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还好现在是冬天,他身上穿的衣服下摆又足够长。不然,可能会被愤怒的老岑从家里打出去。
他偷偷对人家儿子干的好事终于还是露出了一点馅。
几个小时以后,岑月回家了。她同正坐在客厅与老岑夫妇俩闲谈的虞惟笙打了招呼,刚要回房,突然停下脚步。
“什么味道,好香啊,”她说,“你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老岑夫妇一同摇头。
“没有呀,你是不是嘴馋了,”岑太太笑着说道,“想吃什么,让你爸去买。”
“不对啊,”岑月皱着眉头,在空气中嗅了几下,说道,“真的有啊,很像是……”
“蛋糕?”虞惟笙说,“那可能是和……”
“像是星星平时被子上那股味道。”岑月说。
她是一个Alpha。因为是岑星的直系亲属,几乎不会被他的信息素所影响,但依旧是可以感知的。对于自己弟弟的信息素气味,多少有些了解。
她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哦,我刚才就是想说,可能是岑星身上的味道,”虞惟笙一脸镇定,“你们知道的,他这方面有一点……”
“不是吧,”岑月向着岑星房间的方向走去,“回来这么多天我从来没闻到过啊。他现在在做什么?”
“睡午觉,”老岑说,“你说奇不奇怪,平时从来不睡午觉的。惟笙来了,反而晾着人家要睡午觉了。”
岑月又一次看向虞惟笙:“你干什么了呀?”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房门打开了。岑星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衣衫也不整齐,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嘴唇依旧有几分不自然的红。
“我去,”岑月大声感叹,“你怎么一副刚刚被人拿轻薄过的样子啊?”
岑星原本还有些犯迷糊,只是因为想找虞惟笙才急着出来,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清醒了,脸也跟着红了。
他愣愣站着,也不摇头否认,有点像是被拆穿才不知所措。
虞惟笙很明显的感受到老岑投注向自己的视线逐渐染上深意。
不能指望岑星为他打掩护。再不说点什么,他可能就没法把他的小朋友接回家了。
“肯定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他太激动了,才信息素外溢,我看他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虞惟笙当着岑星的面,开始有理有据地推卸责任,“以前在我家的时候倒是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也蛮惊讶的。等过完年,再带他去复诊的时候我会记得跟医生提一下。”
岑星又呆滞了一会儿,猛然回过神,高速点头。
岑月将信将疑。念着终归还有老岑夫妇俩在家,虞惟笙也没什么做坏事的机会,姑且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她对虞惟笙说,“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虞惟笙一直同岑月相处不来。这姑娘只看外形,与岑星完全不像是一对姐弟。岑星长相随了岑太太,大眼睛小嘴巴小鼻子,线条柔和,白白嫩嫩。岑月倒也白净,但其余部分都更像老岑一些,五官英朗挺拔,虽是一头长发却颇有几分飒爽之气。
不止外表,两人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别。岑星总是一副软绵绵的模样,笑起来甜甜的,就算不高兴也温温吞吞。岑月却总给人一种不留余地的强硬感,雷厉风行的。两个人骨子里都偏强势,在她分化为Alpha之前,虞惟笙就很确定,这姑娘完全在他的审美盲区,未来两个人不可能有任何发展,所谓的婚约不过是双方家长的自娱自乐,实现不了。就算只是做朋友,也一定会互相看不惯。
而与他话不投机的岑月,只在这件事上同他心照不宣,意见完全相合。
万万没想到,婚约解除若干年后,他们俩还是有机会成为亲戚。
虞惟笙跟她进了房间。岑星也想跟,被亲姐姐毫不留情地赶跑了。
见岑星站在门外一脸委屈,虞惟笙赶紧出声安抚。
“待会儿就过来陪你,星星等我一下好不好?”
岑星没法子,别别扭扭点头。接着,岑月便把门关上了。
“我是想问问他的病,”她说,“我怕我爸转达得不清楚,你能具体跟我说一下吗?”
她爱弟心切,虞惟笙自然配合。
他有意识地把一切描述的单纯刻板。长效抑制剂对岑星效果不佳,甚至会有一些反作用。每每到了发.情期,他便会不受控制地释放信息素。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有临时标记。能抑制他的信息素外溢,还不留后遗症。因为长效抑制剂带来的副作用,他在被标记以后便会昏昏欲睡,不会有太大反应。
岑月听完,一脸了然:“所以你刚才肯定是干了什么能临时标记的事情对吧?”
“……临时标记会犯困,不代表只有临时标记的时候才会犯困,”虞惟笙说得模棱两可,“也许犯困是他在激动时的必然反应。”
“我不信,”岑月说,“我弟那么可爱,你肯定忍不住标记了。我一进门就闻到味道了。”
虞惟笙沉默了一会儿,对她笑了笑。
“我就知道。”岑月表情复杂。
“不是你想的那样,”虞惟笙试图挽救,“你看他在我家住了那么久,我都老老实实的,也不至于非要在叔叔阿姨都在的时候才……”
“你这不是废话,我又没说你把他永久标记了。临时标记也不差这一次,”岑月笑道,“怎么,紧张啊?”
当然会紧张,万一你嚷嚷出去到时候没法把岑星带回去怎么办。虞惟笙在心中腹诽。
他低头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具体差不多就是这样。现在吃药控制,发.情期以外的时候还算安全。医生说,再保持一阵,平时就可以正常出门,上学问题也不大。”
“这些我都听说了,”岑月点头,“还有别的吗?关于后遗症什么的。”
虞惟笙想了想,摇头:“暂时还不清楚。”
“……难道医生没和你提过,他不能怀孕?”岑月又问。
第63章 叔叔你听我解释
虞惟笙闻言当即陷入了惊讶之中。
片刻后,他皱着眉头问道:“是他自己说的?会不会是……”
在网上看来的。
关于后遗症,虞惟笙也查过很多,还私下问过那个医生朋友。这类病症生育功能出现问题的可能性确实有,但不高。岑星作为一个尚未被标记过的未成年Omega,以往从未做过这方面的检查。虞惟笙主观上总觉得,只要岑星遵照医嘱积极配合治疗,那种小概率事件砸不到他的头上。
眼下听岑月突然提起,嘴上虽下意识想反驳,可心里却是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不是,是我男朋友说的,”岑月说,“他学医,虽然不是主攻这个,但是接触过几个类似的病例,都是不孕。”
“……两回事吧,”虞惟笙摇头,“我问过医生,这种概率有,但很低。既然学医,还是严谨一些比较好。你没跟岑星本人说过吧?”
“当然没有,”岑月说,“我男朋友只是这么一说,我也知道这不是百分百确认的。要不是你特地过来找星星,我也不会主动跟你提。”
“别跟他说这些。”虞惟笙说。
岑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突然笑了:“为什么?”
“既然不见得是真的,何必自寻烦恼,”虞惟笙说,“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他现在不适合分心。”
“你就那么希望他出人头地啊?”岑月说。
虞惟笙想了想,也跟着笑了:“倒也不是。”
如果岑星真的考得一塌糊涂,上不了任何大学,到时候虞惟笙更烦恼的一定是该如何安慰他的小朋友,好让他相信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虞惟笙而言,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初会逼着岑星去上课,一来只把他当一个普通的小弟弟,盼着他能有更光明的未来。二来是希望小朋友能有点儿事忙活,好别把心思全堆在他身上。
现在不一样。他希望他好,却并不要求他一定要好。比起变得优秀,他更在乎岑星是不是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岑星这半年里花了那么多时间,付出太多努力,他希望最终能有让岑星感到欣慰的回报。
这样他就能告诉岑星,你真的很聪明,特别棒。这孩子一直有点自卑,他是知道的。
“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他现在需要烦恼的事,”他对岑月说,“何必提前难过呢。”
“那你呢,”岑月问,“你无所谓吗?”
“……你这是在逼着我也自寻烦恼呀?”虞惟笙说。
“假设嘛,”岑月摊了下手,“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遇上了就是百分之百。我觉得你有必要提前考虑一下。”
虞惟笙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对我有点不满意。”
岑月摇头。
然后,她在虞惟笙开口以前说道:“可能不是错觉。”
虞惟笙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一时失语,过了几秒后才答道:“可是你的弟弟很喜欢我。”
“你看,就是这种地方让人很不舒服。”岑月摊手。
“……我也很喜欢他。”虞惟笙说。
这句话,岑星本人还没听过,他却已经对着不同的人说了两次。
“你这个年纪还相信爱情啊?”岑月完全不给面子,“不如先考虑一下现实问题,比如星星要是真的不能生育,你会怎么办。”
“你倒是提醒我了,”虞惟笙说,“等过完年我会带他去做个检查。如果有问题,也好提前治疗。”
“治不好呢?”
“你就不能盼着你弟弟好?”虞惟笙无奈。
“万一呢,无论如何治不好,怎么办?”岑月特别坚持要问他。
虞惟笙想了想,问道:“他以前和你聊过这些吗?有没有提到过很盼望能……呃,他喜欢小孩吗?”
岑月皱眉:“他自己就是个小孩。”
虞惟笙心想,我也这么觉得。
“如果是真的,只能盼望他不喜欢更小的小孩子了。”虞惟笙说。
“那你呢?”岑月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我啊,”虞惟笙沉默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现在凭空假设再多,和真的遇上还是不一样的。”
岑月有点不爽:“漂亮话都不知道说几句。”
“我觉得我应该不介意,”虞惟笙说,“如果我毫不犹豫地这样告诉你,你会觉得我很可靠吗?”
“……也是。”岑月耸了耸肩。
虞惟笙冲她笑了笑,又轻轻地舒了口气。
“虽然我到了这把年纪,但……星星那么可爱,我真的喜欢他。”
岑月看着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还有啊,你也没比我小几岁。”虞惟笙又说。
岑月在与岑星面对面的时候,满脸都是嫌弃。
岑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着他俩,立刻蹦跶过来。他紧紧挨着虞惟笙,还伸手拉虞惟笙的袖子。见虞惟笙低头看向他,立刻仰起脸来露出笑容。
岑月很受不了,提醒他不要荡漾过度又污染空气。她正在减肥,太甜了闻着胖。
面对这样的欲加之罪,岑星委屈,但没反驳,还老老实实点了头。
虞惟笙发现了,这可怜孩子,在亲姐面前没什么地位,属于被欺压阶级。
他倒也无意对姐弟俩的相处模式提出异议。相较之下,还是更想赶紧再与岑星单独相处一会儿。
老岑夫妇俩又去准备晚餐了。岑月虽然对他还有疑虑,但也没有刻意阻碍,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房,还关上了门。
客厅里便只剩下虞惟笙和岑星两个人。
他们一同坐在沙发上,岑星坐下时紧紧挨在他身边,两人的手臂和腿侧全贴在一块儿。这孩子,似乎是尤为中意这样能传递彼此体温的距离。
虞惟笙也挺喜欢。岑星不能开口,他便主动说些话逗他。
“星星还不记得原来答应过我的事,”他说,“不会到现在一点点进展都没有吧?”
岑星睁圆了眼睛,又眨了几下。
他知道虞惟笙的意思,说的是要他开口叫他。可是,就在半天以前,他才说过奖励换了呀。
“星星跟我约好的考试及格的奖励,我可是千里迢迢特地送过来了。”虞惟笙又说。
岑星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苦着脸想了半天,最后低下头,选择道歉。
他抬手比划,对不起。
接着又补充,我很努力了,效果不太好。
“是星星太不自信了,”虞惟笙说,“你真的能发出声音。我听到过好多次了,很好听的。”
岑星眉头纠结,嘴唇抿得紧紧的。
“试试看嘛,”虞惟笙说,“也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
他说着,突然卡壳。前几天无所事事时,他特意去看了一些相关的文章。有一篇科普里说,世界上许多不同语言对于父母的称呼方式都极为接近,因为“baba”和“mama”是婴儿在尝试开口时最容易发出的声音。
虞惟笙原本想说,可以试着从最简单的“爸爸”开始练习。可让岑星对着自己练习怎么叫“爸爸”,未免过于古怪了。
岑星微微侧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虞惟笙咳嗽了一声,毫无征兆地强行转换了话题。
“算了,慢慢来吧,”他说,“唉,其实和你约好的事情我也食言了,也给你再宽限一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