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榕岁月----尤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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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漂亮的女老师手里拿着一叠作业本:"现在老师把家庭联系册发下来,同学们回家后交给爸爸妈妈,不要忘了,知道了?"
"知道。"
"严臻,成榕的你帮他带去吧,他是不是生病了?"
"噢。"随即严臻又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摇头。
"没生病?那怎么今天不来?"今天是穿新校服的头一天,小孩子盼了好久的日子,比过节还高兴。特别是那个成榕,周末刚发下去的时候,就恨不得往头上套。
"他妈妈说,他不肯来上学。"严臻抬头看着走到身边的女老师。
"噢?出了什么事吗?"
应该算吧?不管怎么那个也算事啊。
"嗯。他没有新校服了。"
还真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还好!"严臻,不是老师都发给大家了吗?怎么会没呢?"
30几双眼睛都注视着严臻,好像在问一个问题。
"他妈妈说,他昨晚一定要穿着校服睡觉,结果晚上把裤子尿湿了,所以就.."严臻的脸一点点红了,好像尿床的是他自己。
在女老师的笑意堆起来前,夸张的哈哈声夹带着"成榕尿床了!"的叫声不受控制的传了出去。
结果第2天,全校都知道成榕7岁了还尿床。
"严臻,告诉你,以后再敢乱说,小心揍你。"成榕挥舞着小拳头,堵在严臻家楼下。
"我没乱说!"严臻不明白,这些话明明都是你成妈妈说的,委屈的样子到了成榕眼里就是死不承认。
"还想赖?都是你!"一拳伺候。
不是说以后再乱说的话才揍吗?呸,说话不算数的家伙,混蛋,不理你!严臻捂着小肚子暗地里骂。
当天傍晚,严臻没看到那个每天拿着巧克力来阳台上来啃的家伙。一定是怕被同小区的别的同学看到,白天在学校已经脸红了一天了,现在当然不敢出来了。严臻越想就越觉得嘴里的糖特别甜。
"小臻,你趴阳台上干?进来吃饭了。"严妈妈伸手一把老鹰抓小鸡," 叫你吃饭前别吃糖,你这个孩子就是不听话,总有一天把牙齿都吃坏了。多大的孩子了,还吃糖,看看人家榕榕,连巧克力都不吃了。"
真的?那个好像是他的命啊。一定是妈妈胡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吃了?"
"榕榕妈说的,回了家就关在房里做功课,连每天的巧克力都不吃。"
"噢。"他不吃是他的事,凭什么要我学他?
"噢什么哦,快,洗手吃饭。"

2
自从4年级的时候,因为告诉前排的女生她背后的骷髅粘纸是成榕贴的而再次被问候小肚子之后,严臻学乖了,决定不再和野蛮人为伍, 偏偏妈妈们好事,硬让自己和成榕进了同一个初中的同一个班。算了,又不是全班就他一个人,严臻想我怕什么,那个混蛋总不能吃了我。
一切还真的如严臻所愿,除了有时在妈妈们背过脸的瞬间相互瞪一眼之外,还算相安无事。
转眼到了初三,忙着应付不久的升学考试,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个天天见面的冤家。
放学,成榕有他的小兄弟要勾肩搭背,看到成榕他们几个为了踢一个汽水瓶盖的小事都要打闹争出个胜负来的时候,严臻就能绕多远就多远,成榕偶尔也会对着那个绕道而行的背影瞄几眼。
今天,严臻作值日, 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严臻手里捏着2枚硬币,这是等会儿坐车要用的。公车站人不多,那个混蛋也在。严臻知道这应该是2年多来第一次和成榕同车回家。
车来了,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挤在成榕的前面上了车,严臻就跟在成榕的后面。
"喂,你还没扔钱呢!"司机看着扔钱的箱子,有别过头对成榕喊。
"不是扔了吗?"
"胡说什么你!别以为用个游戏机牌子就可以糊我,我看得清楚着呢。"
"你瞎眼了你!我明明放了2个一块的。"
"还嘴硬?"司机脱下手套,2根肥胖的手指伸进钱盒子里掏,终于挟出了什么:"这是什么,还敢跟我耍赖!"
"凭什么说我扔的。"成榕眼睛瞟向那个几个姐姐。
"就凭我看见是你扔的!"
成榕冲一脸油光近了一步:"你看见个屁!"
"臭小子,不给,就别想坐车。"
"老子今天就坐定了,怎么样!"说着转身往后门走。
"他妈的,你给我下去!"司机的屁股敏捷的弹了起来。
"等等。"成榕快一步拦在司机前,"给,行了吧。"严臻掏了双份的,特意伸到司机眼皮底下,"看清楚了,是4个。"
有什么好争的,虽然严臻相信不是成榕干的,可是为了这2块钱,值得浪费时间吗?再说,一车子的人都等着。
"他妈的谁要你管!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
"那你就一个人下车走回去。"严臻想我还急着回家赶着晚饭前做好那套英语题呢,谁像你那么无聊,为了2块钱吵。说这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动了。
"你..."
"嘘,轻点。"一个妈妈指着怀理做梦的孩子。
成榕无奈的放弃了。
2个人影,一前一后,一长一短。
又是严臻家楼下。
"给我站住。"
严臻刚跨上一个台阶的脚停住了。又想找我麻烦?这几年我也长高了,别以为就一定打不过你。
"怎么?"抱着书包转过身来。
"怎么了?谁要你多管闲事的,给,给,算你他妈的有钱是不是。"成榕实在觉得冤枉,自己明明付了车钱,让小子这样一来,不就是等于承认是自己干的了吗?
"我没钱,也不想管你。我是不想被你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我看你就是存心让我难堪,让人以为是我干的!"成榕真的不甘心,钱是小事,清白重要。
"对,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看你出丑,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逃票。"混蛋东西, 他妈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真要打起来,还以为自己强得过那个相扑选手样的司机?
"他妈的,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更出丑!"成榕习惯性的对对面的小肚子挥拳,不料被严臻的书包挡了回来。
"你小子!"成榕一口怒气就扑了过来。
严臻还是没能和想象中的一样,自己是长大了,可是他忘了那个人也同速度的长高了。
"小臻,你的手腕怎么肿了?"看着儿子握着筷子的手在抖,严妈妈放下碗,拉住儿子。
"可能是刚才上楼时滑了一下,撑的。"
"让你走路看着点,怎么长不大的。看,都肿成这样,走,去医院。"
"不用了,妈。"
"什么不用,伤的可是右手,不赶快医好,怎么学习?"
从医院里出来,对着变得白白,胖胖,硬硬的右手暗骂,成榕你这个混蛋,你去死!
"榕榕啊,小臻手骨折了,这些天你要多帮着他记笔记什么的。"成妈妈饭桌上命令。"喂,你倒是听到我说的没有,想什么呢。"
"噢,那个啊,很多同学都会帮他的。"严臻的骨折,让成榕发现原来班里活着那么多雷锋的孙女。
"你这说的什么话,同学是同学,你是你,你就该多给我帮着点。"成妈妈像是知道儿子就是罪魁祸首似的。
"噢。知道了。"成榕不是没有心虚过,特别是当他听到严臻告诉同学骨折的原因时,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3
严臻用露出石膏外的不灵活的手指往嘴里塞面包,脚趾刚伸进球鞋一半,人已经在门外了。"妈,我走了。"
"别跑那么急,鞋带都没系好呢,小心又绊倒。"
那里顾得了哪些,要迟到了!这对严臻来说,恐怖程度不亚于外星人的出现。
楼门外,有一个懒懒散散的身影在阳光里托拉,不用问,这种时候还笃笃定定的人,除了成榕还会有谁。
成榕感到一个什么东西从旁边闪了过去,靠,小子跑的还挺快。有病,不就是迟到嘛。
哗啦一声,好家伙,严臻左肩上的书包背带断了,要不是走的太急,没有扣好搭扣,也不至于书掉了一地。
倒霉!严臻愣了2秒钟,认命的蹲下来捡。怎么那么多书,怪不得书包要折寿。因为一只手不方便,好几次几乎都塞了进去的书又滑了出来。
看把他急得,不知道越急越出乱子嘛,笨!
"我来吧。把书包口撑开。"
严臻乖乖的安成榕说的做。
"好了。这是最后一本了,把搭扣扣好了。"
整个不到2分钟的过程结束了,严臻一直都不曾开口。现在成榕的关照,也只是机械的"噢"道。
"等等。"已经跑出2步的严臻回过头来,"什么事?"心想怎么那么麻烦,不会是怪我没说谢谢吧。
" 你鞋带。"成榕事后回想起来都无法搞明白自己怎么会蹲下来给严臻系鞋带的,严臻是站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
"别跑了,反正都晚了。"成榕嘴上说着,脚步却大了起来。
哎,严臻看了眼手表,叹气。
好像公车很久没来了,公车站的人几乎是平常的2倍。
"来了。"成榕看见严臻一手抱着书包,一手还在往口袋里掏什么。"你倒是快点,磨蹭什么。"
他妈的,谁不想快点,我这不是掏车钱嘛。
"别掏了,我这有。"成榕一把来过严臻,往前推。
严臻想是不是该说到了学校还你,成榕又开口了,"正好还你。"不就2块钱嘛,干什么那幅表情,我的钱那么烫手吗?
"噢。"原来人家是巴不得把债还清。
差不多就是前胸贴后背了。严臻不要说手里抱着书包,就是可以腾出手来,也没有他可以下手的地方。很快的,就被前面的彪悍师奶回瞪了好几眼。
"抓着我。"
算了谁叫他是眼前的救命稻草呢,拉吧。
下了车,2人间的距离从纵向改为了横向。
"你什么手劲啊,存心报复是不是?"成榕揉着自己被掐得生疼的手臂。
"是你让我拉的。"
"我让你拉,没让你使命掐。"没想到小子心眼够小。
"大不了你掐回我好了。"这能怪我?就那么几个手指头,不使劲行吗?
"以为都和你一样小气?"
我什么时候小气了?混蛋别忘了从来都是你欺负我,我大度到现在了。
说着2个人已经到了校门口,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喂,你干嘛。"成榕拉着直愣愣要往里去的严臻。
"废话,进去啊!"难道来这里瞻仰遗址?
"你傻阿,这样进去,不就白白让逮住。"
"那---?"严臻不是死脑子,只是从来没有迟到过的他,实战经验不足。
"去后面翻墙。走!"严臻还没想明白,成榕已经改口了,"噢,不行,他妈的,你手伤了,怕爬不上去。"
"算了,你翻墙吧,我自己进去。"
"等!"成榕的探头望望门口警卫室,再回过来的时候已经一眼的得意。"你去大门边等着。去。"
被成榕推走,严臻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校门口有一长排自行车,成榕慢慢的走到一头,抬脚就是一揣,随即躲到严臻的身边,看着严臻的微张的嘴,狡猾的一笑。
稀里哗啦,乒乒乓乓,成功的把警卫老爷爷给请了出来。老人家只顾着想抓住罪犯,怎么也不会注意到主谋和共犯从他身后猫进了校门。
"等下了课再进去。"看着严臻脸上微微泛起红,"怎么?感谢我嘛?"
"感谢你个头,要是被发现了..."
"发现?大不了就再把车扶起来,有什么啊!"
看着成榕超然的样子,严臻觉得有那么点羡慕,原来干点小小的坏事还是挺刺激的。
2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楼梯上,不习惯的安静。
"我说,还疼吗?"
"啊?"严臻一时没反应过来,"噢,你说这个阿,早不疼了。"突然的关心反倒让人难受。
"是吗?什么时候拆?"
"2周后。"
"那么快?"
"什么话,巴不得我残废了是不是?还真以为自己是李小龙了。"
"嘿嘿,没事就好。"成榕想这样算不算道歉了?
这算道歉?难得今天也掐了你,就不和你计较了。只是以后不准再说我严臻小气!
严臻你这话不说出来,还真以为成榕有心灵感应?
"走吧,下课了。"异口同声地说,又异口同声地骂"切。"

4
严妈妈带着儿子去医院拆石膏的那个星期天,正好遇到成榕下楼来呼吸空气。
"阿姨,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你去干什么?"严臻反射性的反对。虽然不知道这混蛋要搞什么,但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干什么你。"严妈妈顺手拍在儿子的头上。"人家榕榕好心陪你,你凶什么凶。来,榕榕,别离他。"
看着已经高出老妈的成榕被牵着手,严臻揉着头生气,怎么这混蛋一来,就没我什么好事!
"你傻了阿。快走啊,去晚了,医院里人就多了。"
说严妈妈是乌鸦嘴可能有点过分,可这满满一长排等在候诊室的人,怎么也成了严妈妈的污点证人。
"奶奶的,这要等到何时?"成榕耐不住的伸伸腿,抬抬手。
严臻白了一眼身旁在长椅上做广播体操的人:"也没人让你来。"
"老实点,动什么动。"严臻眼看着成榕的胳膊几次有惊无险的擦过一旁老爷爷的老化眼睛,不得不出声制止。"这里都是老弱病残,无法崇拜你的好胳膊好腿。"尾声,严臻又用力在成榕的大腿上一捏,"说了,安分点。"
"啊噢。"成榕大叫,随即看到几十个眼球瞟过来,才压低了声音。"今天可没让你拉我,再掐,就..."
抓过严臻的右手就掐。
"白痴!"严臻忍不住笑,以为自己一指神功?"有本事把石膏都掐碎了,省得排队让医生拆了。"
"你说,这玩意用什么拆?"成榕敲打着石膏块。
"剪子吧,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骨折了吗?"
"他妈的,这不是还没拆吗?" 以为我3天2头的骨折着玩啊,要不是拜你所赐,谁想累积这经验。
突然,成榕站了起来。
"干什么?"严臻拉住他的衣角,该不是等不及了,要去找剪子吧。
成榕抛开纠缠,"就来。"
幸好成榕拿来的是一支笔,严臻就怕他真地举把剪子过来。
"别动!"成榕来过严臻的手。"你说,等会儿谁的脸会被剪开?"也不等石膏主人的同意,开始画了起来。
"废话,那还用说。剪你是客气的,最好医生用个钻子什么的,从你的鼻孔开始钻。"严臻为自己的想象力得意。
"得意个屁!说不定被剪了耳朵的是你。"
谈话间,灰白色的石膏画布上,已经多了2个脑袋。
"为什么你那个大?"严臻当然不甘心被画的比成榕小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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