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小群又安静如鸡起来。
等谢遥回到座位,发现颜大爷已经睡醒了。他掏出手机,找到了个记录时间的APP,然后在“开始”上点了一下。
谢遥以前经常用这款APP记录刷题时间,各科每周学习时间,主要用来评估自己每一阶段的学习状态。
然而现在这个正经的APP有了新用途。
谢遥给最新的一个记录项目起名为“隔壁大爷每天的清醒时间。”
为了进一步了解颜洲的睡眠规律,他将颜洲白天不睡觉的时间认真地记录了下来,还用APP自带的图表做了个折线图,他每天就跟看大盘走势一样关注着这张表。
他发现颜洲早上一般都比较能睡,下午清醒时间明显变长,上课会假模假样把书本拿出来,以并不听课的方式随便翻翻,作业里如果有小说类阅读会停下来看一会儿。
无聊了就玩玩手机,基本上很安静——是一个沉稳持重的纯学渣。
根据睡眠规律,谢遥估摸着颜洲晚上熬夜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难得的是,感觉颜洲也不算特别难相处。
也可能是他被怼习惯了?
前面的顾嘉阳和李雪就很忐忑难受,不敢随便转过头跟谢遥讲话。他们总觉得背后坐了一尊佛,佛睡觉的时候不能打扰,佛醒了他们还是得谨慎地供着。
见颜洲醒了,谢遥提醒道:“下一节数学课讲作业,你把书拿出来吧。”
颜洲指关节抵着太阳穴,勉强清醒了一下,语气带着不耐烦:“哪一本?”
“昨天写的作业啊。”
颜洲皱眉:“昨天有数学作业么?”
谢遥:“……”他觉得他的劝学大业要凉了呀。
谢遥突发奇想,试探地问了一下,“你还记得数学老师的模样么?”
“女的。”颜洲拧开矿泉水瓶灌了口水,然后继续道:“穿衣服刻刻板板的?”
谢遥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连性别都错了。你说的那应该是英语老师……人家不久之前还让你罚站过。”
颜洲低哑地“嗯”了一声,表示问题不大。
谢遥感觉要失去自我控制能力了:“那我再问问,你还记得老杨教的是什么么?”
“语文。”
果然你对老杨是特别的。
谢遥感觉稍微找回了点自信,现在他对这位大爷的要求越来越低,低得令人发指。他生怕看到未来颜洲考上P大那一天,他能激动得落泪。
数学老师陈昌建头一回在课上见到颜洲拿对了正确课本和作业,内心有些小小的激动和满足,然后他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他心仪的高材生谢遥,觉得应该是谢遥把颜洲带动起来学习了。
颜洲手里抓着笔,陈昌建以为他在认真订正作业。
陈昌建特地挑了道相对简单的填空题目,把颜洲点了起来:“颜洲你说说,这题怎么解?”
很久没站起来回答问题、一直被老师放弃的颜大爷,十分不习惯地站了起来,给了陈昌建一个面子。
他翻了翻手里的本子有点恍惚,谢遥只好戳了戳他,指给他看答案。
颜洲瞄了一眼,有些懒散地回答道:“选C就好。”
陈昌建:????
“草。”谢遥忍不住小声骂了句,把本子凑过去一点,“是这个填空题!”
颜洲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全班同学听到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哦看花了。”
三班同学:……这么嚣张??
陈昌建眉心直跳,他忍住想用粉笔掷颜洲的冲动,极力保持耐心问道:“这题你写的答案是什么?”
颜大爷十分坦荡:“这题不会。”
等他坐下来,谢遥小声责备道:“这题贼简单,你好歹念个答案啊。”
颜洲漫不经心地说:“说了答案就要讲过程,我讲不出,还不如不念答案。”
谢遥居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连这种小计算题都不会……
昨天一句“Yes,Ido”让谢遥差点以为他有点子基础,看来是谢遥自己出了幻觉。
他下课忍不住问颜洲:“我有个小疑惑,你到底是怎么考上明成一部的?难道是命中有文曲星庇佑?”
谢遥甚至开始搞起了玄学。
颜洲没回答他,从桌肚里拎出校服外套,冷着声提醒道:“说话小声点,我要睡觉了。”
草……
谢遥不得不又掏出了手机,在APP上狠狠给颜洲记了一笔账,然后心里默默地实时转播道:
“隔壁大爷又倒下了……让我们拭目以待,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度醒来?”
不行,他一定要搞清楚为啥颜洲困成这样!
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怎么就走上了睡神这条不归路!
快放学的时候,谢遥收到了他姑姑的微信,问了问他最近的学习情况,然后喊他放学后直接去烧烤店吃饭。
谢遥犹豫了一下,因为烧烤店离学校不算近,不是很方便,但他又有点馋肉吃。
他忽然想起来颜洲之前在烧烤店打工,赶忙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刚出门的颜洲,拽上了他的书包带子。
“欸,今天你去烧烤店打工么?”
颜洲转过头:“问这个干吗?”
“我姑姑喊我去吃饭,你如果去打工的话,咱们一道儿过去?蹭个你的车?”
颜洲愣了下,手在口袋里颠了颠车钥匙,有些艰难地重复道:“你要蹭我车?”
谢遥轻轻“嗯”了一声,发现颜洲脸上写着抗拒。
“这位大哥,你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你的后座这么宝贵的么?”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颜洲不习惯别人挨着他很近,一挨近了就有点不爽,甚至还想揍人。
以前李均袁志高刚认识颜洲的时候,喜欢跟颜洲勾肩搭背,结果颜洲上来就是一个条件性反肘攻击。被攻击了几次后,他们就自觉跟颜洲保持了友谊的距离。
颜洲懒得掩饰,直接说道:“我后座倒是不金贵,就是觉得带你很麻烦。”
来了来了,大爷的太极手又推了起来。
谢遥算是明白了,用一个言语来回跟颜洲达成一致意见是永远实现不了的。
“不麻烦不麻烦,这次肯定不麻烦。上次是因为雨太大,大得像依萍去借钱的那天。要不我按照出租的钱付你?这门口都打不到车的。”
颜洲没说话,谢遥一路跟着他,眼见着他俩都迈出校门了。
“不坐你车么?”
颜洲口气凉薄道:“大班长,周一校长有认真听么?校内不许停机动车。”
谢遥老脸一红,淦,他升旗的时候居然没一个学渣听得认真。
“嗯?”谢遥看着颜洲拐到学校对面一条路上,赶紧问道:“这是去哪儿?”
“去拿车。”
谢遥还没来得及消化,只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喊了起来。
“洲哥!”
谢遥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布满污渍的黑色T恤的年轻人朝他们打招呼,那人脸上染了些灰脏的东西,手上还拿着一把老虎钳。
非常眼熟,但是看不太清楚五官。
“欸,你不是上次洲哥家里那位。”那人抹了把脸,“是叫谢遥吧!我还记得。”
洲哥家里那位……这话听着怪怪的。
颜洲从边上架子取了条毛巾给那人扔过去,那人熟练地接住,随便擦了把脸,谢遥才认出是李均。
谢遥打完招呼便好奇地在这间屋子里东张西望。
屋子规模还挺大,占了三间门面,门头上写着大大的“明辉汽配”几个字,店里除了李均还有几个工人,墙角边摞着一圈圈轮胎,架子上摆着各种维修器械和机油。
“车在屋后面,给你重新整过了!”
“多谢。”颜洲往后面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再借个头盔?”
李均愣了一下,正想傻傻问为什么需要两个头盔,然后目光就落在颜洲边上的谢遥身上。
草?这位要坐洲哥摩托车后座?
李均哑了会儿,这才想起回答颜洲:“头盔还在老地方。”
颜洲把一只头盔丢给了谢遥,推着摩托出来了。
谢遥跟上来:“欸等等,我能换个色儿么。”
他手里掂着颜洲给的头盔,有些一言难尽道:“这颜色……不太行。”
好几个颜色,愣挑了个绿色的给他是几个意思。
压根没注意这些的颜洲:“……自己去换。”
谢遥拣了个黑色的就回来了,只见颜洲简单地把额前头发往后面撩去,一双腿蹬在地上又长又直,十分养眼。
加上破洞的牛仔裤。
是真的骚。
谢遥怕他马上会后悔稍上自己,赶紧带好头盔爬上后座。
李均在一边感慨:“我都没见过洲哥后座带人。”
谢遥:“嗯?”
李均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只带过一次。不过,我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人了。”
这话说的很像恐怖片。
谢遥忍不住问他:“我坐了这后座,是会被你们洲哥灭口么?”
李均打了自己一巴掌,赶忙摆摆手,“没没没,我随口一说,法制社会、法制社会。”
“别听他扯。”颜洲回头看了谢遥一眼,皱眉道:“你这敞着是怎么回事?兜风呢?”
然后抬手,夸擦一声把谢遥头盔罩子放了下来。
谢遥吓了一跳,然后默默地捂好了头盔,人在车上,身不由己。
颜洲提醒他:“你待会儿不要……”
但话还没说完,一个温暖的后背贴了上来,谢遥手已经从善如流地扶在他腰上了,扶得很浅,像是有把钩子在轻挠他的腰。
颜洲本能地就是一个反肘,却因为谢遥坐偏了些而落空。
“不走吗?”谢遥声音闷闷的落在他耳后,仿佛扰乱了头盔内空气震动的频率。
颜洲强迫自己把知觉从腰间移开,目光望向前方,没再说什么。
“你俩居然一起来的,真是同班同学啊,这么巧!”小刘姐跟他们打招呼。
小刘姐也是刚到,就看见了谢遥跟颜洲一齐进的店。
“颜洲啊,前几天怎么没来店里啊?”
颜洲随口道:“嗯,有点儿事。”
小刘姐早就习惯了他这种什么都不大乐意说的性格,也没多问,转身到后头去喊谢遥他姑姑去了。
老板从后面转身出来,一看他俩,也很意外:“一起来的呀!”
谢遥笑道:“姑姑怎么想起来喊我来吃饭了?”
“这两天店里收拾东西腾地方,多弄出好几张桌子来,座位空出许多。”老板朝角落里一排崭新的座位指了指。
“刚好想着你放学要么就是吃食堂,要么就是自己回去弄。一孩子能弄什么正经的东西吃,干脆放学来我这儿得了。”
谢遥想了想家里仍在门口玄关处的一大袋方便面,摸摸后脑勺:“那不是麻烦姑姑了么……”
“能有什么麻烦的,我这儿本来就是吃饭的地方。”
谢遥拣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发现颜洲人已经不见了。
“欸小颜呢,叫他先别忙活了。”老板转头让小刘姐把颜洲喊出来,“刚好两个小朋友一起吃顿饭,今天我放他假。”
“都是些家常菜,可以的吧?”
谢遥笑笑:“都行的。”
小刘姐没一会儿就把颜洲喊出来了,颜洲挨着谢遥就坐下了。
一桌菜齐了,谢遥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愣住。
离他最近的一盘是青菜炒香菇,边上还有一盘芹菜炒肉,抵触的味道还没过鼻子已经传到谢遥的五脏六腑了。
谢遥如坐针毡,手微微颤抖。
颜洲瞥了他一眼,顺手把远处的荤菜接了过来,换走了香菇和芹菜。
“怎么了,蔬菜还是要吃的呀,这样营养才均衡。”
谢遥感激地看了颜洲一眼,颜洲淡然道:“他不喜欢吃香菇。”
“哦哦哦,原来遥遥讨厌吃香菇呀,那芹菜是不是也不喜欢?”
谢遥惊讶地“咦”了一声。
老板会心一笑:“跟你爸小时候一个样子,他也不爱吃,一吃就说恶心,你爷爷还没少为这事儿揍他。”
谢遥突然很想认识一下这剧本里跟他同命相连的假父亲。
老板陪他们吃了两口就去前台忙活招呼客人了,剩下颜洲跟谢遥两人慢慢地吃着。
“你为什么要来打工啊,很缺钱么?”不食烟火的谢小少爷问道。
颜洲:“租房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