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点矮。”
陈凝:“……”
班花边上站着的几个男生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是什么注孤生的直男言论!
颜洲撑着手臂闲闲地听窗户边上几个人说话,目光落在桌子上。
午后的日光从窗外照着谢遥,在桌上落了个修长而匀称的人影,微微晃动着,不时遮在颜洲的腕骨上。
颜洲垂着眼,盯着手腕上那一小块阴影,忽然觉得有羽毛落在皮肤上的质感。
谢遥回到自己桌上,发现上面已经写了一小堆名字了,一对一对的。
这他妈有种拉郎配的感觉。
“班长,我还跟李雪同桌,你帮我写一下。对了这个能安排前后桌么,你要是继续坐在我后面就好了。”
谢遥笑笑:“又不是买二送一,不然你去跟老杨讨还还价一下?”
李雪无奈道:“都还不知道老杨是正向操作还是反向操作……”
窗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同学匆匆忙忙跑进来,扒在窗户边上喊了一句:“颜洲!你妈妈在办公室呢!老杨喊你过去。”
谢遥手里正看着侯俊杰给他发过来的一道竞赛题,差点模模糊糊听成“颜洲,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他转过头望向窗口,只见颜洲猛地抬起头,然后双手在窗台上一撑,迅速翻窗出去了。
颜洲的妈妈怎么会来学校?老杨之前给他打电话时说的他妈妈联系不上颜洲。
所以是直接找人找到学校来了吗?
谢遥捏了捏鼻梁,手里的笔顿了下,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烦。他把笔一撂,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去趟老杨办公室。
这个辅导老师当的太要命,每天都忍不住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还没进老杨办公室,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去,一条浅蓝色连衣裙,身材纤弱而窈窕。
办公室内气氛几乎都凝滞了,谢遥看了颜洲一眼,发现他心情有些不太好。
帽子压得很低,眉心微蹙着,身上的气息比空调风还冷冽,简直都在往下掉冰碴子。
“老师,这个换座位的信息已经收集好了。”谢遥把纸递过去。
“好,辛苦班长了。”
老杨瞄了眼名单,问道:“你没有想找的同桌吗?”
谢遥本来是想跟老杨说一些乐于助人,帮助班里同学提高成绩的话,然后顺带着把颜洲拐上,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坐在颜洲边上。
然而现在颜洲本人就在办公室里,他无论如何拉不下脸面说这话。
你就看这位颜大爷,每回跟他说的都是些人话么……
谢遥绷着脸,心口不一地说道:“我都行。”
老杨点点头,转而问颜洲:“你小子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颜洲身形微微滞了滞,冷漠地扔下一句话。
“我可以没有同桌么?”
第20章 第二十章
“你小子……”
老杨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抿了一口他的养生茶,“不要老搞特殊。”
颜洲站着没说话,等着老杨的下文,好像对“不想拥有同桌”没有特别坚持。
谢遥微微松了口气。
“你妈妈刚刚来问我你的成绩,你这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
“你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你?”
办公室里就他们三个人,老杨显然在讲颜洲家里的事情,谢遥虽然很想知道,但总觉得站这儿干听着不太礼貌。
他犹豫地问:“老师,要不我先出去等着?”
“不用。”颜洲看了他一眼,转而对老杨说道:“我成绩是什么样就怎么跟她说好了,我也不想接她的电话。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你站住。”老杨咳了一声,“你小子老是动不动就先走先走,老师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能不能快点讲?”颜洲声音压得低而冷。
谢遥眼见着这位大爷的耐心逐渐消失。
因为谢遥跟颜洲站得很近,老杨用视线标了一下,发现这两人应该算班里各自最高的一批人。
“你妈妈刚才还跟我说能不能给你换个成绩好的同桌带带你,我看班长就挺合适。你俩个子都高,我看做个同桌挺好。”
谢遥有些不敢置信,幸运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他想唱一首《成全》,真挚地献给老杨。
颜洲冷静分析道:“怕是不太行。我日常要翻窗户,要是伤到了边上的同学不太好,班长是年级第一的脑子,我可伤不起。”
谢遥:“……”
看吧,又不说人话了,还顺便影射了之前老杨责备他翻窗户的事情。
谢遥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跟这位大爷说成个事,每次都要来来去去几个回合,跟推太极一样,能把人急死。
“翻窗户就不对。过两天领导来视察,从现在开始,不准再翻窗户。听见没有!”老杨板起了脸。
颜洲理了理帽子,狭长的眼尾透着不安分与不爽:“从后门绕很不方便。”
你大爷就是你大爷,翻窗的理由如此苍白还被说得一本正经。
“从后门出去怎么就不方便了,你两条腿金贵成这样?”老杨十分不满,感叹现在的孩子也太懒太缺乏锻炼了。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以后谢遥你要带着颜洲学习,我相信你的脑子高二的知识绝对难不住你,空闲时间就多辅导辅导颜洲。”
老杨一锤定音,顺手在刚刚谢遥交上来的纸上记下了两人的名字。
虽说还是被迫有了同桌,颜洲反应似乎也不太大,尽管满脸写着冷漠和拒绝,但没有再动他那张说话能把人气死的嘴。
谢遥在心里朝老杨拱了拱手,《成全》又在脑海中反复循环起来,他正准备跟颜洲离开,徐奋进刚好推门进来。
徐奋进一看到颜洲就吹胡子瞪眼,扯住他的衣服,“好啊终于逮到你小子了,可叫我好找!”
颜洲避了避,似乎是怕徐奋进口水喷在自己脸上。
“你给我等着不准走!”徐奋进警告他,“等我事情整完了再来好好修理你!”
徐奋进这才走到老杨前面,把一份材料给老杨,材料上面放着一个栓了蓝绳子的吊牌,上面写着“值日生”三个字。
“老杨,明天开始全校进门的时候要检查校牌,高二高一年级的班长们轮流值日在门口检查,这是值日生的牌子。还有车牌也要统一,校服也是……”
徐奋进把上面布置下来应付领导检查的工作移交给老杨,这才注意到边上的谢遥。
他又提醒了一遍:“你是班长吧,明天早上六点五十必须到校门口开始检查,别把时间忘了。对了,值日生牌子一定要戴起来。”
徐奋进交代完工作,开始在老杨办公室原地训斥颜洲,颜洲依然是一副一动不动稳如泰山的大爷样子。徐奋进急着去别的班级通知消息,又说了两句便暂且放过了颜洲。
回去路上,谢遥拿着值日的牌子和表计算明天的到校时间。他家离学校还是挺远的,若是要六点五十就到校,那他岂不是要六点十分出发。
六点十分出发,那他得多早就醒!!
要命喽……
他心里□□叨着,发现颜洲已经走在前面好几步了,于是追了上去。
“新同桌!”
颜洲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嗯?”
“明天我早上要去检查校牌,如果换座位的话你帮我把桌子拉一下吧。”
颜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无情地说道:“我不一定上早读。”
这位大爷,眼见着又双叒开始跟他推太极手了。
谢遥抓抓头发:“不一定?你是凭借什么判断今天上不上早读?”
颜洲挑眉,“凭心情。”
谢遥:“……”
他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学:“早读最好还是要来上的哈,英语和语文课文和生词什么的,多读才能背上啊。”
颜洲微不可见地笑笑,嘲讽道:“是谁陪我早读一起罚站来着?”
谢遥脸一僵。
颜洲继续道:“反正也是罚站,还不如在家多睡一会儿。你说呢?”
草,谢遥竟然莫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等下,这只是小概率偶然事件。”谢遥连忙为自己澄清,“明天又不是英语早读,老杨又不会罚站人的。您就安心来吧。”
颜洲不置可否。
放学之后,谢遥乘公交回去的时候特地计算了下路程时间。意外的是,今天路上有点堵,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愣是开了快四十分钟,车上还贼挤。
谢遥右侧贴着一个大汗淋漓的胖子,一种难以名状的弱酸味直往鼻子钻。谢遥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入定至无色无味境地。
然而顾嘉阳破坏了谢遥短暂的生理平衡,大呼小叫地在群里艾特他。
顾嘉阳:班长啊,你快来看看吧,又出事儿啦!
谢遥头隐隐地有点疼,发了句“怎么了”。
果不出他所料,顾嘉阳甩来一个贴吧的链接,标题直接把谢遥震撼到了,“学神为了校霸亲口对校花说‘我们不合适’”。
谢遥花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个标题和今天早上的事情对号入座上。
12L:这绝对是石锤,我们路过三班的几个小姐妹全部亲、耳听到了,不是幻觉!!
谢遥心说,确实不是幻觉,我也亲耳听见了。
13L:当时站位是这样的,校花在走廊里质问学神,学神背靠着墙,走廊里人不多所以听的很清楚。
14L:楼上漏了一个人——学神背靠着墙,墙后面坐着校霸!!!
15L:卧草,这个场面听起来十分刺.激!有种捉.奸在场的感jio
16L:我觉得咱们可以理一理思路了,关于学神和校霸的那些事儿……
17L:课代表来了!!!蹲!
18L:我总结一下,学神应该是正在追校霸,然后同班的校花看上了学神,于是当场质问,结果学神为了表真心、述忠情,当着校霸的面拒绝了校花。
19L:绝了绝了,我下午还看见学神和校霸一起从办公楼出来,两人头挨着头说话。众所周知!我们校霸话超级少的!!都没怎么见过他跟谁讲话。
谢遥没看两眼就退了出来,僵着一张脸,默默反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走向。
结果没反思出来,他忍不住返回了原帖,回复了一条。
22L:为什么他们不能是友情呢??!!!
立即就有人在下面真诚地回复。
23L:对啊,这是友情啊!!!(狗头)你们一群人不要乱讲话!
24L:是友情啊!18K社会主义兄弟情!
好像是在同意他吧……但是怎么感觉隐隐有点不对劲。
谢遥盯着那个狗头看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
他回到小群里,默默说道:“我看完了。”
顾嘉阳安慰他:没事的班长,咱们清者自清!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班长提拔后进学生的一颗炽热而友爱的心!
谢遥:其实我就想问问,你们觉得颜洲会玩贴吧么……
谢遥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心里却意外有些心虚,一想到颜洲可能会看到这些内容,他就尴尬得脚趾抓地能抠出一座土堆。
第二天谢遥在公交上摇摇欲睡,差点坐过了站。
他看了眼时间,刚好六点五十左右,已经有早到的同学陆陆续续站在校门口了。
“谢遥!”同为班长的侯俊杰远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你跟我一起吧。”
谢遥把值日的牌子挂上,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表你拿到了吧,刚刚保安跟我说了一下。”侯俊杰用手在表上点了点,“这里要把没带校牌同学的名字记下来,还有班级,后面一行可以填原因,不过填不填好像无所谓。”
“嗯嗯,行。”
谢遥刚准备好,一抬头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你们校牌呢?”
郭江“呵呵”了两声,阴阳怪气:“没带,怎么着?要去告状啊——”
边上几个人明目张胆地还凑了过来:“呦,这不是我们谢大学霸么。”
谢遥对他们奇奇怪怪的语气选择性耳聋,笔在纸上勾勾画画,问道:“郭江,哪个江?生姜的姜?”
“你妈.的——”郭江爆了粗口,“你到现在连老子名字都不会写!老子是长江的江,大江大河的江!”
谢遥:“理由呢?为什么没带校牌?”
“带你妈.的锤子带!”郭江气道,“别给老子装什么正经人。”
谢遥又在纸上动笔,边写边淡定道:“行吧,理由是——”
“带个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