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寻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事?”
“你,”薛来憋了一天了,还是想说,“我真的有在戒烟。”
魏寻性格内向,不善表达。虽然前几次勉强混过去了。
但他不是傻子,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向自己强调‘戒烟’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想要得到大人肯定的小孩儿。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那天的随口一说,对方就记下了,真的不抽烟了。
魏寻想夸他,但自己夸人的词汇实在贫瘠。他一时之间没想好怎么说,先道:“我知道你戒烟了……”
薛来觉得心里堵堵的,站在那儿不动,皱着眉看着魏寻。
他现在很烦躁,好像有一团火。
可能是戒烟后遗症。
他摸了摸兜,糖已经吃完了,忘了补。
他想摔东西,想大喊大叫,想去操场跑两圈儿。
薛来要下去跑圈儿的时候,他的小同桌抱住了他,后背被人有节奏的轻轻拍了几下,浅淡的语气像是一束温润的月光:
“你很棒。”
薛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他小同桌的脸胀得红红的,连耳垂和脖子都染了层绯色。
呆呆愣愣问他:“我不怎么会夸人,不知道这样够不够。要不要再摸摸头?”
然后……
薛来就怂了,转身就跑,门被他甩地碰到墙上又弹回去。
搞出来的动静在寂静的校园回荡了一圈儿。
魏寻拍拍脸,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确实不太好。
他决定去复习知识点让自己清醒一下。
薛来的书都很新,上面就写了个名字。
练习题也只有很难的题,才寥寥写上几笔。
字也忒丑了。跟鬼画符似的,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
手机震动了下。
小甜甜:[哟吼。小咪小咪小咪,在不在不?]
我:[在!]
小甜甜:[中秋节快乐!\^o^/]
我:[同乐同乐啊。]
小甜甜:[今天我和朋友去逛街了。你去哪玩儿了?]
我:[我也去逛街了。你在哪儿逛街?]
小甜甜:[万达,北大街。都去了!人超级多!特别热闹!那里的小王炒凉粉儿一份才要4块钱,比万达便宜2块!关键是非常好吃!]
魏寻有种与小甜甜擦肩而过的失落感。
但一想到能离小甜甜这么近就很高兴。
紧接着,小甜甜发过来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包透明包装的月饼,用正楷印着的‘豆沙月饼’的红色字样。背景是大街,还有暖黄调的路灯。看不出来在哪儿。
魏寻对甜食不怎么感兴趣,中秋节不吃月饼也感觉没什么。但现在馋虫被勾起来了,他也想吃月饼了。
我:[好想吃。中秋节我还没吃月饼。]
小甜甜:[好可惜,那一会儿我吃的时候让你看看馅儿长什么样儿吧!(☆▽☆)]
我:[好!]
魏寻继续复习物理,草稿纸上很快就写满了各种公式。
题型的话来来去去就那几种,他记忆力很好,再加上知识点大多数都是相同的,整本书基本上快速翻一遍心里就有谱了。
他双手托腮想了想以后自己上台讲题时自己对答如流、从容不迫的样子,就有点儿小激动呢。
门响了下,魏寻开门后看见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透明的大袋子,里面红红绿绿的。薛来特别扭问:“凤梨、五仁、哈密瓜,喜欢哪个?”
“凤梨吧。”魏寻回。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戳他怀里就走了。
魏寻下意识接住。发现是一个凤梨味儿的月饼。
他从中间掰开,里面是黄软带丝儿的馅儿,咬进嘴里,挺软,甜丝丝的。
不过!等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手机在桌子上放着,他翻开和小甜甜的连天记录,找到那张图片,图片中那个月饼的包装与这个一模一样!
魏寻做了一组深呼吸。告诫自己,他现在是在小甜甜的城市,月饼就这几个牌子、就这几种样子,可能是巧合。对,这绝对是巧合!
反正,小甜甜不可能是一个大糙老爷们!
很快,小甜甜发过来一张图片,上面是那个豆沙月饼掰开两半儿后,里面是暗红色的馅。
小甜甜:[小咪,分你一半。好朋友一起分享才快乐嘛。]
魏寻没回。
他需要时间缓缓。
还是先做一张卷子冷静一下。
结果,魏寻差不多一夜就做完了一整套的黄冈试卷。
第二天,魏寻都没怎么出门,上午的时候在屋子里学习,哦不,是调整心态,好在薛来没凑过来。就中午的时候叫他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魏寻一直观察薛来,想从他身上找到点儿小甜甜的影子,然而除了学习好之外没有找到一分相似,妥妥的一大糙老爷们儿。做事大大咧咧的,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能把对面吃饭的小姑娘吓哭。
下午的时候薛来房间隐隐有缝纫机的声音传来,一定是在给他改校服,魏寻心觉愧疚。
傍晚吃过饭,薛来拿着一套卷子、拎着板凳过来敲门,提出要和魏寻一块儿写作业。魏寻发善心勉强让薛来进来了。
他们是面对面学习的,魏寻一抬头,见薛来比着尺子一笔一划写字。以前他不这样的。直到他瞥见了薛来的卷子,“这不是咱们的假期作业吧?”
薛来抬起头一脸纯真:“对啊。”
魏寻屁`股离开板凳、扒着脑袋看:“这是初中的吧?张馨馨是谁?”
“作业代写,”薛来掀起卷子糊在魏寻脸上:“瞧瞧哥这笔迹,模仿得像不像?”
魏寻看了眼,笔迹生疏,但还算工整,比薛来原先龙飞凤舞的字要好太多。薛来又让魏寻看那个女生的字迹,那个女生喜欢比着尺子写字,导致写出来的字没有笔锋,底部非常规整地排成一排。完全模仿到了精髓。
魏寻狐疑道:“这样做不好吧?”
薛来拍着胸脯志气昂扬的:“哥这叫为人民服务,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
魏寻一脸嫌弃,忍不住怼他:“学习这么圣洁的事情怎么可以跟金钱挂钩?”
薛来拿过卷子继续写:“学习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魏寻:“……”
这也太俗了,浑身沾满了铜臭味儿。
一言不合,魏寻把薛来赶了出去。
外面薛来喊道:“寻呐,哥明天要出去,傍晚6点回来。不会的题圈起来一块儿问我。”
魏寻不理他,化愤怒为动力,继续复习。
然后一夜没合眼。
凌晨4点左右,听得隔壁门响。魏寻想着一定是薛来出来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打开了门。他出去时,薛来已经下了楼梯。这一阵响动让楼道全部的声控灯全部亮起。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微凉意,薛来穿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宽松的黑色裤子下搭配着一双黑色亮面的8孔马丁靴。甚至抓了头发。
随着轰轰的引擎声,那辆车开着车灯破开黑暗,驶出了宿舍楼的院子。
魏寻心中揣揣不安,做了头发……
是不是要去打架?
打什么架要起这么早?要用一天,到傍晚6点才回来?
魏寻摇摇头,进房间继续做卷子,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然而,他做梦了。
他梦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儿背对着他站着,头发柔顺的像是全天下最好的绸缎。那双腿瘦而不柴,皮肤白皙,白中透粉,满满的少女感。
她声音甜甜的,叫他小咪。
魏寻非常期待地跑上去:“小甜甜,我来找你了。”
结果女生转过身来,是薛来的脸。
魏寻猛地睁眼。
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了层柠檬黄。
魏寻洗了个冷水澡,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下午的时候,魏寻在app上就近找了个钟点工过来。
钟点工来得很慢,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才找过来。是一个面容和善的阿姨。可能是被这一波骚操作给惊住了,一直再三确认信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虽然到傍晚阿姨才打扫完,但是结果还是很让人欣慰的。
房间亮堂堂的,连窗纱都洗了。就连一直叠不好的被子也像个豆腐块儿似的。
阳台上晾挂着洗干净的衣服。小风儿一吹,整个房间都是洗衣液的清香。
魏寻心情都跟着好了很多。
然后,他就学不进去了。
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
很期待傍晚呢。
魏寻一直盯着时间看,当手机上的数字从‘9’变成‘0’的时候。
已经6点了。
人呢?
第29章 (倒v结束)
今天中秋假期最后一天。
是学生返校的日子。晚上还有三节晚自习。
一直冷冷清清的校园突然热闹了起来。
魏寻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他打开薛来的聊天界面,在上面输入:你怎么还不回来。
后又觉不妥,删掉重新打:什么时候回来。
后又改成:我还等着问你问题呢,什么时候回来?
等了很久那边没人回。
打语音电话也没人接。
前一个星期,因为虫子的原因,魏寻以‘晚上想在安静环境下学习’为由向班主任请了假,王红旗非常大方的允了。
但今天他还是去了教室,去看看情况再说。
离上课还有段时间。教室里乱糟糟的,卷子、练习册在头顶乱飞。
魏寻进去时,正好和要出去的班长撞了个满怀。
班长眼神躲闪,手也不自在的不知道要放哪儿,最后双手叉了会儿腰,语气也很生硬:“魏同学你过来了啊?”
魏寻点点头回到自己座位。
班长不想和他走得近,他能看出来。最好不要因为自己给别人带来困扰。
上课前五分钟,秦让背着书包气喘吁吁赶进来了。
今天是王红旗的晚自习,又是刚开学,在这当口他不敢逃课,怕王红旗生起气来让他叫家长。
魏寻递过去一瓶农夫。
“谢谢魏大佬。”秦让笑呵呵接了,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秦让头发软塌塌的,一看就没怎么打理过,魏寻猜测秦让没和薛来在一块儿。他问:“薛来呢?”
秦胖儿一脸迷茫:“薛哥回来了?”
薛来没来的那一周,他也没怎么来上课。薛哥不在,他觉得没意思。
“怎么,你不知道他回来了?他昨天早上不是还借你车开了吗?”
秦让还是头一次听魏大佬说这么多话,惊讶之余说:“他拿着我钥匙呢。”
既然今天魏大佬有兴致,秦让就多说了几句。
秦让说他在学校旁边的小区租了房子,地方挺大。专门留了一间房让薛来放衣服。钥匙直接给了薛来一把。车他有好几辆,见天儿的在车库停着。闲着也是闲着。薛来随便开。胖儿乐意。
“今天薛来出去就没回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胖儿感觉今天的魏大佬有点儿不一样,他以前没什么存在感,就像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小透明。现在魏大佬整个人的气场两米八,放哪儿都不可能被忽视。
秦让能看出来魏大佬是在担心薛来,他坐到薛来座位上,压低声音道:“薛哥老这样,不是各种稀奇古怪的兼职,就是窝哪儿开直播。时不时玩儿一下失踪。成天到晚很忙,有时候我们都找不到他人。”
秦胖安慰:“放心,没事的。薛哥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况且,要真是遇见什么事,一定会叫我们这帮兄弟的。”
魏寻执意要找,并且向秦让要了薛来电话和家人的电话。
秦胖给魏寻的电话的时候小声交代了句:“电话我给你发过去了,135开头的是薛哥的,182开头的是他叔家的,但是你最好不要打给他叔,他们关系不是很好。”
魏寻看着那一串数字:“那他爸妈呢?”
“跑了呗!现在指不定在哪儿藏着呢!”一提这个,秦让的火气‘唰唰’往上冒,他做了两组深呼吸才把火气压下去,尽量平缓道,“薛哥他爸妈当年不务正业总想着天上掉金子,非得学人家创业搞投资,东伸一手西出一脚的,最后啥也没捞住,反而欠了一屁股债。就直接玩起了失踪,现在人还没找着。”
薛来他家在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富裕。
一直是他妈妈上班养活着这个家;他爸一年上不了几天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总想着天上掉馅饼,能一夜暴富,天天在家学人家炒股票。日子过得很拮据。
后来不知道谁给他们画了个大饼,然后这两个人魔怔了非得跟别人合伙开公司,借高利贷也得开,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了就能挣大钱。
结果,钱全被人卷跑了。
出事那天薛来小学刚毕业。他爸妈一看情况,知道自己搂不住,二话没说收拾东西连夜跑了。奶奶直接被气得进了医院。
他们跑了,高利贷的哪儿肯放过他们。他们不还他叔叔还就成了。当时借高利贷时,他叔叔是担保人,拍了照摁过手印的。
他叔叔家哪儿有那么多钱,能变卖的都变卖了。还没还上。
高利贷见天儿的来捣乱,泼油漆、打人、用红油漆在墙上写字……,害的他们有家不能归,在外面躲了一阵子。
那年薛来没去上初中,他个子在成人中不高,但是也有170了,抹黑了脸压着声音骗人说自己18,那些正规的地方不要他,他就去工地干苦力,后来被人相中去俱乐部看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