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张主播————tinal[上]

"我还看书呢......"
"我的天，你别这么上进行么？你李凡还不够璀璨的啊？你都大明星了......"
"啊啊，您太过奖，我早下定决心，一天没成为天皇巨星一天就不会放弃努力......"
"我......我呕死......"
............
李凡被推到雨中，脸上头上顷刻一阵冰凉，他想起了张阅，想起那双雾水迷离的眼睛，他突然无来由的内疚，既执拗又漫无目的地问起自己，他想：那个人怎么就不怕冷呢？那个人就那么喜欢淋雨？......
......
"你疯了吗？"
李凡被扯回伞下。
黄斌的声音很诧异，"你就算觉得我推得对，也不必就这么站着吧？"
（十一）
李凡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叶蜜，黄斌，张阅，许多不相识的人......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当下心里一惊，往身上看了又看--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自慰弄成了这副光景。
不知何时李凡开始有这个难被仿制的特性，就算不是春梦也可以自慰得游刃有余，李凡万般庆幸自己早从父母家搬了出来，要是让妈妈看见李凡手放在什么部位一脸快慰他不如死了算了，不过昨晚似乎无此迹象，腰酸背痛也许是思维太过活跃？
在梦里，张阅的头发落到了耳边，李凡双手把它们拂弄到脑后，捧着张阅的脸转向自己，张阅的眼睛比生活中更水汪汪，含着笑象在询问什么，好半天，李凡念诗般地开口，说：张阅，你的耳边原来有颗痣啊......
张阅耳边真的有颗痣吗？排练时李凡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反倒眉梢有颗很小的，张阅的眉毛弯的，带着上扬眉梢直划进留海里，见李凡看他，问：看什么呢？
张阅，你眉毛那原来有颗痣啊......
真神了，张阅的反应就和梦里一模一样，摸摸那儿，眼睛眨眨，笑说：好象是哦。
李凡倍觉讶异，一时无语。转了头过来。
张阅顿时也没了笑容，严肃地翻翻提纲，麦克风又举上去了。李凡再看他他就装得视若无睹。
李凡又失笑又觉得有点烦，想这都成什么和什么了，一来二去......靠，折腾得比和女人还细腻。
他转到后台，对着窗外抽了根烟，想起一大清早他见到张阅，那刻真是满怀歉疚什么赔罪的话都差点说出来了，可是再一想，有什么可道歉的？为什么道歉？怎么道歉？
凭经验他认为按兵不动才最正确，无论哪个角度看，所谓爱情对李凡都象是一团乱麻，李凡对爱情很少存在后知后觉，象小说里那样两人处了好久才发现互相喜欢的事儿在李凡这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没有谁比李凡更了解也更感兴趣自己的内心，他乐于梳理它们，总结它们，把它们无时不刻放在眼前，他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在各个方向已经走到了哪个地步。
关于如何一点点踩进张阅这片氤氲丛生的沼泽他记忆犹新，尽管一切都还没法解释到源头的源头，但每个细节后面都好象跟着相应的解说，他返回观众席，瞧见张阅双手抱在胸前的侧影，他一会儿觉得是审美快感导致了他的注视，一会儿又觉得是难言的内心深处的亲近让自己甚至梦见了对方，再过一会儿，他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寂寞，咳，究竟什么是爱？他靠在墙上一阵恍惚，反应到自己已八百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时光倒流啊，眨眼已然回返经典中文系状态。
想一下，这事儿里唯一让他惊讶是自己从没明确打算过逃脱，他好象并不担心一脚走歪便踩碎掉整片天空，到目前为止，暧昧是美丽的，暧昧是温柔的，暧昧让人浓情百转，最重要的--暧昧是安全的。但如果一切不止于此了，那么一切也许都可以反过来说。
何去何从呢？李凡好象把那只烟当作问题的核心，抽了又抽，其实致命的关头还未到来......其实他根本也还没怎么想过。

傍晚，张阅把伞塞给他，张阅说我差点忘带来了，谢谢你那朋友啊。
出乎意料，李凡对此好象有点冒火，他说"张阅，这好象是我的伞吧？"
张阅吃了一惊，不置可否地笑笑。
冲他这个样子，李凡想到张阅一定没忘记昨天的事，张阅介怀于心，于是大概到死也不会开口谢自己......显然李凡这个想法有点夸张了，但必须承认谁都有夸张的时候，以冷静和善于心计出名的李主任如果迷思困顿了一整天，也难保不出意外。
张阅说：总之就谢谢了。
这么谢他，和他说去吧？李凡戏谑。
"也是哦，他叫什么名呢？"张阅还露出一副认真相了。
"他叫黄斌。怎么？看上他了？......"李凡饶有兴味。
张阅笑说："李凡你疯了。"
李凡的表情看不出严肃还是玩笑，他说真的呢，他是我一块儿长大的哥们儿，为人不错。
又说我们也好久没单独吃过饭了，所以他昨天来找我我实在得和他去吃，害的我书也没看......
那个......你别在意啊，我一开始真打算回家的......
还有你也太莫名了吧，你就那么喜欢淋雨啊？......
......
真难以置信，李凡把能说的都说了，耳闻它们就这样涌出了自己的嘴，李凡心里一阵前途未卜的绝望，一方面他觉得如此这般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他又觉得这多么象在唱一首不合适宜的歌。
张阅走在旁边，睫毛闪了又闪，嘴角翘了又翘，然后就象昨天一样停了下来。
哎，他说，那我们现在去吃好不好？

其实李凡真的很想答应张阅，可是......他斟酌了一会儿，说太不巧了我今天和别人有约。
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旁，棵棵巨树雄伟的华冠伸展得傲气冲天，不知是不是被它们所遮蔽，张阅的双眼瞬间失望得一片幽深，李凡跟着他停下来，他却反而抬脚向前走了。
说实话这只是一顿饭，可对他们来说，这顿饭似乎总不仅仅象顿饭，李凡想着，觉得张阅那个背影看起来也不仅仅是个背影。
半晌，他还是追了过去，他跑到那人面前，手伸出去贴上对方的脸，他的手慢慢的，左蹭蹭右蹭蹭，把那附近都摩挲遍了，最后，他悄悄说，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呸！张阅骂，本来闪闪瞪大的眼睛垂下去，鄙夷道"我才不哭。"
李凡暗笑，他"啪"一声把伞丢了，两只手捧起张阅的脸。
张阅这下真的惊了，说"李凡，你......"
"跟你说啊，昨天我梦见你了，和我就是现在这个姿势。"
张阅脸虽然有点红，但还是横他一眼，"切！"
李凡拍拍他，好了，我们明天去吃饭。一言为定。
噢。
张阅弯腰捡起那个伞。
给你。
他脸上竟然有些腼腆。

往回看，再往回看......无论何时，我们的张阅都是个美丽的孩子，进了那圈子后，趋之若骛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通常他只要坐在那儿，自然会有寒暄攀谈纷至杳来，他从没费劲心思巴结过谁，甚至活到现在，也就为那第一个男人真正伤过心。
当初那男人走，他故意没去机场送别，他六神无主逛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在傍晚碰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对方显然已和他一样疲惫不堪，睁着双怯生生布满血丝的大眼睛，虚弱地问：哥哥，你买花吗？
他买了她全部的花，连篮子里的都买完了，小姑娘高兴得满眶泪水，他看着她，说不出是怜是痛，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一下子迎风哭出了声，孩子懂事地帮忙捧住花的二分之一，他们就那么站着，在街道拐角处相对无言抹着眼泪。
那时他好象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儿，惶惑于生命里第一阵狂风。这阵风过去了，他的小手小脚也好象坚韧了，有意无意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象他妈，喜欢做爱，喜欢甜言蜜语，喜欢别人在自己的肩头洒下泪水，总之一句话，既贪图欢爱又懂得适可而止，且简洁明快，无论何时被问起都不讳言对肌理匀称的肉体的迷恋。
但久经云雨的张阅并不非常理解爱情这个字眼，18岁时男人带给他的心猿意马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更应该是情欲，糟糕的是无论爱情或情欲，都可以让张阅感动地眼泪汪汪，他好象天生就熟悉一阵悸动滑过心房是怎么回事，也天生分不清楚它当中包含多少不一样的含义，自从第一次被它们击倒，他便开始次复一次没完没了囫囵吞枣的纠缠，如果把这单纯解释为生理的高潮好象又并不确切，那种五脏六腑的抽紧，那种瞬间铺满意识里的幸福，分明不仅仅等同于高潮时铺天盖地的晕眩。
这造成所有和他恋过的男人共同的疑惑，换句话说，张阅貌似单纯，其实难测，表现出来就是他的投入和他最后的抽身而出似乎完全不搭调，张阅咬上他们的胳膊，张阅吃醋一脚把他们踹下床，张阅悄悄送了一样东西给自己，张阅一激动还会可爱地红了脸......张阅不象是假的啊，可张阅最后总是可以先行无影无踪，张阅明明又不象是真的嘛。
尽管如此，却也没人因此拒绝和张阅来往，这么多年，张阅的许多夜晚都折腾在这样那样这般那般的情事中间，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床伴对他来说并不困难，或许正是因为太不困难，他才在23岁就觉得了厌倦，他和他妈说--她修成正果，和一个49岁的男人居然好了5年--他问：为什么我就没你那么持久的热情满怀啊？他妈大笑，回答：儿子，你妈我这好歹是有情有性，性很容易，三五秒就可以开张，情就可能三五个月都没法培养，而且就算培养了还要呵护灌溉滋润，象你那种一星期就互买礼物拉手上街接吻做爱的也叫爱情？
张阅的妈知道他是同性恋的时候，曾抱着他哭过一场，她把张阅从小到大的照片都翻出来，仿佛想从中翻出一点蛛丝马迹，她说儿子你知不知道这条路会很不好走啊？你会比妈还让人戳脊梁骨......20岁的张阅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妈妈最后还是抹了把眼泪--说到这必须承认，她作为妈真是举世无双的--她摸着他的脸，说既然你已经打算这样，那就开开心心地和人恋，注意安全啊，别太乱，也别太伤人。
张阅还是基本符合他妈的期望的，更不要提他23岁一过，莫名地就洁身自爱了，他虽然还是出没GAY吧和歌厅，但很少真拉人回自己的床上，有了欲望洗手间里连吮带摸就地解决，好多天前在电影院见到李凡，那次他久违地一阵头晕，顿感昔日的情愫悄然回归。
毫无疑问，他对李凡是一见钟情，李凡看起来硬朗，干净，线条挺拔，且气质惯常中带着微妙，同志对非同志的倾慕并不少见，它们多半象水中之月，从诞生起就自知时日无多，但张阅比较例外，一来是因为他的亏吃得不算太大对爱情的痛苦理解得不够深刻，二来他那时对自己的情感倍感乏味迷惑，他好比在海面上无意抓住了这么一片叶子，无聊且四顾茫茫中，他朦胧地决定，他要好好地，热烈地单恋下去。
浪漫这种东西对张阅从不缺乏，这也是他最让别人怀念的优点，他浪漫到可以把单恋化成一道和两情相悦同样斑斓的彩虹，每每想到在一个不知道的方向，有位帅哥在旋涡里笑得让他头晕，他好象就觉得被人口交的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难得的是，他与这位帅哥还一而再，再而三见面，李凡又怎么会想到，在排练时看见自己，张阅也同样觉得是个意外的晴天霹雳呢？
距离的拉近当然带来狂喜，但逐日增长的贪婪让人痛苦，人生的第二次序幕似乎就此展开......虽然事别多年，张阅却又一次阴差阳错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意义的单恋。

即使今天李凡的手蹭得那么近，张阅也依然觉得痛苦，他从没有为爱情迈过这么碎的步子，他很想捉住那只手放到唇边，但是他不敢，恐惧让他急火攻心，让他时不时就触景生情，以至他昨天走进雨里，却早分不清洋洋洒洒都是些什么落在了脸上。
他焦灼难耐，在路上磨蹭了半晌才回家吃饭，饭桌上他挑了菜就放下， 吃了一半又走神，妈妈目光诧异，看了一会儿，问"小阅，失恋了？"
张阅瞠目结舌，觉得他妈简直是一双毒蛇的眼睛。
"你是我儿子，我会瞧不出你怎么了吗？"她叹口气，"说说吧。"
张阅零打碎敲说了点儿，他妈毫不讳言道："着急？着急也没有出路，哪那么容易就到手啊，追女孩儿也要磨的，何况人家一男孩儿。"
"妈你觉得我是不是没以前好看了？"张阅觉得和他妈这方面暂时没法沟通，只好改变话题。
"我瞅瞅。"她抬起他的下巴，说："没，和你妈一样既惊艳又耐看。"
张阅扑哧笑了，问：你觉得我能迷住喜欢女孩子的男孩子吗？
妈妈的笑容渐渐没了，她望着张阅，目光显得很伤感，张阅不自在地正想走，却被他妈在头上摸了摸，他听见她叹：傻儿子，怎么老挑最容易摔的路......
换了从前，张阅一定咬紧牙关沉默，等他妈这一阵过去一切就皆大欢喜，可今天听了这话，他却黯然心酸，他想是啊，妈你怎么生出我这么个傻儿子，我怎么这么奇怪......
他还是镇定住了，说妈我福星高照的嘛，然后说我打个电话给小杰逛街玩儿啊。

几分钟后，小杰就和张阅蹦上街了，男孩儿是他远房表弟，19岁正念大学，人已经冲到1米76，比张阅只矮那么3厘米，但模样却火暴得多，简单来形容，就是时髦小青年能弄的都弄上了，头发更首当其冲各种颜色交相辉映，他虽然从小很招人爱，但私下却一直苦于没有丁点能赶上他表哥的气质，他又不敢和张阅讨论这个问题，很明显，张阅屡次看着他的造型都大跌眼镜。
在对夜生活兴趣寥寥之后，小杰就成了张阅健康青春的逛街伙伴，张阅是个臭美的人，小杰对和他逛街求之不得，每次都认真观察吸取经验，但他发觉自己表哥的品位日渐飘忽，现在已到达天马行空难以把握的程度，例如最近在自己好不容易培养出一点点表哥式的繁复夸张就好象项链叠着项链耳钉绝不止一个后，表哥突然转向到清水出芙蓉牛仔裤白衬衣头发也剪成了最简单的碎发，这就如同在自己也喜欢上咖啡的味道时，表哥却宣布自己只喝白开水了？这，这里面有逻辑可言吗？
张阅一路都在注意他的头发，现在好象忍不住了，问：你这怎么回事？
小杰欲哭无泪，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哥这不就是你以前的发型吗？
张阅真是惊啊，扶着百货商场的电梯就大笑了起来，他说天哪，你怎么就给调成了这种颜色，你干吗要弄得这么对比？
然后一搂对方，说来，我帮你选衣服。
张阅真的投入了这项工作，这是他一特点，对决定做的事情就分外用心，小杰模样那么标致，怎么就非得把自己糟蹋成那样，张阅越挑还越有点痛心疾首起来。
他记得，最后挑给小杰的是件黑毛线背心，他说秋天来了，正好穿这个，你是学生，有点学生的样子好不好？
小杰一晚上倍受关照，已很陶醉，二话不说就要去试。刚好一个女的从试衣间出来了，身上穿着件红的，女孩儿眉清目秀，长发披肩，对着镜子照了照。
张阅想这个衣服果然男女通穿大受欢迎啊，他得意洋洋，一转头，看见一个男的走过，浅紫色衬衣深紫色领带，那不是李凡吗？
李凡站在这个专卖面前，好象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就进来了，女孩儿大概从镜子里瞄见了他，转过身，挺羞涩地问：这个还行吗？
女孩儿羞涩起来很美丽，象一个特别文静的姑娘，李凡笑着，接了句恩挺好挺好，然后似乎定睛扫视了一下--于是猛地发现了张阅，其实张阅也就站在试衣间外，自始至终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神情讽刺。
李凡窘迫万分，扬扬手，说：HI，张阅......
HI，张阅好象只轻轻哼了声。
没等一些无聊至极的相互介绍冒出头，小杰同志就恍若从天而降现身了，少男都是他那样蹦跳的，先蹦到镜子前，再蹦到张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