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我简直是一个笑话,同学之间都传开了,那些男生……那些男生说得好难听,说我在床上像条死鱼一样,还有人说我在那边演……”
“演什么?”我茫然地问。
“他们觉得她在视频里面看起来很痛是演的,演自己是个处女。”Dee说。
“啊?有毛病啊,这有什么好演的。”我震撼了。
“可不是吗!”另外两个姑娘都替她忿忿不平,融融不停用卫生纸沾走流出来的眼泪:“我之前都想到死了,我觉得自己活着太失败、太丢人了。但是她们俩找到了我,开导我、劝我,说我不应该为了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
初恋遇到人渣也就算了,初夜的视频还被公开品头论足,这妹子真够惨的,我想。“她们说得很对。”我说,“大致的过程我们了解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很想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你们。”
Kiki说:“其实被公布视频的不止有我们几个人,可是有些女孩儿我们没有联系上,有些联系上了的也不愿意加入我们。我们所有人的视频都是同一个时间发布的,就是上上个周六的晚上。”
“所以你们才怀疑发布视频的都是一个人吗?”没得感情的委托机器边尧问,“具体周六几点?”
三个妹子彼此互看,迟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因为这些视频都是转发了又转发,没人愿意承认视频是怎么来的,都说是‘别人发给我的’。只不过这几个视频都打着同一个水印,我们是因为水印才联想到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
边尧问:“什么样的水印,给我看看。”
她们几个面色一下有些尴尬,我连忙说:“不需要给我们视频,截图一下水印就可以了。”
边尧却道:“最好还是连同视频一起看,也许有其他被遗漏的细节。”
“边尧!”我从牙齿缝里喷出气音,咬牙切齿地警告他——怎么可以让受害者再主动把自己的亲密视频传播给别人?
Dee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做剪辑,我……回去打个厚马再传给你们,可以吗?”
那她不就得再仔仔细细地把所有视频看一遍么,我担忧道:“你们不介意吗,别勉强。”
她摇了摇头:“比起这个,我更想抓到那个人渣。”
“本来刚进门的时候,我都想走了的。”她疲惫地笑了笑,说:“但是跟你们说完之后,倒是挺庆幸自己来了一趟。”
送她们出门前,我又安利了一下翟齐的精神大保健心理咨询,妹子听说是个心理医生是个大帅哥师兄后,纷纷蓄势待发地走了。她们出门后,我一屁股倒在沙发里,哀嚎道:“我靠,什么事儿啊这都是,太恶心了吧!而且怎么已经删掉了的视频还被人恶意找出来往外发,又不是明星。”
“这种很多的,你看那些网站上多少自制小视频,男主都是有意挡脸,女孩儿也不知道自己被拍。”边尧埋着头在电脑前鼓捣。
“但这个是和自己男朋友啊,交往期间做什么不都挺正常的嘛。不过就算不是交往过程中,私生活别人谁爱做什么做什么不是吗。”我说,“不过也难怪她们进来了之后表情那么迟疑,面对咱俩都是男的,这种事情说不出口也很正常吧。幸好有我们可爱的猫猫在,小猫咪拉进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小猫咪化解世界难题!”
我抱起昏昏欲睡的薮猫抛来抛去,抛到空中的时候,他忽然变回原本尺寸——巨大一只豹子把我压趴在地上。我身负重伤,猫科动物脚步轻盈地走了,尾巴还在我脖子上扫了一下。
边尧冷笑道:“傻'逼了吧。”
我在地上滚了一圈,纳闷道:“话说这些事就发生在咱们学校吗?她们说这些视频在同学的微信群里传来传去?我怎么没看见过,你见过吗?”
边尧摇了摇头:“我也没有,所以我现在在找。”
“喂!”我跳起来按住他的手,“你怎么这样啊,刚才不是答应她们看剪辑过的版本了吗?”
边尧不赞同地抬起眼睛,从镜片上面看着我:“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万一处理过的视频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怎么办,是抓坏人重要还是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你情商低也要有个限度……”我伸手去抢他的电脑,被边尧一根手指头弹中麻筋,流着眼泪瘫在了地上。
“这种视频一旦发出来之后,就被无数次下载上传到各类网站、网盘、微信群里,传播到最后本来就已经很难分辨视频源头是什么。”边尧敲了几下键盘,“啊,找到了。”
“喂喂……你别真的看啊,我总觉得不太好。”我挣扎地再次爬起来朝他移动,却看见边尧表情有些怪异,而后化为一脸愕然。
“怎么了?”我看向屏幕——画面里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摆在一个相当逼仄的小房间里,床沿坐着一个人,但视频按了暂停,看不到她下一步的动作。
“看水印。”边尧说。
我下意识朝右下角看去——起码七八个水印叠加在一起,最上层的是一串数字和英文的乱码组成的网址。
“怎么了?”我什么所以然也没看出来。
“不是那里,”边尧敲敲视频正中间,我才发现画面当中也有个极浅极淡的水印。
“L……L什么?背景太花了我看不清。”我眯着眼睛,脸都快要掉进视频里,“不过这个形状怎么有点眼熟啊。”
“Lunatic。”边尧说。
“诶?好耳熟。”我下意识道,忽然惊醒过来:“啊!Lunatic!”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虐猫视频上的水印嘛!”
第39章 刻骨铭心的纪念 (5-4)
“刘承德。”边尧点点头:“你还记得吗?那个暗网上有好多子版块我当时都进不去,刘承德说他自己是个低级会员,也只参加过这么一次聚会。而高级会员都是注册时间够长、而且消费级别够高的,他们还有很多别的板块和活动,虐猫虐狗区只是其中一块。”
我点点头,当时和刘承德对峙之后,发现他并不是投毒的元凶就没在管过他了:“后来警方破获了那个动物走私的组织,但也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暗网的事。”我回忆道,“不知道褚怀星他们善后接待过的狗们有没有其他的信息。”
“我现在想起来他当时说的那句话……”
“怎么了?”
“消费级别够高,是具体消费什么内容呢?”边尧说。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些怪异:“假设这个网站通过收取会员费或者卖视频赚钱,不论是虐待视频还是se情视频,这种单价的交易真的能够促成什么高消费的会员么?”
“唔……”边尧再次打开了Lunatic这个网站,依旧是相当复古的聊天论坛风格,简约到好似什么初学者的课堂练习,若是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很可能会因为不明所以而无聊到迅速关掉。
“话说回来委托的这三个姑娘……”我说,“三个女孩儿此前完全没有交集,为什么视频最后会由一个平台在同一时间发布出去呢?”
边尧的鼠标在各大板块里点来点去,屏幕上数次弹出“您的权限不够”这样的提示信息。
我继续琢磨:“Kiki的视频最有可能是直接被拍摄后转卖的,融融的对象既然是那种轻浮的花花公子,手上相似类型视频搞不好很多。抱着炫耀的心态随随便便转发给朋友看,就这样流传出去的可能性也不小。最奇怪的是Dee,据她所说,她的视频明明应该好好保存在自己和前男友的手机里,难不成是男朋友说谎?”
“或者是买了新手机后把旧手机卖掉了,但却没有完全格式化清空,被人从云端上把视频找出来了。”边尧说。
“谁会这么无聊啊,一个人手机用过几年后,云端上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张照片吧,还真的去挨个找?”
“那么换个思路,虽然视频都是同一个时间发布的,但也不能说明是发布前同时泄露的,也许只是碰巧一大堆视频一起打包发掉了。”边尧看起了版规,想要研究一下如何才能使会员升级,“我不太清楚这种私人自制小视频是通过什么产业链发布上传的,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是个人发布之后被网站当做资源再次转发而已。”
我沉思了一会儿,也愁眉苦脸道:“这好像是第一次完全没有嫌疑人。”
我俩无言地对着那个网站瞅了一会儿后,我忽然想起来,问:“话说之前那个事情怎么样了,你不是去见了孙先生。”
孙先生便是此前女儿被相亲男骗的委托人,自从上次对峙骗子被相无征阻挠后,那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自从上次你一箭把相无征的灵域焚毁后,催眠好像就解除了。”边尧说,“警方开始正式将之作为诈骗案受理,孙先生的女儿开始配合取证,只不过那人还是没找到。”
“咦?”我惊讶地扭头看着他,忽然发现我由于凑着去看他屏幕,和他脸挨得有点过近了——长长的睫毛纤毫毕现,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一脸茫然的我。
我连忙摆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相无征上次说他们和那个人渣是雇佣关系,这下他们任务失败,雇主变成了通缉犯,估计组织也被牵连了吧哈哈哈。”
边尧没有立刻说什么,依旧不做声地看着我,我被他瞧得心里打鼓,手心莫名开始出汗。我看了他好一会儿,居然从他熟悉的五官里又看出了陌生的一张脸——这感觉太奇怪了,好像一个字写太多次之后,反而完全不认识了。
认识边尧从秋天到现在也几个月了,说长也不长,却似乎比过去五年加起来还经历了更多。我已经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边尧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了。
毫无预兆地,我脑中忽然浮现起自己灵域中的景象——边尧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风一吹动便成为金色的麦田,麦穗变作的蝴蝶落在他睫毛上,嘴唇上凝结着白皑的雪顶。但其实只要一点春光,冰雪就会融化为春水……
这样无边无际地想着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边尧的脸距离越来越近了。
“你的眼睛原来一只是单眼皮一只是双眼皮吗?”边尧忽然开口了。
“啊?”麦田世界一下化作泡沫消失,空气中只余下一些细密的金粉,在阳光下不知死活地闪耀着。
我的嘴巴木然地一张一合:“哦哦……是内双啦内双。”
边尧闻言又凑近看了看,没什么想法地“哦”了一声。
见他移开目光,我转过脸去,偷偷呼出很大一口气——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自觉竟然一直憋着没喘气。抬眼一看,电视机屏幕里反射出的景象相当惊悚——我跪在边尧椅子边,手搭在他扶手上,向前探着上半身,一副想要去亲他的样子。
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被这认知给惊得头皮发麻——我刚才被什么诡异的气氛给迷惑了,在想什么鬼东西我?
我偷偷用余光去看边尧,他神色如常地坐在原地,手指在电脑上敲来敲去,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刚才行为的反常。
“你……你的眼睛是黄色的。”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试图为自己刚才的反常行为安插一个合适的理由。
边尧想了想,说:“对,月哥的眼睛也是黄色的,变成黑狼的时候。”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边尧接着说:“我小时候还傻兮兮地想,我要是月哥的弟弟就好了。”
“你是啊,”我说,“褚怀星也说来着,你算是半个他们家的小孩。”
边尧手上动作停了,沉默不语,我笑起来:“怎么了,半个还不够吗?另外半个你可以做我家小孩,我妈人很好的,她会拼了命地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什么呀,”边尧也笑起来,“我是什么大龄孤儿吗?还是一个西瓜?”
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家成长环境估计就很好,才能把你养成这样傻兮兮的。”
“嗯……嗯?”我挠头,“你在骂我吗,还是在夸我?”
“夸你夸你。”边尧很不走心地敷衍道,又重新将目光投回到网站上,说,“我发现了,你要混进这个网站的内部版区,必须得通过会员邀请,不然永远只能在外圈闲晃。”
“啊……那我们要去哪里认识一群变态?”
边尧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思考着:“所以我就想知道,这些视频最初是怎么被传到咱们学校学生群里来的呢?总归有人进到了Lunatic这个网站里,然后把这些视频下载了出来。”
“啊,你说我们有可能找出是谁最开始发了这些视频么?虽然Kiki他们已经去问过了,但是受害者兴师问罪对方一定会推脱是别人那里看来的,男生去问结果估计会不同。”
“那就靠你了,”边尧说,“我和他们没交集。”
“???啊?”
边尧切回到原来的视频,继续点击播放。
“喂!你怎么又看起来了!”我伸手要盖他的屏幕,却被边尧一手捏住两只手腕:“别捣乱,你也给我看,抱着研究的心态看。”
我逃出他的钳制,蹲到电脑的背面,抱着膝盖盯着他。
“你看不看?”
我摇摇头:“我等Dee的马赛克版本。”
边尧面色不善地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也关上了视频:“我真是……”
他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憋屈样子莫名萌,我嘻嘻嘿嘿地笑起来。
正当气氛又开始变得奇怪之时,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我从地毯上爬起来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