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里一直有粉丝在问怎么回事,看他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让他赶紧去休息之类的,肖霄全当没看见,照着准备好的歌单慢慢地一首一首唱下来,只是比起前面两首,这些唱的水准明显有下降,也因此,骂他的人很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有最后几分钟,肖霄苦笑一声,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他捏住了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这还是陆西洲出门前亲手给他系上的。
手指一动,最上面一颗扣子就解开了。
弹幕几乎是瞬间刷了屏,肖霄也没心思看,他眼前直发花,根本看不清屏幕上的字,解了两颗扣子后,他的拇指贴住了第三枚扣子,就在他使劲儿的瞬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按在了肩上,而肖霄压根连开门声都没听见。
陆西洲稍微转了下椅子,手掌一移按在肖霄背上把愣怔的人按进怀里,对着摄像头淡声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关于今天的事稍后我们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说完就退出直播关了设备。
陆西洲抚着肖霄紧绷的脊背,“尧尧已经没事了,大哥带着他去医院检查,没事就能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肖霄都没注意到手机响了,愣愣地问,“没事了?”
“嗯,没事了。”
肖霄推开陆西洲,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下,“我去看尧尧……”
陆西洲看肖霄还没完全缓过神来,拿了椅背上搭着的外套跟上去,拦住肖霄给人穿好,又把衬衣的扣子给扣严实,“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一路沉默无话,到医院后看到肖尧,肖霄的心才真的安定下来,他接住看见他后跑过来的肖尧,把脸埋在弟弟稚嫩的肩头,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肖尧一直没哭,这会儿见到哥哥就忍不住了,大声哭起来,肖霄把小孩抱起来仔细哄着,又心疼又愧疚。
哭出来就好,陆西洲对着自己大哥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先出去了,“现场情况怎么样?”
陆南塘也没绕圈子,直接道:“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刘芳我暂时压下了,没交给警方,等安定下来你和肖霄商量吧,怎么处理再说。”
“嗯,”陆西洲又问,“尧尧没受伤吧?”
“还没检查完,不过没有外伤,估计是受了点惊吓。”陆南塘压低声音,“小孩子还好,不过我看肖霄的状态不太对。”
陆西洲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我知道。”
陆南塘拍了拍陆西洲的手臂,“直播本来的后续我已经问过江总了,他那边处理好后其他的交给我,这一次的绑架我会把消息都压下去,警局我也会跟进,你不用担心这个。”
“嗯。”
等检查完出来,肖尧已经在肖霄怀里睡着了,陆西洲没打算去接,跟陆南塘和医生打过招呼后就先离开了。
回到家,肖尧睡下后,肖霄在床边坐下,看着小孩子沉沉的睡颜,神色有些呆愣,也有些淡漠,陆西洲就安安静静站在肖霄身后,等人看够了才一起离开。
出了房门,肖霄抬起眼,“这次的事情你是不是都查清楚了?”
“七七八八,这次事件的主导人是谁还在查,绑匪的嘴很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尧尧是刘芳带出去的,她也确实被人收买了。”
肖霄绕开陆西洲上楼,“至于目的,当然就是想看我出丑,在关注度那么高的直播中脱衣自黑,自曝丑闻,就算想洗也洗不白了吧,你说……谁这么讨厌我,讨厌到想让我身败名裂的地步?除了曲涵亮和冯升还有谁?”
陆西洲跟上去,心里微沉,“你是说……”
“你爸。”肖霄猛得转身,他和陆西洲中间隔了两个台阶,他俯视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上次跟你爸见面,他说了要我离开你,不然就要对尧尧出手,对,我是配不上你,论出身论学识我都配不上你这个陆家少爷!要是身败名裂让你嫌弃自己放弃不是最好?!”
“胡说什么?!”陆西洲皱起眉,想去拉肖霄的手却被躲开了,“对绑匪和刘芳的审讯还在进行,结果还没出来,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
肖霄倒退着往上走了一个台阶,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你下意识就不愿意相信这是你爸做的。嘴上说着让我别在意陆政平,你自己就做不到!那是生你养你的父亲,你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可能真的就那么一刀两断?我不信。
“陆西洲,你信不信你爸会拿尧尧来威胁我?”
“信。”陆西洲去拉肖霄的手,安抚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系,我不会视若无睹让你受委屈。”
肖霄手往后缩,后退着往楼上走,却因为重心不稳一下摔倒在楼梯上,腰背磕在平整的棱角上,疼得他瞬间冒出了泪花,感觉自己腰都要断了,他打开陆西洲要扶他的手,“你别碰我!”
陆西洲本来就因为肖霄不相信自己、之前又擅作主张隐瞒绑匪的威胁心里不快,肖霄这样子抗拒正好挑起了他心里的火气,他扣着肖霄的手肘把人按在楼梯上,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耐,“闹够了没有?!”
肖霄冷笑一声,“吼我是吧?我闹了吗我哪儿闹了?!”
章四十四 你不信我
陆西洲紧盯着肖霄,面前的人还从来没有对着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尧尧被绑架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是现在调查结果没出来没有必要靠猜测下结论,我说过的话就算数。
“还有!他威胁你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也是,为什么不把绑匪的要求告诉我?我们完全可以有别的应对方法,不需要你那么做!”
陆西洲说不生气不失望不难过是假的,他扣着肖霄手肘的手上迸出了青筋,显然是气极了,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肖霄,你不信我。”
肖霄同样气急,咬着后槽牙,“他是你爸我能怎么说?!他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今天要是我真……真那么做了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跟你在一起?!”他是大大咧咧但不代表不要脸面,脱衣自黑,到现在他想想还是后怕,心里直发颤。
肖霄一双眼都憋红了,噙着一汪水,陆西洲看着肖霄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有些愣神。
肖霄现在是背上疼,手肘也疼,眼睛酸涩,嗓子眼里跟吞了块儿铁疙瘩一样疼得难受,但是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看着近在咫尺的陆西洲,从知道肖尧被绑架后就紧绷着的情绪突然间就松懈下来,心底里的委屈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劈头盖脸打在身上,生疼。
肖霄挣了挣被按住的手肘,没挣脱开,他也不挣了,缩起腿,翻向自己被按住的手肘那边,另一只手臂一圈,不动了。
陆西洲知道自己不该冲着肖霄发脾气,明明受了委屈,明明已经担惊受怕成这样,他不该再跟肖霄吵架。
看着身下缩成一团的小鹌鹑,陆西洲没松手,反复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膝盖磕在楼梯沿儿上疼得有点麻木了他也没在意,就着姿势将肖霄抱起来。陆西洲靠着栏杆坐在楼梯上,也不说话,抬起腿把肖霄整个人都圈到怀里。
半晌,一片静默里响起细细的、压抑的抽泣声,慢慢的哭声再也压不住,肖霄紧紧攥着陆西洲胸前的衣服哭起来,不管是害怕、无措、绝望、委屈,都彻底地宣泄了出来。
而陆西洲只是圈着人,任由肖霄将眼泪蹭在身上,一言不发。
肖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放松了,哭了这一通累得不行,到最后一边打着哭嗝儿一边在陆西洲胸膛上蹭了蹭,“对不起……我当时没注意到你的电话……”要是注意到就用不着他在那儿往死里纠结绝望了,说到底是自己蠢。
陆西洲揉揉肖霄的脑袋,“你那时候紧张,没注意到也情有可原,我大哥带着尧尧去医院,我就先回来,还好赶上了,不然我们霄霄就要被别人看了。你不怕我吃醋?”
肖霄有气无力地掐了陆西洲一下,“我当时都紧张死了,就想着这件事之后……你就……你就不要我了……”
陆西洲叹了口气,哪儿还想不明白肖霄是怎么想的,“傻不傻?”
“我当时也没……别的办法……”
陆西洲把肖霄从他怀里挖出来,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迫两人对视着,“霄霄,刚才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现在再重复一遍。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最后,不管是谁干的,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还有,我说的话是真的,陆政平是我的父亲,但是不代表我的人生要被他操纵,父母生养我们不代表就能决定我们的人生。我父亲……控制欲很强,大哥一直不劝我回去就是这个原因。”
肖霄愣愣地看着陆西洲,脑子被眼泪一搅,都变成一团浆糊了,有点不太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点点头,又摇摇头。
肖霄愣头愣脑的样子把陆西洲给逗笑了,他又把人揽到怀里,“你再想想,想不明白我明天再给你解释。我们现在去洗澡,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睡醒了再说。”
肖霄闷闷地应了声,哭了那么长时间,他都有点缺氧,脑子懵懵也不带转的,而且精神松懈下来之后确实困了。
陆西洲抱着肖霄回房间,给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肖霄洗了澡放到床上,还拿药油给他揉了揉背上和手肘处的淤青,他在气头上没控制好力道,直接给肖霄手肘掐按得青了,现在看着苍白皮肤上突兀的痕迹,心疼愧疚得不行。
只是自己洗完澡出来,床上只剩下了掀开的被子,拖鞋也好好放在床边,不用想就知道肖霄在哪儿,他拎起床边的拖鞋下楼去了肖尧的房间,一开门就看见肖霄坐在床边。
陆西洲走过去,一手搭在肖霄肩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又醒了。”
陆西洲想了想,道:“你可以跟尧尧一起睡。”
一片昏暗里,肖霄扭头看陆西洲,微微张着嘴,半天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陆西洲放下肖霄的拖鞋,弯腰掀开另一侧的被子,肖霄慢吞吞手脚不是很利索地爬过去躺下,把肖尧小心搂进怀里,单人床将将躺下他们俩。
陆西洲把被子给两人盖好,凑近了在肖霄额头上亲了下,“睡吧。”
肖霄嗓子还哑着,精神头很差,“你也回去睡吧。”
陆西洲在床边坐下,“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嗯。”肖霄是真的困,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陆西洲怕肖霄晚上再惊醒,也担心受了惊的肖尧晚上发烧,就没回楼上房间,守了大半夜,然后在单人沙发里凑活着眯了会儿,六点多的时候才出去。
门轻轻关上,没发出动静,但是肖霄还是睁开了眼,眼里的光彩转了转,没吭声,合上眼继续睡了,睡到肖尧醒了才一块儿起。
等洗漱完了带着肖尧出门,一抬眼就看见坐在餐桌边的陆西洲,他莫名有点心虚,有点尴尬,站在门口没动。
陆西洲盯着肖霄的兔子眼,放下平板,招手让肖尧过来,“我去盛饭,你上去换衣服。”肖霄穿的还是昨晚上洗完澡后换的睡衣。
肖霄揉揉肖尧的脑袋让小孩先吃饭,然后就转身上楼了,等他磨磨蹭蹭地下来,陆西洲已经把早餐都摆上了桌,肖尧已经捧着小碗喝粥了。
陆西洲起身给肖霄盛了粥,“吃饭吧。”
肖霄沉默着坐下,默默扒拉粥,中间还被噎了一次,弯着腰咳了好半天,直起腰的时候,温水和纸巾已经放在面前了,看向陆西洲,这人正照顾肖尧吃饭,就跟没看见他的反应一样。
肖尧昨天被吓着了,比之前要沉默些,眼神也不如之前灵动有神,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儿,现在又给吓回去了。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陆西洲拿了外套准备走,叮嘱还坐在餐桌边、有些愣的肖霄,“我已经联系过薛苗苗了,她今天上午九点会过来给尧尧做心理辅导,午饭我已经准备好了,中午热一下就行。昨天的事……舆论上你不用放心,我都会处理好,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尽早回来。”
陆西洲说完转身就走了,肖霄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看着凑到身边的肖尧,看着弟弟有些怯怯的眼神,轻轻笑了下,心里却一点都没轻松,他昨天晚上真是……太丢人也太过分了。
陆西洲没有错,甚至有点无辜,就算真是陆政平做的,那也不是陆西洲的意思,肖霄心里后悔,又觉得丢人,不知道怎么说,要不然早上也不会僵持在这儿了。
陆西洲到约好的地方时,陆南塘和江一跃都到了,沈莲清还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早上刚通过电话。
陆西洲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神色间有些微的疲惫。
陆南塘倒茶的动作顿了下,转手给陆西洲倒了杯白开水,“肖霄那儿怎么样了?”
“没事。”
陆南塘点点头,“那就好。”昨天在医院,肖霄的状态是真说不上好。
江一跃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昨天的直播一开始效果很好,后面出的事情舆论上我已经找人去控制了,基本上都压了下去,只是肖霄如果以后还想走这条路,还是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陆南塘接道:“刘芳已经招了,但跟她接头的只是中间人,想知道幕后的人是谁还要找这个中间人。警局那边审问绑匪也是这个结果。”
“嗯,”陆西洲想了想,道,“霄霄以后怎么打算再说,我今天回去再跟他商量商量,调查的事情……麻烦大哥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