纹从他的脸滑过,在那一瞬间,将他的眼睛衬托地如秋水一般潋滟。
钟闻天被他这一个微笑所捕获,痴迷了许久仍未能释怀。在他的记忆中,许书铭一直像那个冬日下午一般无二,永远的温柔如水,偶尔会活泼起来,但是只要他眯起眼睛笑起来,就能勾起他心中无限的柔情。
他从未想到,许书铭竟然有这般冷漠疏离的表情,眼睛那么冷,像冰雪一般,没有一丝温度。许书铭只轻轻瞥他一眼,便转过眼,好似全然不认识他,看向王家其道:
“你没事了吧?那我要走了,谢谢你的劝告。”
他说完,便转身走去,没有搭理另外两人的话。
有什么好搭理的?他想,袁楚川这一招真是厉害,我不愿接他的钱,他便让我亲自来看清目前的形势。
旧情也好,余情也罢,都是过去式。
这就是不识抬举的下场。
谁知,他刚刚走了两步,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拦了下来。
“请等一等,许书铭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有想到有阳会擅自去找你,你能听我解释两句吗?”
第12章 那实在不公平。
“这儿不便说话,可以移步那边的咖啡厅小坐一会儿吗?我要说的话不多,不会耽误你多久。”
袁楚川好似真有歉意,进一步诚恳地挽留着许书铭。他都这么说了,又狠狠放下姿态,好声好气请求许书铭。许书铭真要不答应,仿佛都是为难人了。
许书铭表情明显迟疑了一下,他转眼去看了钟闻天,他站在一边,对于袁楚川的行为好像并没有插手的意思,一切随他的便。
许书铭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伸手指了高尔夫球场旁那边刷成淡黄色的咖啡厅,对袁楚川问道:
“那边那家?”
袁楚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笑着点头,“对,不远吧。可否愿意?”
许书铭不清楚钟太太有没有离开,但是现在袁楚川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倒不好不接茬。
他又没做错任何事?有什么需要回避的?
而且他确实想知道袁楚川找他什么事?
真是误会吗?
许书铭还没有那么天真,那是因为什么呢……许书铭和他们三人一起朝咖啡厅走过去。
袁楚川好像要和他亲近一般,让许书铭走在他的旁边,王家其落在后面,神色好像十分不赞同,但是袁楚川是谁?
作为真正付工资的老板,他不需要在意王家其的赞同不赞同。
同行路上,袁楚川沐浴着下午三点后的阳光,神情慵懒随意,他这次不再一直和钟闻天说话,非常照顾许书铭,与他搭话。
“许先生是本市人吗?”
好多人都有这个误会,许书铭笑着摇头,“我是港岛人,你这么说倒是夸我了,看来我普通话说得很好。”
袁楚川听了他的话,很惊奇,即使隔着墨镜,都能看出来他瞪大眼睛的样子。
“我见过许多北上的明星,他们的普通话没有一个像你说得这样好。你一定下过苦功夫。”
这倒是真的,许书铭想到和自己一起归国的好友余明渊,脸色柔和起来,“以前和朋友专门学的,花了两年多时间呢,还好当时对方没嫌我愚钝。”
“也是你肯去努力。”袁楚川语带感慨,他转头对钟闻天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你记不记得,陈导之前打电话给我,说手上有个本子,里面有个角色很适合我。不过那个角色对口音有要求,我跟着声乐老师学了好久,老师都说我学得马马虎虎。要是我能像许先生一样有天赋,陈导不知道多高兴,再也不会说我木得像块石头,怎么教都不开窍——”
他说到这儿,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表情一变,像是非常不好意思一般,说:“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你们以前就认识,肯定知道许先生这方面优点的,我多嘴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好像一点不介意许书铭和钟闻天曾经有段过往的样子,说起来的时候,一点遮掩都不打算做。
是对自己太过自信吗?许书铭突然对袁楚川第一次产生想要了解他的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自信,那许书铭倒发自内心敬佩他了。
这些念头只在许书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边袁楚川还在继续说话,他忽然有些不满地对着钟闻天道:
“你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不说话?是介意我请许先生单独说话吗?许先生都没说什么呢,你介意什么?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送我到咖啡厅,然后先去玩吧,——我倒是很喜欢和许先生聊天。”
许书铭还没有和钟闻天这样说过话,这样大胆,仿佛浑然不在意钟闻天对他生气,然后置之不理一般。
袁楚川说完,就不管钟闻天的反应,扭头看着许书铭,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迈开脚步带着许书铭先行一步。
“别管他了,突然不说话,好像我做错事一样。你也别对他生气,就让他一个人走好了,我们去喝咖啡。”
许书铭被他骤然拉住手臂,顿了顿才被拖着走。袁楚川人看着瘦削,但是劲儿却不小,许书铭只能被他全程拖着走。
在被他拉着走的刹那,许书铭视线的余光瞥见钟闻天对着他们的背影皱了皱眉,但是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
别人不知道,但是许书铭却了解钟闻天的,虽然他眼里那抹一瞬间浮起的涟漪很快消散,但是在那一瞬间,钟闻天对袁楚川的行为是不喜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会轻易发脾气,什么事都有话好好说,但是心里却有一笔账,一旦一个人的行为在他心里被认定越界,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好不拖沓的摒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