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遇雪天[上]

作者:遇雪天[上]  录入:12-21

耳边听得一声嘟囔:"你叫什麽......三更半夜的,这麽吵......"却是斯蒂文的声音!一根火柴划亮,蜡烛燃起,烛光中真是斯蒂文不悦的拧着眉。外面有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即刻有人敲门:"少爷?少爷!有事吗?"
"没事,都回去睡觉!"斯蒂文大声朝门外下了命令,顿时四下又是一片寂静。斯蒂文半坐在床上看看呆立在床下的寒水:"怎麽了?"
张口结舌的寒水半天才找回了声音:"......你......睡在这里?"
斯蒂文反倒更显得惊讶:"这是我的房间呀,"然后似觉得奇怪的反问:"我没告诉你吗?"
他不是有洁癖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吗?"那......这是你的房间......"寒水呐呐的其实是想说那自己是否该去别的房间。
斯蒂文不耐烦了:"你想说什麽?我忙了一整天已经累得不行了,没话说就赶快睡吧,我可是要早起的。"
寒水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这......只有一张床......"
斯蒂文重重倒下去:"一张床怎麽了,这麽大,前几晚一起睡也没见你掉下去过。"
啊?!前几晚......可自己......真不知道呀!
斯蒂文抬手用银尺压灭了蜡烛:"快睡吧,别又将别人都吵醒了。"
寒水呆立了半天,见斯蒂文不再动了,无计可施,终于磨蹭着上床钻进了被窝,原以为睡不着的,却不一会就入梦了。而屏息躺在旁边的人也终于忍不住的轻笑出声。
清晨。旁边没有人。寒水回忆着,昨晚不会是梦吧?但愿,可又绝不会是。来不及懊恼,医生来的早,终于发话同意可以稍事运动,路易便带裹的严严的寒水参观威伊斯堡,因为两次进入都是晚上,所以觉得在白天看起来更加的巍峨雄伟。转了半天下来,才知道这里出乎意料的大,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转得完的。连从小玩在这里的路易都说很多地方没有去过,那自己更不用说了。
"这里跟你的故乡一点都不一样吧?"路易在石栏积雪上踩下一个脚印。
"嗯。"寒水掬起一捧雪。凉凉的,挤一挤咯吱吱的响。
"那里不一样呢?除了冷一些,还下雪?"
"绿。"故乡随眼看去满满的都是绿色,四季不是很分明,不像这里入秋后叶子落尽,就只余满眼的灰黄,耐寒的植物也是没精打采的,根本算不得绿了。
"就是说你的故乡全部都是常绿的植物?"那里是属于南方,树叶子不会落吧。
寒水点点头:"还有水。"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时,花篱粉墙拱桥上下都是斑驳浓淡的千般绿意,映得潺潺流水也是化不开的绿波。那种玲珑的婉约秀丽是和眼前这巨石层层修葺而成的壮丽古堡截然不同的风情。
"其实这里也有湖泊的,而且冬日见绿也不是难事。"身后突兀出现了斯蒂文的声音。
"哦?你有办法?"路易转过身,表情说明并不相信。
"不然等明年此时,我让这里绿起来给你们看。"斯蒂文看着寒水,自信满满。
路易兴奋起来:"好呀!打赌!寒水就是证人。"
寒水见了斯蒂文,又想起自己昨晚的惊恐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麽会联想到了妖魔鬼怪,自己把自己吓得大叫出来,真是丢脸。
"你相信吗?"斯蒂文含笑问向寒水。昨夜自己将他吓了一大跳呢,平日里的沉着冷静是强装的坚强吧,内心里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不过不太好骗就是了。
没见过怎麽相信,打赌并不是什麽好事自己最好别参与,那就含混过去吧......昨夜的失态多少影响到了他休息,还没机会道歉,不如趁此时示意一下:"昨晚,失礼了。"
斯蒂文笑的温和:"没什麽,把我当妖怪了?"看来是这麽回事,好可爱,耳根都红了。
"昨晚发生什麽事了?"自己错过了什麽好玩的节目吗?路易插进来:"斯蒂文,为什麽寒水把你当妖怪?"
他的好奇心怎麽这麽重!寒水闪身走开些,暗暗希望斯蒂文不要多嘴。
"没什麽,我昨晚回房把寒水吵醒了。"斯蒂文淡淡的一言带过,让寒水松了口气,毕竟是糗事,自己并不喜欢被别人打趣。
路易却不依不饶,犹在追问:"你回房?你和寒水住一间房?!"
"有何不可?"斯蒂文的笑里带了明知故问的揶揄。
"......你什麽时候有肯与人同房的雅量了?!"路易的下巴似要掉下来了。
斯蒂文像在看一个白痴:"奇怪吗?寒水在生病,半夜要是再发起高烧来没人知道怎麽办?况且从校园那晚起我就和寒水同床共枕了,怎麽你有意见?"
这话怎麽越听越别扭,寒水自觉尴尬,装着看景举步缓慢离开,心里也是暗自寻思,是生病昏睡的那一晚吗?原来是斯蒂文一直在照顾自己。睡着时都是很沉的,若不是昨晚还半醒着,可能根本不知道旁边另躺着别人。自记事起都是独睡一房,与人同卧更是头一遭,给人添了乱不说,还闹了如此一个笑话,怕是让屋主更觉得不方便了吧。
"......照顾的更好,他跟我还有话说,也把你解脱了......"身后路易像是还纠缠着斯蒂文,要求寒水搬去与他同屋。
转过石栏,声音终于听不见了,寒水嘘出一口气,这病什麽时候能好?好怪的病......
18疑问
"嗨!"有人自侧边出声,寒水望过去,不认识。衣着看显然不是仆人,对自己正上下打量着:"你就是斯蒂文抱进来的春卷?"
有这麽形容的吗?!谁是春卷!寒水终于知道那晚的自己狼狈到了何等地步。可眼前这个西方人怎麽知道这地道的中国名吃?那人懒洋洋的走近:"怎麽看也不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嘛。"
你才快要死了呢!无礼的家伙!自己好像有病没错,但医生都说再过一阵就可好转,等开学应不妨碍正常上课。那人继续靠近,不动声色的估量着什麽:"看眼神倒也机灵,怎麽是个哑巴?"
寒水缓步接着走,全当此人是路边的顽石,那人却动作奇快一闪挡住去路,还是细看,不复懒洋洋的样子,眼里精光乍现:"从哪来的?真叫纳兰寒水?"
"这都与你无关!"身后是斯蒂文冷冷的声音,那人顿时又换回了懒洋洋的样子:"呦,守得倒是真紧呀,这美人原来是个东方男孩子呢。"
斯蒂文信步过来,看一眼寒水:"外边冷,回房去吧。"眼神示意的是快走。寒水原也无意多留,闻声疾步走掉。那人不再阻拦,只看着背影:"黑发,男孩子,东方人。斯蒂文,你的品位原来如此。"
"你赖在我这儿就是为了证明这个?"斯蒂文确实疑惑,但从查证上看寒水应与对方毫无瓜葛。
那人还在低语,脸上却是冥想着什麽:"黑发,男孩子,东方人,还真巧......"抬头见斯蒂文皱着眉头,展颜一笑:"太小,幸好不是。"
斯蒂文猛然意识到了:"还没放弃?"随即冷笑:"倒是你何时竟成了他的猎犬?"
那人并不以为忤,只是轻叹一声:"如我不来,万一是了如何收场?"
斯蒂文嗤之以鼻:"你是他的下属,又何必为我担心。"
"你当我愿意吗?我还真不想两头瞎搀和,还两头都落不着好,"那人苦笑一声:"你与他之争关系到国家安定,却没有一点沟通,互不往来又各不相让,真是一模一样的固执......算了,你又要损我是他的说客了,他还抱怨我向着你呢。既然见到了,也算完成任务,那我就告辞了,不用送呦。"言罢依然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了。
斯蒂文在他身后突然冒出一句:"告诉他别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
那人并未回头,只是纵声大笑:"已不是把柄那麽简单了吧?"
那人真是莫名其妙,寒水往回走时还在想着,听声音自己刚来那一晚想揭开丝幔的就是他。路易说过那晚的客人都是威廉亲王的亲信,很突然的到访也不知出于什麽目的,这个亲王与威伊斯堡分属两股政治势力,表面上相互不招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可一旦有机会就会让另一方一败涂地再也没有机会和能力翻身。很复杂的政治之争,斯蒂文才不过二十就涉身于这种宫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当中,真是难为他了。寒水忽然有些担心,刚才的事不会给他带来什麽麻烦吧?
"看路!"突然的一嗓子使低头走路的寒水蓦然立住,看看左右没有人呀,路也平平的没有异状,寒水仔细听听,继续缓步前行,似不小心脚下一滑,一团雪随之向后飞出引来一声:"哎呦!"寒水也不回头看,只是暗自笑笑径直往前走。
"你这个人!喂!说你呢!"一个女孩子随声音从后面追上来叉腰挡在路中间:"你踢出的雪砸到我了!"理直气壮的指指自己的裙摆,一团雪渍犹自挂在上面。
寒水也就看看,并不以为然,是她欲捉弄自己在先,这一小团雪已很客气了,又砸不痛人。
"你这人怎麽这样!我是怕你闷头不看路跌一跤才好心提醒一下,小心眼!跟我说对不起!"女孩子气势汹汹:"要不让我砸你一下!"看寒水还是无动于衷,急了:"知道我是谁吗?别以为装病我就不跟你计较,再不说我就让爷爷把维生素换成泻药给你吃!"
寒水愣了一下,眼前这个凶巴巴的金发女孩所说的爷爷应当是那个医生?!她刚刚说......女孩子却猛地捂住嘴:"呀!我......我牙疼......先饶了你这次......下次可没这麽便宜......"转身像来时一样闪进灌木丛不见了。
寒水回到房间,顺手摘下玉萧,盘腿坐在了窗台上。看看窗外天色,心中冷笑:谁会先来呢?应当是路易吧。将萧抵至唇边,一曲《破阵子》激越而出......的16c222aa19898e5058938167c8ab
"真是慷慨激昂呀!"还确是路易,目光在寒水和玉萧之间移来移去:"你吹的真好!这麽小巧的乐器却有这麽强的感染力!"
"路易,你觉得我的病会好吗?"寒水将萧平放到膝上,似随意问出一句。
路易的眼神飘忽开去:"这个......肯定会好的......医生不是说了嘛,只要好好休养不累着,到开学就差不多了。"
寒水向后靠至窗框石壁上:"你怎麽来的?"
"啊?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吗?噢,你是问我那天怎麽知道斯蒂文把你带到这儿了是吧?那天晚上他不是不让我上车吗,我就在你的宿舍等着,送来的热水都凉了还不见你们回来,然后我睡着了,起来听校工说你们连夜回了威伊斯堡,我就追过来......怎麽不对吗?你没听明白?我是说......我坐马车来的,呵呵。"这麽简单的问题竟然绕了这麽大个圈才答上来,路易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些都是治什麽的药呀?"寒水将好几天来饭后必吃的药片取几粒托在掌心细看。
"这......"路易转着眼珠:"我也不知道,反正医生嘱咐的肯定没错。"
"是维生素吧?"寒水并不让路易有时间动脑筋。
"你看出来了?!"路易好奇的凑过来看看:"这药片样子都差不多嘛。"
寒水跳下窗台,将药片放到路易手里:"我没病是吧。"淡淡的语气并不是询问。
路易这才大惊失色:"你都知道了?!"

19离开
寒水不再搭理他,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东西往一处归拢。
"你要走?这个......"路易急的团团转,却不知如何劝阻。
"那些药是维生素。"斯蒂文推门进来,看不出是什麽心情,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了一边看寒水收拾。
寒水谁都不看,提了自己的东西从两人旁边越过,到了门口又回身,抬手将镶着自己那幅扇面的画框摘下也夹了走,斯蒂文这才出声:"路易,还不去备车!"
"啊?"路易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反应不过来,斯蒂文冷哼一声:"寒水都表明了要坐你的马车回学校,怎麽还不明白?"
说了吗?什麽时候?问自己怎麽来的......是这个意思!路易连忙追上去,一边埋怨:"怎麽也不解释一下?真是自作聪明,看寒水生气了吧!我还以为你要留下他呢......"
留下他?留得住吗?斯蒂文对着已经空了的那一小块墙面苦笑:到底没骗过去呀,寒水那麽要强的性子,知道被骗了还能留下?刚开始的时候就怕是会有这样的结局,但还是忍不住想方设法的带了他回来,以为最可能的疏漏会是路易,为了堵他的嘴才退一步同意他留下来陪着,没想到百密一疏,忘了医生那个刁钻的孙女......刚看到她远远的见了自己撒腿就跑,就知道不妙了。寒水那激越的萧声是为了平定心情吧,被骗谁都不会若无其事的。
猛抬头却看见寒水又拐了回来,冲自己深深鞠一个躬:"这几天给您添麻烦了,多谢。"转身又走了!
这个小家伙心里在想什麽?!他的心思实在太难捉摸,可这难以捉摸又实在太吸引自己,以后想接近他只怕是更难了。怎麽路易反倒更受信任一些?斯蒂文颓然倒在大床上,极力控制住命人拦住寒水的强烈冲动,心绪愈加的烦乱......
门外仆人禀报:"少爷,老爷回来了。"
夹了画框提着东西往外走,忽然身后赶上来许多仆人越过他快速往门口奔,寒水让开路继续走,快到大门仆人们又挤作一堆往回返,当中围着的人挥舞着手杖正眉飞色舞的大声说话:"我差一点就把那只黑熊制服了,因为腿不灵便才让它给跑了,你们不相信?看......"将一条腿搭到椅子上指着:"就在这里,抓了很深的几道血印子......咦?"
随着这一声"咦",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寒水,那人推开挡路的仆人快走几步来到寒水跟前:"你就是那个小子?!"伸手就将没防备的寒水拉着转了一个圈:"嗯......不错不错!男爵那个狗东西就是不说实话......你什麽时候找他决斗一定要叫上我,上一次就没赶上,这一次不能错过了......怎麽你要走?"
什麽乱七八糟的,这个人是谁呀这样古怪,让自己和谁决斗......他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不过自己是要走了,寒水侧身从一大堆人中挤过去,那人却在身后放声大笑:"好样的!我喜欢!喂,小子,停一下......"
"父亲!"正好赶到的斯蒂文成功地吸引了全体人员的注意力,只有寒水没有回头,大步往大门外走,可以看到路易的马车已经备好等在那里了。
"你这个臭小子!怎麽对在外面历尽艰险九死一生终于凯旋而归的老人家连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真是白养了你这麽大......哎,我说,那小子看起来也倔着呢,要不要老人家我给你帮忙?"
"父亲!"斯蒂文无奈的躲开戳了自己脑门好几下的手指头,拿这个从来没有身份地位概念的父亲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从外面闲逛数月回来都嚷嚷是历尽艰险九死一生终于凯旋而归,其实每次都差不多是在哪个游览胜地或传闻中心用尽了所带钱物迫不得已回来再取,若不是自己对他一次支取的额度卡的很紧,只怕是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个人影。要帮忙倒可以,现在正好有个他能帮上的最大的忙:"您回来了我就可以放心回学校,我今年要毕业了,这最后一个学期需要住校好好念书。"
"嘿嘿,诓我老人家了不是,你在想什麽当我不知道?臭小子!你可别再做梦能把这烦人的公务丢回我这里,我早就受够了......你要是也烦了就把威伊斯堡玩儿完了算,不然也学我找个替罪羊当伯爵......我才不管呢,我得去睡觉了,哼!累个半死还要受你这个笨蛋不孝子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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