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生这样想着,视线又落到林景澄的手上。那只白皙的手像一尘不染的白纸,被酒杯里的酒晕染上些许颜色,显得他手背的皮肤终于不是透明的。
“赏心悦目”,这是一瞬间浮上心头的词语。沈郁生未来得及多看几眼,拿着酒单的服务员便站在一旁询问他要点些什么酒。
沈郁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酒单上的饮品。因为开了车,他最后只点了杯软饮。
等软饮的期间沈郁生又跟服务员要张湿巾擦了擦手,毕竟刚刚摸了门扶手,不擦一下他心里难受。
他洁癖这毛病从小就有,就是小时候没这么严重。他自认为洁癖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别人看来就很烦,用萧启的话说就是“事儿逼”。
不得不说这词儿说得还挺对,沈郁生都不记得自己的洁癖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尤其是做演员这行,拍戏难免会有身体接触,他开拍前不仅要求对方搞好卫生,亲热戏更是能借位就借位。
别人就算不说,沈郁生也知道他们没少在心里骂自己。萧启甚至当着他的面读过黑粉留言,说:“也不知道这事儿逼是怎么当上影帝的。”
但就是如此“事儿逼”的一个人,在殡仪馆的时候没有半分嫌弃,全程也没有出现过这里不干净的想法。
沈郁生想,那是因为他好朋友去世,在那时候讲究那么多对死去的挚友不尊重。
至于他这么抗拒和别人发生肢体接触的一个人主动要和林景澄握手,那是出于对林景澄的感谢,和对入殓师这个职业的敬佩。
至少当时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沈郁生想去握林景澄的手,是出于心中的悸动。
被如此敬佩,引得沈郁生阵阵悸动的林景澄对此毫不知情。
他今天不忙,赶上明天休息,就出来放松放松。入殓师这行再怎么说也是为逝者服务的行业,和普通职业多多少少有些区别。
干了这么多年,林景澄总觉得自己活的没什么人气儿。所以有时候会来这喝两杯,感受一下热乎的生活。
看林景澄一杯酒快要见底,调酒师问林景澄要不要尝尝他调制的新品。
林景澄晃晃酒杯,说:“调吧,我尝尝。”
调酒师叫李崇然,他笑了一下,低头调酒还不忘说着:“看来大忙人明天休息。”
李崇然算是林景澄为数不多的朋友,听他打趣自己,林景澄点头头:“明天确实休息,所以酒烈一些也没关系。”
“感情是找我买醉来了,那我得满足你啊!”李崇然话是这么说,却没把酒调烈。
调好酒把杯子推到林景澄面前,他迫不及待地说:“快尝尝,你可是第一个喝到新品的人。”
林景澄尝了尝,实话实说:“没什么味儿。”
“不是吧?”李崇然抢过酒杯抿了一口,确实没什么味儿。
两人就着这杯酒研究半天,谁都没注意到忽然坐到林景澄身边的人。
这人坐了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便清了清嗓子,让李崇然调杯酒。
李崇然闻声抬头,发现这人眼睛都快贴林景澄身上了,一看就是来聊骚的。
这人倒给面子,李崇然刚这么想完,就面向林景澄问:“一个人?一起喝一杯?”
林景澄经常在酒吧被人搭讪,他和李崇然对视一眼,看李崇然露出“一切抱在我身上”的表情,便跟搭讪这人说:“不了,我正要去趟洗手间。”
这人哪会放过搭讪的机会,他打算跟着林景澄去卫生间,半只脚都迈出去了愣是被李崇然拽了回来:“你别走啊!你的酒调好了,趁热喝。”
……神他妈的趁热喝,这不明摆着俩人串通好不给他搭讪的机会吗?
这人拿过酒猛干一大口,又听李崇然说:“换个人聊骚吧,你知道人家是干什么的吗就上赶着聊闲?”
“干什么的?”
“给死人化妆的。”李崇然拿出帮林景澄挡桃花的那套说辞,“人家每天和死人打交道,你能受得了吗?他碰过的尸体比你喝过的酒都多,你还是省省吧。”
听完李崇然的话这人愣了。
说实话,在李崇然告知这些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想搭讪的人职业如此特殊。这个职业离他的生活很远,远到他平时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种职业。
估摸是好奇心作祟,这人居然觉得林景澄的职业很有趣,征服欲反而更加强烈。
他握着酒杯,用拇指划过杯口对李崇然笑笑:“这职业挺酷的,说的我更想认识他了。”
李崇然懒得理他,低头翻个白眼,心里寻思着:想认识你大爷啊!人家想不想认识你还不一定呢!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他暗自吐槽顺便给林景澄发微信:【不是我不帮你,这哥们压根儿不惧你的职业。】
微信刚发送成功,李崇然就看到对方在林景澄的酒杯下压了一张名片。
真是不要个脸了……
李崇然想对着这人骂脏话,又没法朝着客人放肆,只能在心里吐槽。心里正骂得来劲呢,又出现个男人在林景澄的座位上坐下来,顺便伸手抽走这张名片。
李崇然抬头看了眼,从他的角度看,能看见抽走名片的人的黑色帽檐。帽檐没有遮挡住的下半面脸上是挺立的鼻尖,和唇角上翘的薄唇。
这个男人很好看,男人味中夹带着性感的那种好看。李崇然对他细细地打量,忽然见他把头抬起,开口问道:“林景澄呢?”
李崇然猝不及防地看到男人的整张脸庞,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压根儿没想过会有见到明星的这一天,一时半会语句都无法连贯,磕磕绊绊地说:“去……去厕所了,你……你认识他?”
“恩。”沈郁生点点头。
在看到林景澄被人搭讪时,沈郁生才反应过来光顾这间酒吧的几乎都是男人。他本来抱着看戏的心理,想看看林景澄的反应。可林景澄突然离开,让他按耐不住看戏的心,大步流星地走到吧台。
“你们是……朋友?”李崇然又问。
现在还不是,以后会是。
所以沈郁生再次笃定地“恩”了一声:“是朋友。”
他说这话时带着半分笑意,语落后放下名片跟李崇然要了张湿巾去擦手。他擦得仔细,似乎刚刚碰到了很脏的东西。
李崇然看沈郁生连指甲的缝隙都没有放过,觉得沈郁生的洁癖过于严重,也难怪网友揪着他洁癖这个事儿骂他是事儿逼。
他正想问沈郁生要不要再来一张湿巾时,发现手机一震,看见林景澄给自己发微信说:【我先走了。】
“那个……您别等了。”李崇然挠挠头,“林景澄刚发微信,说要走了。”
一听这话,跟林景澄搭讪的人立刻起身要出去找人。
李崇然抬头瞄了眼,小声嘀咕:“你给钱了吗就要走?再说了,他为什么走你心里没数么……”
沈郁生也站起了身子,他倒没有追出去的冲动,就是觉得林景澄走了,他也没必要继续坐在这里。不如回到角落把软饮喝完,开车回家。
然而这个想法在沈郁生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的雪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外面的雪比刚下那会儿大了很多,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他看见了林景澄衣肩落雪的身影。
这么好看的人,沈郁生不想他吹风淋雪。
“有伞吗?”沈郁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景澄的背影,话却对着身后的李崇然。
“有的。”李崇然连忙找到雨伞递给沈郁生。
沈郁生道完谢,大步走出酒吧。
门被推开,冷风迎面而来。他看着自己的肩膀也落下片片雪花,然后撑开雨伞,跑向林景澄。
作者有话要说:
生哥要开始表现了。
关于文章视角我给改成不明了,因为视角攻受差不多一半一半吧,目前攻视角多,后面受视角也多,所以改成不明了。
至于生哥和澄澄的感情差不多是生哥先对澄澄的手一见钟情,然后慢慢钟情澄澄整个人。循序渐进的那种感情,一定一章比一章甜!
第7章
林景澄在今天出门前有看天气预报,说是有雪。但是整整一天都没有要下雪的征兆,天空蓝的让他怀疑天气预报是不是报错了。
后来他往酒吧走,走到半路才有雪花飘下来。星星点点的雪飘在眼前,让人心情大好。
当时林景澄在想,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他得好好感受感受。所以他走得很慢,好在雪小,他的衣服没有被雪淋湿。
可是现在不同,雪花鹅毛似的向下撒,路上的雪比先前厚了两三层。他站在雪地里没多久,肩膀就湿了一小块。
林景澄看看肩膀又望望天,想到路口打辆车。结果步子刚迈,一把雨伞出现在头顶。
这伞来得及时,挡去忽然吹来的冷风。
林景澄怔了下,转身看向为自己撑伞的人。
对方很高,他一仰头先看见了对方的下颚,然后是嘴角上翘的唇,和又高又挺的鼻。深邃的眉眼也是迷人又好看,所有的好看拼凑成没有缺点的脸。
林景澄神色一惊,想不到为自己撑伞的人会是沈郁生。
就像他没想到还会有碰到沈郁生的这一天,没想到向来不看脸的自己会在这刻恍了神。
可能潜意识里自己就是个外貌协会,不然他不会在很早以前就喜欢看沈郁生的电影,甚至前不久还一部部重温了一遍。
见林景澄愣神,沈郁生终于动动嘴唇,开口说话。为了林景澄能听得清楚,他把头压低,说:“下雪了,见你没有伞,就追了出来。”
他没提自己开车往殡仪馆去的事情,也没提看见林景澄去酒吧,自己后脚跟过来的事情。只是跳过这些,补充了一句:“正好来酒吧坐坐,没想到在这儿看见你了。”
林景澄点点头,他不太擅长交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了好半天,从嘴里冒出一句:“谢谢你帮我打伞。”
沈郁生听完很想笑,跟林景澄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你那天在吊唁厅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谢谢你。”
这话说的不假,他不仅一字一句都记得,就连林景澄说话的语气和停顿都记得一清二楚。
林景澄愣了愣。
说实话,那天在吊唁厅说的话他自己都记不得了。但沈郁生不仅记得,还跟自己道了谢,他除了不可置信还有些许高兴。毕竟说出的话被人记得,不管是真是假,听到了都会开心。
林景澄的声音轻缓许多,跟沈郁生说不用谢。
说完这句,他抬头看着身后的酒吧感慨一句:“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林景澄看着酒吧,而沈郁生看着林景澄。看了几秒,才把视线上移,定格在酒吧的名字上。
酒吧叫“偶遇”,倒是符合他们今天的相遇。
沈郁生这么想完,又立刻自我否定,觉得和林景澄的相遇不能用偶然来形容。他现在是相信命运的人了,更愿意用“命中注定”来形容这场相遇。
所以沈郁生回答林景澄,说:“缘分吧。”
这个回答让林景澄感到意外,他和沈郁生一个是入殓师,一个是大明星。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职业再次碰到一起,说是缘分并不为过。
只是没人愿意和入殓师有缘分,小时候因为母亲开寿衣店,甚至没人爱和自己说话,更别提入殓师这个身份了。
他白眼遭的多,突然有个人说和自己的相遇是缘分,或多或少都让人心里发暖。
林景澄“恩”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沈郁生不觉得林景澄反应冷漠,相反听得出来林景澄那一声“恩”,语气轻轻,尾音松缓。
他雨伞往林景澄那边偏了偏,问:“去哪儿?我送你。”
林景澄指指路口:“我到前边打车就成。”
沈郁生抬脚,先林景澄半步往前走:“我送你过去。”
林景澄没推脱,跟着沈郁生往路口走。
脚踩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林景澄低头去看,看见他们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的双脚。步伐一致不说,跨步的幅度都差不了多少。
见林景澄一直低着头,沈郁生问:“在看什么?”
林景澄抬头,看着从眼前飘落的雪花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踩在雪上挺高兴的。”
林景澄高兴,沈郁生便没由来地跟着高兴。在路口停下,他探身往前看,没打伞的左手帮林景澄拦车。
雪花就落在沈郁生的袖子上,林景澄不好意思让沈郁生淋雪,说自己在这打车,让他先走。
沈郁生没动,说打不到车他就不走。
结果俩人在路口站了十多分钟,不是车上有乘客,就是司机赶着回家不拉客。
沈郁生叹口气,左手揣进衣兜,摸着里面的车钥匙,试探性地问:“我的车就在附近,我开车送你?”
他之前怕自己贸然开口要送林景澄回家会遭到拒绝,眼下打不到车,林景澄应该不会说不。
沈郁生问完,果然见林景澄点点头,说了声:“麻烦你了。”
“不麻烦。”沈郁生带着林景澄往车的方向走,顺便换只手打伞,自己站在风大的那一侧帮林景澄挡风。
沈郁生所有细微的举动都被林景澄看在眼里。
林景澄说谢谢,话落没多久,又补充一句:“你跟新闻里说的不太一样。”
沈郁生替林景澄打开车门,上车后询问:“哪儿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