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惟笙说,双方家长是故交,所以跟岑星从小就认识。自己长得老成,其实跟岑星年岁相差不大。如今跟着家里做点小生意。
他把所有话都说得模棱两可,本身是没和对方推心置腹的意思。谁知这位大姐性子直,当即摇头。
“没差多少是多少呀,我看你和我差不多大了。”
虞惟笙面带微笑,心想,呸。然后他说:“那倒是把我说年轻了。姐你应该和岑月差不多大吧?”
岑月原本坐在一旁帮着拌凉菜,闻言瞬间抬头,眼神如刀子一般射了过来。虞惟笙视而不见。
大姐连忙摆手,嘴上说着差远了差远了,但看表情,显然是高兴得很。
老岑坐在一边,心情复杂。虞惟笙的条件,若实话说出来,必然引人艳羡。当然,也有可能被腹诽,觉得他们家是图富贵,才把Omega儿子交给一个年长那么多的Alpha。
“这些都无所谓,”他主动打岔,“主要是我们星星喜欢。有什么比孩子开心更重要呢。”
岑星在这种时候总是很配合,立刻仰起脸来,看了虞惟笙一眼后低下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一副害羞又幸福的模样。
说服力十足。
“对了,”大姐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好久以前听你们说,月月有个亲家。上门了没有,什么时候结婚呀?”
她笑容满面说完,客厅里气氛顿时一阵僵硬。
虞惟笙在犹豫了半秒后,也露出一副好奇模样,假装这件事与他毫无关系。
“吹了,早就吹了,”岑月大声说道,“那个人有点问题,生理上的,挽救不了。我就和他拜拜了。”
虞惟笙作为一个Alpha,要和她在一起确实是从生理上不合适,有问题。可她这么说,不知情者必然会联想到另一种层面。
“岑月,”老岑直呼女儿全名,“说什么呢。”
岑月若无其事站起身来,哼着歌捧着拌好的凉菜去了厨房。
虞惟笙倒是不怎么介意,偷偷对着发愣的岑星笑着耸了一下肩膀。
一旁另一个亲戚接口说道,确实没必要苦了自己,反正只是家长说的亲,没感情,掰就掰了。老岑夫妇这么通情达理,肯定是不介意。
大家和乐融融聊了几句,话题又被带到了岑星身上。
有人问虞惟笙,平时跟岑星都怎么交流。还问他知不知道岑星小时候其实会说话。
“其实他没毛病,就是不肯开口嘛,”一个老爷子直摇头,“做父母的也不能太惯着孩子,宠得一点打击都受不了。那些什么心病啊,要我看都是心理素质太差。这么漂亮一个孩子不说话,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哑巴。不好,不好。”
岑星抿着嘴唇,垂着视线,又开始拨指甲玩。
岑月从厨房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冲着老岑喊道:“爸,妈让你去买一袋榨菜。”
老岑还未应声,虞惟笙站了起来。
“我去吧,”他说着,又看向了岑星,“星星陪我好不好?”
星星赶紧也站起了起来。
小区出去不到百米的距离就有便利店。两人心照不宣,走得慢悠悠的,故意把单独相处的时间拖得更长些。
岑星刚出门时神情低落,在想着心事。虞惟笙下楼时主动拉住了他的手,于是很快,岑星又变得高兴起来了。
虞惟笙将手指**他的指缝之间,然后收拢。岑星也学他的样子,手握得紧紧的。
他一边走,一边把手甩啊甩。这让他们俩看起来真的有点像是春游的小学生。虞惟笙心里觉得幼稚,可见岑星高兴,便也随他去了。
“霍行之有没有和你提过他那套理论,关于代沟的。”虞惟笙说。
岑星立刻侧过头来,抬起另一只手对他快速摆动。他显然是误会了虞惟笙的意思,以为虞惟笙指的是他俩的年龄差。
“刚才那个是你的舅老爷吧,”虞惟笙说,“如果真的三岁一个代沟,算算他跟你至少有二十个代沟。大多数人活到这个年纪,都是很固执的,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交流不了,也没办法。”
他说完,岑星眨了眨眼睛,低下头,笑了。
这安慰也不见得多有用,但虞惟笙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把他俩归为了一代人,听着让人有些好笑,又有些高兴。
“还好我和星星之间没有这种烦恼,哦?”虞惟笙低头看他。
岑星赶紧用力点头。
等到了便利店,虞惟笙又顺手买了些零食点心。这一大家子来的突然,临近年尾,岑星家里准备不足,正好买些回去给那几个小朋友吃。
这一点点路,两人磨蹭了十多分钟。提着袋子回程时,岑星越走越慢,摆明了是不想太快回去。
他走两步,抬头看一眼虞惟笙。若虞惟笙也低下头看他,他就有些紧张地抿一下嘴唇。
当这样的动作重复到第三次,虞惟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侧过身去亲吻了他。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很快分开了,岑星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发了会儿呆,突然把原本和虞惟笙扣在一起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挪到虞惟笙跟前,伸手抱住了他。
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来回蹭。
虞惟笙笑着揉他的短发。
就算开不了口,也不妨碍岑星表达。只要足够用心,随时都能接收到他发出的信号。虞惟笙知道,他现在就在对自己说,我喜欢你。
有零食吃,那两个原本呆在岑星房间里的小朋友立刻高高兴兴跑了出来。虞惟笙趁机带着岑星回到了他的小根据地,还顺手带上了门。
小情侣单独呆在房间里,旁人也不好意思主动打扰。
来的客人中间有Alpha,虞惟笙怕引发尴尬,更不乐意被别人闻到岑星的信息素气味,于是规矩得很。岑星小脸红红想往他身上黏,被他不动声色躲过了。
在这样一个最适合说点小情话的氛围下,虞惟笙拿起了被岑星胡乱摆在一边的书本。
“怎么还是昨天那一页,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复习?”他问。
岑星惊讶了一会儿,面露羞愧之色。
虞惟笙一本正经:“来,我考考你。”
岑星很快哈欠连天,比昨天被亲晕时差不了多少。虞惟笙刚来时就发现了,小朋友看起来不是很有精神,想来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以他对岑星的了解,岑星极有可能一直兴奋到天亮才终于入睡。今天一大早又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来,可见总共才睡了几个小时。眼下突然逼着他念书,自然困倦。
虞惟笙倒也不是真的想检查他的学习情况,见状便劝他赶紧补个觉。
他在床边陪着,一直到岑星睡着,又随意拿起了岑星书架上的书开始翻阅。
过程中,时不时会听到门外小朋友在玩闹时的大声呼喊。岑星因而睡得不踏实,总是翻身。
虞惟笙想了想,推开门走了出去。
老岑见他出来,问道:“星星呢?”
“睡着了,”虞惟笙说着,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能不能让小朋友稍微安静一点?”
小朋友们的家长倒是配合,可面前的老岑却是立即神色一凛。
“……他为什么又会困?”他问。
虞惟笙张了下嘴,突然尴尬。
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虞啊,”方才那位大姐全然不明白这其中细节,笑盈盈开口,“我们刚才正好在商量,说想吓吓岑星看他会不会开口说话。你也配合一下吧?”
第66章 现在就挺好的
岑星在受到惊吓时确实会不自觉发出声音。虞惟笙已经听过好些次了。
真的存心想吓他让他出声,或许可以成功。但那没什么意义。岑星即使知道了自己可以发声,在有意识的想要开口时,依旧不顺利。
既然如此,特地去吓唬小朋友,没必要。
虞惟笙心里有些意见,可见岑星的父母都没有表态,以他的立场,一时间也不方便多说什么。
他耐着性子听那几个人一细说,又发觉这所谓的“吓吓他”,和他原本所猜测的不太一样,要复杂许多。
他们想设计一个情景,让岑星无意中远远看见老岑或者岑太太即将遭遇危险,逼迫着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也就是说,不是想要他在惊吓中不自觉出声,而是情急之下主动开口。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岑月觉得可以一试,让虞惟笙帮忙具体想一想该怎么操作。
大家都挺起劲,觉得这事儿有意思又有意义,围在一起商讨得热火朝天。只可惜,暂时得不出一个完美的方案,能让岑星第一时间留意到,又无法立刻靠近,还找不到人帮忙,看起来足够紧急危险并且要保证安全性。
岑月提议,不如让更年轻力壮才二十多岁没比岑星大多少的虞惟笙去充当诱饵。一来比起中老年人更身手敏捷,二来岑星对他又足够在乎。
虞惟笙没辙,姑且答应了。
他们想了一大堆复杂的计划,诸如假装车祸,假装坠楼,假装食物中毒,都因为操作起来过于困难而被搁置。最后,在小朋友的突发奇想下,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方案。
待会儿岑星从房间里出来时,两个小朋友故意当着他的面往沙发上丢几个小图钉。然后,让虞惟笙假意坐下。沙发距离岑星的房间远,几秒钟的时间远远不够他立刻赶过来。要提醒,只能大喊。
“这是不是有点危险呀,惟笙万一不小心真的坐下去了怎么办。”岑太太觉得不妥。
岑月想了想,转头看向虞惟笙:“要不你先试试吧,看能不能及时停下?”
虞惟笙皱着眉头,没回话。
“……你是不是怕了呀?”岑月翻了个白眼,“那我来吧。”
“不是,”虞惟笙看着这一屋子兴冲冲的人,犹豫再三,还是把反调唱了出来,“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你不希望星星能开口吗?”岑月问。
“这是两回事。”虞惟笙说。
这主意本身听起来没什么问题。若是岑星真的因此顺利开口,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不行呢?
哪怕事后知道这只是做戏,他的小朋友也一定会陷入负面情绪。虞惟笙可以接受岑星在那样的情况下依旧开不了口,可岑星本人却一定会自责。
这孩子总是觉得自己有缺陷,太没用。虞惟笙怕他会因而产生更多的自卑想法。
比起图钉可能造成的那一点点皮外伤,心灵的创伤才更可怕。岑星那么敏感纤细,甚至连无法开口的理由都源自心病,虞惟笙不想再给他人为的制造更多打击了。
“搏一搏嘛,说不定就好了呢?”那位大姐说。
虞惟笙摇头:“可是,他现在也没有不好啊。”
“你们平时在一起,交流起来都不方便,怎么会没什么不好。”一旁有人说道。
“挺方便的,”虞惟笙说,“手语学起来也不是很费事。他都哑巴了那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高考完了,去医院听听医生的说法,慢慢治疗吧。”
“那今天试一下,不行也没损失嘛?”大姐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好主意。
虞惟笙冲她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看向老岑和岑月:“叔叔你们说呢?”
老岑明显陷入了犹豫中。他当然盼着孩子能开口说话,可也觉得虞惟笙方才的说法有点道理,舍不得岑星伤心难过。岑星如今这性格,确实和他一直以来的溺爱脱不了关系。
“算了吧?”虞惟笙又说,“就这么点反应时间,他恐怕是来不及出声还得被吓得哭。”
“……那就算了,”老岑点头,“有毛病还是得看医生。”
“也是,”岑星说,“几个图钉而已,根本没有威慑力,不见得多能刺激人。真的要吓他,还不如等改天有空带他去蹦极。”
她说完又想了想,摇头:“不行,那他恐怕只会高兴,吓不到。”
虞惟笙也这么觉得。这小孩平时乖乖软软的,看着胆小。上次带他去游乐园,却对各类引人尖叫连连的刺激项目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他在云霄飞车上发出的惊呼,还不如被自己抱起来转一圈更大。
真的要逼迫他出声,恐怕只有当着他的面在蹦极台子上把自己绑起来不系绳子丢下去了。
他们放弃得无比轻易,其余人却纷纷惋惜不已。
一旁的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连连摇头:“就是你们这样才宠坏了呀!”
虞惟笙心想,宠是宠了,可也没有坏吧。岑星明明被宠得很乖,很可爱。他的父母把他保护的那么好,他抱回家里,自然也得小心呵护着。
那两个小朋友原本是最期待的,眼见希望即将落空,失望不已。其中之一对着虞惟笙喊:“胆小鬼!”
他以为虞惟笙是怕自己会不小心被图钉扎着。
虞惟笙对着他一本正经点头:“嗯,我很怕痛的。不如我撒图钉你坐吧?”
小朋友的出言不逊很快就被家长喝止了。
虽然理解不了,可既然人家父母都不赞成继续,也不好再强求。最终等岑星一觉睡醒,所有人对此事绝口不提,仿佛无事发生。
晚上吃过了饭,他们离开时有人随口提了一句,说若是真的尝试了,顺利的话岑星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岑星不明所以,满头问号。
虞惟笙心想,那如果不顺利,他的小朋友现在肯定躲在房间里哭唧唧,你赔的了吗。
虞惟笙第二天上午还有安排,帮着收拾了一下便要回酒店休息。临出门岑星跃跃欲试想送,谁知竟被老岑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