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热乎气儿还没散,沈郁生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只能立刻拧开淋浴,让冷水把那点儿黄色废料都浇散。
这澡洗得时间还挺长,林景澄都在沙发上坐困了。刚有睡着的趋势,沈郁生又开始问林景澄要东西。
林景澄迷迷糊糊地往浴室门口走,见沈郁生也把浴室门开了个缝隙,便开口去问:“生哥,你要什么?刚刚没听清。”
这句生哥叫得软绵绵的,差点儿让沈郁生这澡白洗了。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清了下嗓子,说:“要内裤,我的那条我刚刚给洗了。”
内裤有新的,但沈郁生穿着肯定不合身。怕沈郁生勒着,林景澄试探地问一嘴:“真要啊?尺寸不合适吧……”
尺寸合不合适沈郁生心里有数,可是不合适又能怎么办?
只能硬穿,要不然就是光着,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沈郁生就觉得自己手贱,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洗内裤。凑合穿一晚又不是什么难事,弄得现在俩人都尴尬。
他是因为自己开口要内裤尴尬,林景澄是因为尺寸不如沈郁生尴尬。再怎么说也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物种。这种东西往那一摆,谁都希望自己更大点儿。
去柜里找来新内裤,林景澄递给沈郁生时倔强地来了一句:“我看了一眼,尺寸应该不会小太多。”
沈郁生笑了声,说了谢谢就关门往身上穿。
说实话,真挺勒的。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沈郁生只好穿完睡衣出来说:“尺寸还行,确实没太小。”
给足了林景澄面子,他看眼客厅的沙发问:“晚上我睡哪儿?”
林景澄就两套被褥,一套在家,一套在宿舍。他总不能让沈郁生在沙发上挨冻吧,便指了指阁楼:“睡床上吧,没多余的被子。”
他也不怕沈郁生嫌弃,之前在宿舍同床共枕那么多次,沈郁生眉头都没皱过一次。
关于洁癖,沈郁生早就缴械投降了。之前因为洁癖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是现在不会了,因为有那么特定的一个人能让你抛去所有自以为丢弃不了的原则,还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拿起茶几的手机,沈郁生手掌抵着林景澄后腰往阁楼上推:“走吧,去睡觉。”
“现在才十点半。”林景澄不困,不太想睡。
沈郁生说:“陪我躺会儿,唠会嗑也行。”
俩人就那么往床上一趟,一个玩手机,一个在看书。
沈郁生看见母亲发微信问他回不回家,他给母亲回个“在景澄家”。紧着接母亲就发来个偷笑的表情,让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景澄问沈郁生在笑什么。
沈郁生说没什么,随后半坐起来往林景澄书皮上看一眼,发现林景澄看的是《尸检报告:一个殡葬师的手记》。
“好看吗?”沈郁生问。
林景澄摇了摇头:“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以为是专业科普,但是日常更多,更像是生活笔记。”
“那别看了。”沈郁生替林景澄合上书,“你也出本生活笔记,绝对比这本好看。”
林景澄笑了,身子往下挪一挪,躺了下来说:“你也太抬举我了。”
这还真不是抬举,在殡仪馆这段日子,每天都像段看似平凡实际又不凡的传奇。
很多次,沈郁生会在整容室门口看这几个入殓师为死者上妆。他们一举一动带着对逝者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他很佩服,也对整个殡葬行业都充满敬意。
“给我讲讲吧。”沈郁生也躺了下来。他头枕着双臂,看着天花板说,“讲讲你做这行遇到的趣事儿也行,委屈事儿也行。”
总之越多越好,他想听听林景澄过往的经历,打心里想更了解林景澄这个人。
“趣事儿可多了。”林景澄都不用回想,张嘴就来,“我不是辍学重念一年高三考的殡仪学校吗?结果开学看到课表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什么殡葬啊,收尸啊,烧骨的,就连风水都得学。”说得来劲了,林景澄就翻身和沈郁生面对面地说,“没事儿还得去教室练习抬棺,反正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学不到的。”
至于受的委屈倒没什么可说的,说来说去都是那点儿事。多数都是因为家属对逝者的妆容不满意,通情达理的可能说明情况就妥协了。遇到那种难缠的,被骂几句,能忍就忍了。
但有一个事儿林景澄印象挺深的,就是地震那年,那是他第一次崩溃到不想做这个职业。
那年说来也巧,林景澄正好刚毕业想和林建明想在本市组个入殓师团队。当时只有a市有优秀的入殓团队,俩人买完车票就去了。
去了一个月,要走当天赶上了大地震。他俩人没事,但有事儿的人多了去了。
每天往殡仪馆送去的尸体能有上百具,别说入殓师了,就连殡仪馆的保安都得跟着抬尸体。
那种情况林景澄和林建明不可能走,每天在殡仪馆跟着抬尸体,轮流去火化房焚烧待烧的尸体。
馆外天天都站着长排队伍,伤势不重的人一个个红着眼眶领骨灰。那场面就像刻林景澄脑子里一样,现在回想都像昨天发生的事儿。
“真的太累了。”林景澄些困了,声音越来越小,“那时候像被死亡包围了一样,每天闭眼睛全是大家的哭声……一觉睡不了几个点,就起来抬尸体,烧尸体,觉得没个头……”
几乎快要睡着,他还叹声说着:“真的太吓人了,当时天天都在馆里睡觉,外面的空地上全是尸体,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就地震了呢……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怎么就死了这么多人……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尤其是灾害面前……”
心疼,真的太心疼了。
沈郁生不知道心疼过林景澄多少次,他自己顺风顺水惯了,唯一不顺的地方就是毕业先去当群演。可是那种累挺过来就好了,现在他要名声有名声,圈里地位也高。
可是林景澄不一样,从小家境不好。上学的时候被人孤立,谈恋爱的时候被对方家人侮辱。当了入殓师,哪怕习惯了面对死亡,但碰上地震那种情况都能说出“崩溃”两个字。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恶劣。
他甚至想象得出来林景澄浑身是汗地去抬尸体,被焚尸炉呛到咳嗽的样子。
沈郁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林景澄睡着的样子伸手捏捏他的耳朵。动作很轻,捏完又移到头上摸了摸头发。最后才轻轻叹气,低低的声音在林景澄耳边蔓延。
他说:“听得我直心疼,我想抱你一下,可以吗?”
他们同床共枕时有过拥抱,但都是睡得迷糊下意识地抱在一起。不像现在,沈郁生明确地在林景澄耳边说出“我想抱你”这句话。
沈郁生也不知道林景澄听见没听见,他耐心地等。如果林景澄说好,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搂进怀里。如果林景澄睡着了没吭声,他会当作林景澄默许了这个请求,然后把人搂进怀里。
结果林景澄没说好,也没给沈郁生认为他默许了这个请求的机会。反而率先摊开手臂,做了个索求拥抱的动作。
他没睁开眼睛,依旧睡着的模样,却往沈郁生身边贴了贴。两手在沈郁生腰上一搭,方便沈郁生用力抱住自己。
沈郁生抱住林景澄的动作很温柔,一只手轻扣着林景澄的后脑,掌心一半贴着他黑软的头发,一半贴着他白皙的脖颈。另一只手环着林景澄的腰,正好是最窄的那截,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掐断似的。
拇指隔着睡衣在林景澄腰上摩挲,林景澄会下意识地往沈郁生怀里挤。本来俩人就贴得近,这会儿简直不留一丝空隙。
“痒……”林景澄声音特小地说。他脑袋都埋沈郁生脖子那了,额头正好抵着沈郁生的喉结,说,“别摸了……”
他这句说完彻底睡了过去,留沈郁生一个人瞪眼发呆。
不大的阁楼卧室,一张双人床上躺着两个人。沈郁生觉得挺好的,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好像呆在林景澄身边,简简单单的热乎日子,就是他最向往的平凡生活。
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沈郁生睡到两点半就被林景澄的电话吵醒了。林景澄动了动,整个人要往被里钻。
沈郁生伸手捂住林景澄耳朵让他继续睡,自己撑起身子去拿林景澄的手机。
屏幕闪烁着“李崇然”三个大字,电话一接通就听他冲着话筒说:“车帮你俩开回来了,下楼接猫吧!”
沈郁生说:“这就下去。”
林景澄拽下沈郁生:“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接着睡。”沈郁生把被子往林景澄脑袋上一扣,说,“我马上就回来。”
披上外衣,沈郁生拿着门口的钥匙就走了。
李崇然看见沈郁生出来就是笑,指指沈郁生的睡衣,他话里话外全是这俩人发生了关系的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俩了?”
“没打扰。”沈郁生进车里看了一眼肥仔,说,“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就住后面那栋楼。”李崇然说完就跟沈郁生道别,“行了,那我走了,你俩把猫带上也赶紧回屋睡觉吧。”
沈郁生还纳闷呢,明明就他自己下来了,李崇然怎么还说上你俩了。结果一回头,发现林景澄裹个大衣正往身边走。
“怎么下来了?”沈郁生让林景澄把衣服穿好,顺便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在林景澄的脑袋上。
林景澄没彻底清醒,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困意:“怕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不是还得搬猫砂盆吗?”
沈郁生点点头,他一个人搬的话得多折腾两趟。现在他抱着猫砂盆,林景澄抱着肥仔和肥仔的小饭盆,一趟就把东西拿上去了。
可是再怎么说也抱了肥仔的屎尿盆,沈郁生浑身难受,又想去洗澡了。
林景澄拿个碗给肥仔倒好水才劝沈郁生:“别洗了,睡觉吧。”
“不行,我得洗。”沈郁生忍不了,动身往浴室走。
林景澄是真困,见沈郁生执意要洗只能先回床上睡觉。他不知道沈郁生洗了多久,只是后来隐约察觉到钻进被窝,带着沐浴后的灼热温度把自己拉近怀里的手臂和紧贴自己后背的结实胸膛。
这觉睡得太黏糊,后来肥仔也往床上睡,一只猫占了一半床。沈郁生抱着林景澄睡在另一半,也懒得把肥仔往下赶了。反正就这么黏黏糊糊地睡吧,又亲密又舒坦。
就是早上醒来有点惨,林景澄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后来忍不住拿开沈郁生搭在他腰上的手臂,结果直接把沈郁生给弄醒了。
沈郁生意识不算清醒,只是又把手搭回去,在林景澄耳边说:“早。”
“早……”林景澄动了动嘴唇和他问好,随后再用一只手去推沈郁生的小腹,涨红着脸说,“生哥,你顶着我了……”
第32章
晨勃就是男人的正常现象,现在七点多钟,也是容易晨勃的时间。说实话,挺正常的。
林景澄身为入殓师对人体构造再清楚不过,尴尬的是两人紧紧贴着的姿势真的太危险了。
沈郁生本来半睡半醒的状态,因为林景澄的一句话彻底清醒了。他头一次在林景澄面前骂人,骂了个“草”,连忙翻身背对着林景澄。
太他妈丢人了,沈郁生都想把自己剁了。这不争气的玩意什么时候闹腾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闹。
林景澄忍着笑意推推沈郁生肩膀,凑过去问:“生哥,你是不是憋尿呢?正常来说男性清晨憋尿,也会出现这种状况。”
沈郁生说没有,他一点儿上厕所的冲动都没有。
林景澄点点头,说:“那你再躺会儿,一会儿就好了。早餐喝粥可以吗?”
沈郁生说可以。他全程背对着林景澄说话,努力让自己忽略林景澄带笑的话音。
那种含着笑的声音太撩人,沈郁生越听越难受。如果说今早的身体反应是自然反应,那现在已经不是了。
现在是听了林景澄的声音被激起了**,加上他躺在林景澄的床上,身上沾染了林景澄的温度与气息。一切的一切都在身体里叫嚣,这股火不发出去,根本没法儿灭。
林景澄哪里知道沈郁生会这么痛苦,起身先和肥仔玩了会儿,然后去洗漱,去做饭。
淘完米把电饭锅一插,他到沈郁生旁边问:“还没缓过来?”
沈郁生先是摇摇头,见林景澄嘴唇又动了,连忙制止道:“你别出声。”
林景澄愣了下,随即合上嘴巴。
沈郁生整个人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个脑袋。他觉得林景澄闭嘴了还不够,视线往林景澄手上移,他又开口说:“手也背过去,不然我没法冷静。”
他现在思想太肮脏了,特想把林景澄拽到床上,逼他用手帮自己扑灭欲望。
再怎么说林景澄也是个正常男人,况且不是直的,一双手也在自己身上做过这种事。沈郁生这话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仅把手背到身后,整个人直接从沈郁生眼前消失,跑到厨房去避风头。
沈郁生在床上叹气,实在没招,寻思着再去洗个澡。来林景澄家一次,一次洗三回澡,也算不小的收获。
洗完澡出来,沈郁生只穿着睡裤,睡衣搭在肩头没有穿。
林景澄正好盛完粥在往桌上端,他抬头看眼沈郁生便急匆匆地收回视线。大清早就受到视觉冲击,他真怕下一个去浴室洗澡的人变成自己。
一顿早餐吃得也是尴尬,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就是都低个头,没敢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