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所见即刻发生了些微失真的扭曲,透过晨雾般的隔阂,我看见边尧同我对视,又看见了褚怀星和月哥他们惊讶的眼睛。我低头望向湖水,发现一个半透明的龙魂从我身体里面浮现出来。
龙头和我的脸只隔着一公分的距离,近乎是重叠在一起,但那无疑是一条龙,鬃须几乎分毫毕现。我连眼睛都不敢眨,想要凑近看得更清楚些,但湖面水波一荡,龙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我愕然地抬起头来,说:“没,没了。”
在场没人说话,我结结巴巴又问:“你们,你们也看到了吧?”
边尧点点头:“上次我看到的他,光是头就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大圈。
龙消失之后,发现远处的山景也开始动荡,麦田一排排化成金粉散掉,灵域开始瓦解了。褚家的客厅重新回到我眼前,边尧说:“你第一次发动灵域,能力还不稳定,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褚怀星扭头看他哥哥,又转过来瞧着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靠,真的是龙。”
范无救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真龙,虽然只是一条寄居人身的龙魂。”
月哥点了点头,招人进来把冷掉的红酒重新加热,我发现除了之前见过龙的边尧之外,其他三人看起来比我还要激动或更受冲击一些——对于我而言,“龙”这个概念只是一个中国古代传说罢了,它的存在更是一种象征意义上的,来到现实里究竟代表着什么,反而没那么具体。
此刻我忽然醒悟,如果他们所说的那个组织的目的真的是“龙”,那么既然对着只是继承龙属性的两个孩子尚且能痛下狠手,我的处境似乎真的比我先前想象得更危险一些。这样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此前边尧所说的——“体质越特殊就越危险”。
只不过这一点我能想到,其他几人恐怕早已想到了吧,我笑了笑,语气轻快道:“居然真的被我召唤出来了!下次拿着金蛟剪试试。”
边尧神色十分复杂地看着我,又像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范无救也冲我微笑,开口道:“不能一蹴而就,总之,先吃饭吧。”
这一夜,没有人再在饭桌上提起关于“龙”的事,虽然这古魂一直徘徊在别墅上方和每个人心头。边尧吃饭的时候一直黏在他偶像旁边聊个不停,我喝了不少热红酒,吃了很多迷迭香慢烤羊肉。
吃饱饭后,我跑去隔壁的娱乐室看褚怀星打游戏,看了一会便被壁炉烘得昏昏欲睡。
午夜之前,褚眠月走进隔间时,发现三个小孩子已经全都睡着了。白狼爪子边掉落着游戏手柄,另一个摊手摊脚躺在地上,身上还缠缠绕绕挂着一条蛇——蛇头旁地板上的手机仍亮着光,上面是还没看完的新委托任务。
褚眠月关上游戏机和电视,范无救从门口看进来,问:“全睡着了,会冷吗?”
褚眠月回头看看壁炉的火光,又看了看自家弟弟搭在别人肚子上的大尾巴,摇摇头,在身后关上了门。
第38章 刻骨铭心的纪念 (5-3)
这还是第一次。
同委托人见面的时候,我和边尧坐在小板凳,而委托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这还是第一次。
三个妹子坐成一排,膝盖紧紧挨在一起,颇为紧张地看着我们。最左边的女孩儿双手交握在一起,半低着头悄声问:“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坐在中间的姑娘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和边尧:“可是……”
右手边的妹子略有些大声道:“不行!那怎么可以!我们不是说好了鼓起勇气来的吗?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畏畏缩缩的,为什么真正做错的人不受惩罚?”
她这样说完之后,另外两个姑娘都陷入了沉默,我尚且不明就里,迟疑地开口:“你们要是有什么困扰的事情,不妨先说出来告诉我们听听?”
中间的妹子看了看我:“也……对,毕竟……”
“毕竟来都来了。”我搭腔道。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转过脸去和同行的友人说:“对啊,来之前咱们不都说好的吗。”
我笑起来:“你们别紧张,委托内容都是保密的,就算你们最后决定放弃,即使委托没有生效咱们的谈话也是保密的。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哦,又回来了一个。”
薮猫站在窗台上用爪子敲敲玻璃——他现在是正常的猫咪的大小,我上前去拉开窗户,薮猫轻盈地跳进屋里来。
这一下,原本紧绷的屋内气氛瞬间变了,三个妹子全部坐直身体,像三只非洲大草原上探出脑袋的猫鼬,直勾勾地盯着小猫。
原本十分坐立难安的妹子率先伸出手指,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嘬嘬,咪咪。”
我憋不住想笑:“全世界的猫都叫咪咪。”
她脸红了一下,收回手:“不好意思,请问它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说:“呃……我不知道,我还没问过他。”
最右侧的姑娘也笑起来:“你问它,它不就只会回答喵喵喵吗?”
薮猫打了个哈欠,爪子抠进地毯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步一摇晃地走到妹子们面前,用脑袋蹭了蹭她们的腿,然后“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露出白乎乎的毛肚皮。
“啊!”
“哇啊——”
公寓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几个妹子开始疯狂的和薮猫玩耍——她们当然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小猫咪,只奇怪这猫性格为什么这么好。我忽然想到边尧此前说我猫奴滤镜中毒,对着这么大一只豹子还一脸爸爸式的宠溺,忽然惊觉如果届时薮猫真的变为人形,却是个200斤的秃头大叔可怎么办?
过了好久,几个妹子总算玩够了,薮猫自来熟地跳上她们的膝盖,被最左边的姑娘抱在怀里挠脸和下巴,呼噜噜地一直爽不停。
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坐在中间的姑娘率先开口了。
“我们的视频都被人放到了网上。”
“视频?”我问。
“对,就是……那种视频,”她言辞闪烁,“和我男朋友拍的,私密视频。”
我明白过来一点了,愣道:“呃……你们也是和她男朋友拍的吗?”
“当然不是!”抱着猫的妹子说,“我是和我男朋友……不对,那个也不能算男朋友。”
中间的故事。
坐在中间的姑娘继续说:“我叫Dee,我被发出去的视频是和我前男友拍的。当下拍的时候我就不太愿意,但是他一直磨一直磨了好几周,还和我赌咒发誓说绝不可能给别人看的。我最后还是同意了,”她有些恼火地叹了口气,“因为我是傻x,人在恋爱中的时候,觉得这些都挺甜蜜的,现在想来真恶心,他怎么这么猥琐。”
“我们分手之后我当然先把我这边存的视频删掉了,也逼着他删了——是我亲眼看着他删的,还清空了回收站。但是你懂……现在手机不都自动备份的吗,所以我现在也不确定了……”
边尧终于出声了:“你觉得是你男朋友发出去的吗?”
Dee瘪了瘪嘴:“最开始是。我那天早上醒来,发现好多人给我发消息,问我说我看见了吗?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结果一个关系好的姐妹给我截图说那个视频在好几个群里都传开了,我当下……整个人真的是眼前一黑。”
她胸口一起一伏,深呼吸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想哭,旁边两个姑娘都拉着她的手,顺她的背安抚他。
Dee继续说:“我跑去找我前男友大吵了一顿,结果他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听明白之后还冲我发了一通火,因为视频里也有他的脸——他坚持说自己肯定删干净了,肯定是我手机乱放被别人翻了,或者中了病毒,才不小心把视频流传出去的。”
边尧点点头,问:“你,不,你们俩最近手机有过遗失么?拿去店里修或者换新手机什么的。”
Dee想了会儿,摇摇头说:“应该是没有的,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可以去问问……不过他把我拉黑了。”
右边的故事。
“我就纯粹是被坑了,”坐在右边的妹子开口了,“你们叫我Kiki就可行。我上个月的某个周末出去玩,在酒吧里认识了个男的。当天我们玩得挺嗨挺开心的,我也喝了不少酒,就和他一起走了。”
“就该去开房的。”她恨恨地说。
我:“啊?”
Kiki说:“他说他家就在附近,可以直接去他家,我其实心里有点觉得抠,但也说好吧。结果!他居然瞒着我在卧室里架了两台摄像机,两台!你要是看过那个视频,就凭那个角度和画质,他绝对不是首次作案!”
我哭笑不得:“问题不在这里吧,很多酒店不是说也有针孔摄像头。”
这姑娘一看就是比较爱玩也比较豪爽的性格,她眉毛一挑:“怎么了,女孩儿单身就不能有性生活吗?”
我连连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是这个男的太恶心了。”
“就是!太恶心了!”她激愤地说。
“所以……泄露你视频的应该就是这个男的吧,估计要么是网上靠流量赚钱的网黄,要么单纯靠卖视频牟利。”边尧说,“所以你干嘛不直接去找他,或者干脆报警?”
“我上哪儿找他去,我根本没有他联系方式。而且后来我回去那天晚上他带我去的地方,发现就是个短租屋,一夜一续的那种,人早搬空跑了。”Kiki整个人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说实话我是支持报警的,要是能找到这个烂人的话,搞不好乱发其他视频的犯人也就抓住了。”
“什么意思,发你们三个人视频的是同一个人吗?”我问。
左边的故事。
“我……我叫融融。”坐在最左边的妹子说出这一句话后,又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戴着眼镜,披着一头完全没染烫过的黑色长直发,从气势和风格而言都和Kiki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她手捏着薮猫爪子无意识地揉,薮猫趴在她腿上打瞌睡。
“融融是第一次。”Kiki忽然说,“结果那男的是个渣男……”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Kiki扭头看着融融说:“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融融点了点头,轻声说:“上半年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男生,是随学生会一起出去聚餐时候认识的。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聚餐途中加了微信,之后就偶尔在朋友圈聊几句。”
我点点头:“哦……诶?等等,你们都是我们学校的吗?”
Dee说:“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我张着嘴:“啊……我不知道。”我扭头去看边尧,忽然想到我其实并不知道大部分委托人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边尧这个小万事屋的。
kiki说:“是祝小贤介绍我来的。”
边尧扬了扬眉毛,了然地点头,对我解释:“姚静前女友。”
“哦!”我惊讶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你继续说。”
融融抿了抿嘴:“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我陆陆续续见过那男生几次,然后他就开始追我。我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他当时也真的对我很好,带我去吃高级日料,领我去和他的朋友一起玩,我随口说一句没吃早饭,他还给我买了早饭。”
“什么啊,又不是他亲自买的,点了个外卖罢了,而且估计就是想套你家详细地址。”Kiki说,“这种男的我见得多了,哎算了算了,以前不认识你,不然肯定会提醒你的。”
“也不是没人提醒过,”融融说,“周围有朋友来问过我是不是在和他交往,我否认之后,她们都说这个人挺花的叫我小心。其实我也能够感觉到他人有点轻浮,不确定他追我是不是认真的……”
她顿了顿,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又继续说:“过程就不细说了,总之某一次他一群朋友上他租的公寓里去玩,把我也叫上了。结束的时候时间很晚,我宿舍门禁过了,他就非要我留下。总之……我就和他做了,那是我的第一次。”
“中途我看他拿了手机,就问他干什么,他说只是拍了张照片,等他想我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我后来找他要照片的时候他说自己根本就没存……他说得特别光明正大,我又没有他手机密码……”融融声音越来越小。
“后来你们交往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这次之后,我和他发消息他也回,口气和态度什么的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对于我而言就不同了。以前我们只是暧昧的时候,这样不咸不淡地发消息还行,可是……都已经那个过了,我心态整个就变了你知道吗。我主动去找他,要和他谈谈,他倒是挺爽快地就出来了。于是我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算在交往吗?”
我:“他怎么说?”
“他……反正挺含糊其辞的,说为什么非要给两个人的关系贴标签,就这样相处就挺好。还说本来所谓约会就是试试不合适再分,并不需要这么快就定下来,变成一个exclusive的关系。而且就甚至这一次谈话完了之后,还又想拉着我去他家。”
Kiki怒道:“不就是个骗炮的?还exclusive呢。”
边尧清了清嗓子,我意识到自己又完全进入了“听故事mode”,想起还有委托任务的事,赶紧问道:“所以你后来也发现自己的视频被公布了,是在什么平台上面?”
融融摇了摇头:“不知道,同学间都传遍了我才最后一个知道。中途我还去上了课,所有人都在议论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