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可岩,他的气息也瞬间浓郁起来。从走进ZF起,我就应该深地感受到这点。
管不了林青在身后呼唤,我飞奔到女孩所说的教职工宿舍。听不进门口工作人员的查牌指示,我径自走到了那间寝室的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我深吸一口气推了进去。
四面墙、一张桌子、一张床。虽然只住一人,但环境还是简陋不堪。
"门口那老头超烦,害我还要翻窗进来。"
林青后头的牢骚像耳边风般飘逝,我在房里四处寻找着可岩的痕迹。
散落在桌上的一叠叠稿纸跳进眼帘,我拿起翻阅。
仿佛停滞的心跳刹那剧烈地颤动。
是可岩的画稿!这些稿子以前都是他为我完成的,我又岂会不认识。
仄旧的房门发出"吱嘎"的声响,我霍然抬头。
急促的呼吸代替了言语,相望的是一双同样诧异、惊奇,令我永远无法怀的美目。
嗓子里传来心底的声音:"可岩,你让我找得好苦!"
"蓝,你......"熟悉的声音欲言又止。
将近4年的时间并没有把我们的容颜洗礼得有多大变化。依然是那张俊逸的脸庞,修长的身形线条。唯有原先较白的肤色转为了淡淡的古铜,仿佛写照着经历过的人事。
"斯同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欠我太多解释。"费力地迈开像钉在地面上的双腿,微颤着想执起可岩的手,但又生怕一旦碰到,梦就会醒来,他就会消失。
"不要住校了,跟我回家,到我住的地方。"
终于握到了那纤长的手,我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去,紧紧相扣。
"是我叫他万一碰到你,不要对你说的。我不能跟你走。"
可岩抽出手,别过头去,令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为什么?"原来手指相扣的地方忽然变得冰冷。想不出理由,我有些惶恐地问道。
"蓝,你也知道我是坐过牢的。凭我现在的样子,又怎么配再重回你身边?"可岩依然背对着我,"再给我3年时间,让我们各自顺带着冷静一下好么?"
3年,3年,又是3年。我们已经等待了3年,为什么还要浪费3年?
"不等不等!可岩,不是我等不了。你知道为了你我多少年都可以等的。但是我不想把时间再浪费在等待上了。生命是多么的有限短暂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我们早就有约定,有默契的不是么?为什么要冷静?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你不要我了!"
没有拥抱,没有热吻,没有泪流满面。可岩和我的重逢竟是在互相的说服下进展。
"可是小绿他毕竟是因为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既然已经过了这么久又何必急于一时,给彼此更多一点时间不是更好?"
岁月并不曾减褪那道叫"小绿"的伤口,至今为止他依然深藏在我们每个人心底隐隐作痛。
"那又怎么样?他死了我比谁都要痛苦,可那就能扼杀我活下去的理由?"
忍受着巨痛,我亲手揭开那道血色的伤口,把心整个呈现出来。
可岩,我好自私,我承认。小绿的死无时不让我痛彻心扉,但比起你的爱,这只能屈居于后。不只是这件事,世间万物都不可能会有超越它的一天。
"你或许可以想开,但我做不到。几年的牢狱之灾又怎么能抵消一条生命?不要说以后面对你父母,就连见到你我都觉得无地自容!"
指甲深深刺痛掌心。
这些年在我兢兢业业地以与你重逢为支柱,苟延残喘地生活时。
你在另一方悟出的就是这样的道理么?
爱呢?约定呢?都统统滚到哪去了?
"那你为什么还去我家找我,想要回戒指?为什么还留在上海?"
我渴望听到想要的答案。
可岩深吸一口气:"要回它是希望你可以不再想起我。之所以留在上海是因为这里发展形势在全国名列前茅,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我的过去。"
"骗人!"
原来多年的梦想可以在刹那崩塌,支持着欲倒的身体,我机械地四处打量。
桌上放着半个冷馒头,我撕了一半,僵硬的碎屑立即洒了一地。
你就是吃这个的么?眼泪在心里狂涌。打开边上的一瓶辣椒酱,蘸上,放入口中。
"你在吃什么?快吐出来,你不能吃辣。"可岩忽然转过身,焦急地走过来。
全无辛辣感觉,口中尽是无尽的苦。再也控制不了情绪的波动,我抽泣到:"我们是一体的,你吃得下,我又怎么不能吃?"
刹时我分明看到可岩眼中的波光,但他还是背过身正色道:"你还是走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哥哥?你知道他为了你被伯伯打得多惨么?到处奔波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怎么能对他说这么残忍的话呢?"
一直在一旁的青青终于保持不住沉默为我不平,但他的话却像一把把盐,让我更清晰了伤口的痛楚。
他真的不要我了,曾经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现在把我舍弃了。
身体沉重得不能呼吸,我想下一秒我就该晕倒了。
"砰!"沉重的落地声,我惊叹为何自己仍安好地站立。
晕倒的不是而我青青。看到他蜷缩在地上,我慌了神。
"青青?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我不断地抽打着他的脸颊,"可岩,快救救我弟弟,他脸色不对!"
可岩迅速过来,抱扶起青青,我跟着他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宿舍。
※ ※ ※ ※ ※ ※ ※ ※ ※
医务室外,我有些自嘲地坐着发愣。记得小绿死后,有个急救车的护士哭得比我还真。刚才明明深受打击的人是我,而晕倒的却又是一个旁观者。
可岩坐在身边。我并没有死心,无时无刻不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你的心一定会痛,但我也绝不会比你轻松。"
他突然开口说道。
"你还管我么?"找不到适当的应对语句,我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
医务室的门猛地打开,校医走了出来。
"我弟弟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可岩和我同时站了起来。
"人已经清醒了,再让他多休息一会。至于具体原因建议还是到医院彻底检查。"校医有些后怕,"这孩子的心跳刚刚达到130多。"
走进医务室,见青青安静地躺在诊床上。样子憔悴的让我想起了小绿。
"哥......我真的会死!"明亮的眼睛忽闪晶光。
"死你个头!谁再敢跟我提死!"没有他坚强,我掉下泪来。
在青青的一再哀求下,我们隐瞒了他晕倒的事。可岩在楼下等,我把他送到了爸妈家。
第十章
打开灯后可岩见我站着没反应,但自行走进房中。
简洁的布置并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他拿起书桌上一只我常用的白色茶杯。上面用油墨笔写着"Love Ke Yan Forever"。
可岩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顿时我体味到他心中的纠缠。
"你伪装得这么烂还想骗我么?"飞奔过去反抱住他。
可岩,我终于抓到你了。
闭上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这3年我无时无刻不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情,依然像邂逅时那样纯洁。
心,依然像分别时那样坚定。
可岩的身体渐渐在我的怀里软化,我继而绕到他正面。
"看着我!"不如我所愿,他低着头仍不愿正视。
我捧起他的脸,热切地奉上双唇。
顺适的感觉让我好像找到了身体的另一部分。
没什么道理可讲,所有的伦理原则在我们心头重复翻滚多年。我不想与你在道德上衡量出高下。如果你不再爱我,就用力推开我吧!
"蓝......我不能呼吸了。"舌尖交缠的深处发出细微的声音。
"那就不要呼吸了。"我毫无节制地索寻着他口中的每一个地方。
不能呼吸?你可知道没有你的岁月里,我的心从来就不曾呼吸过。
我猛地把可岩推倒在床上,撕扯开他的衣衫。
底下的肩膀与胸膛曾经让我沉溺于其中多久?
强扣住他的脖胫,我俯身一遍一遍亲吻着重温它们,直到可岩的肌肤略显变红。
手不自觉地向下探,轻易地解开束缚。
身体不断的起伏与喘息证明前戏已经奏效,挺起高昂的勃起,直探入后庭的深处。
"呃......"可岩发出不小的呻吟。
我抬头吻开他紧皱的眉头,逐而轻含住他的耳垂。
"蓝......蓝......"可岩的低吟此起彼伏。
交合的地方渐渐有液体流出,我率动着缓缓下滑--鲜红刺痛双目,我赶紧抽离可岩的身体。
"痛么?"我用半披在身上的衬衣袖口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可岩把头仰高了没有说话,我意识到他的身体正遭受着巨烈的疼痛。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让你痛的,只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再听我使唤。
俯下身,我吮吸起下方的血液。
"别......蓝......这样不好......"可岩支撑着想收回腿。
我顺势夹拢他的双腿。
"来吧!"我把可岩翻转到上方,抬高腰部,"进来吧!求你,这就是我想要的!"
感觉不到猛烈的索取。唇上留有清新的一吻就如那青涩的初吻。身体慢慢感觉到被人占却,直到充盈。
可岩,温柔如你,但今非昔比。难道现在的你连索取都这么呵护备至么?是否知道激情若遇温柔一样能揉出火花?
醒来时查觉仍躺在可岩怀里,不禁心存感激。
终于和你在一起了。凑近他的睡脸,我将呼吸和他溶为一体。
好久好久,我们始终这样摄取着对方的能量,直到一颗咸咸的眼泪顺着可岩的脸颊滑入我的口中。
他随即翻过身背对着我,我没有吵他而静静地搂住他的脊梁。
千言万语何须要说?你的心意我又岂会不懂。
听着相同节奏的心跳,我安然地睡去。
再次醒来,枕边空空如也。
"可岩!"惊惧地跳下床,冲出卧室。
客厅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餐桌上已经摆了几个小菜。
"醒了?"可岩端着盘子走出厨房。
我傻乎乎地看着他走至我面前,时间仿佛倒退回那段无过牵无挂的日子。
"叫你别吃辣了。看,疹子发出来了。痒不痒?"
感觉到可岩的手指轻抚过脸庞,我赶紧握住它们放于胸前:"吓死我了,我还当你又走了。"
一抹宠溺的微笑挂在可岩的唇角,没有言语,他把盘子搁在桌上,轻轻拥我入怀。
"你认为我们还清了么?"他的话语亲吻着我的脸庞,"欠小绿的,欠所有人的,我们真的还清了么?"
"是,我们没还清。用我爸爸的话说是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可那又能代表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信念让我坚持到今天?"我定睛望向他,"那就是你。如果失去了偿还的主体,那这笔债永远都是不可能还清的。"
再也不要听什么空洞的道理。佛曰: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朝的邂逅重逢。我与你的相见又怎是千百次可以计算。一旦被我抓到,我便再也不会放手。
"可岩,你还是很爱我对不对?你在信里说的那件大事就是提前出狱,可以早日站在我面前,一定是我爸妈对你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并回绝了你继续找我。但你还有没死心,仍然留在上海打拼,不仅是这里留有我们过去的种种。还因为你希望有朝一日能以和过去一样的身份照顾我对么?"
无暇喘息,我接着道:"我们相爱是为了什么?没有人祝福,太少人认同。但我们还是走在一起。今天的磨难都是我们预料中的,你怎么舍得扔下我?不觉得这是在逃避么?"
饱含无尽温情,可岩的眼光落在我的衣襟前。
"一定很疼吧?"隔着衬衣他揉抚着我小腹上的那道手术后的疤痕。
"不疼的。"我挤进他的怀里。
比起你受的苦,这又算什么?抱歉我最终仍没还你一个完美无缺的身体,在上面留下了疤痕。在我把"小绿过逝"的概念烙上爸妈的心头后,它也就留在了我的身上。
回首望去,这又算不算对我心灵的一次洗涤,向家人赊罪的一个里程碑?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可岩的双臂环住我的双肩。
"不要说对不起。"我连忙捂住他的嘴,这三个字我们要一同对许多人说,但不是你对我说。"如果你没有抛弃我,如果你还爱我,永远永远不要再提那三个字。"
凝视着潭水般的深眸,拼凑所有分散的思念,全部汇聚成势不可挡的坚决:"我爱你!你还会离开我么?"
在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自己,原来我们真的是一体的。
"你是我今生修来的珍宝,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再次听到这句话,心中路峰回。何止是我?你也同样是我沥尽心血才苦苦觅来的。
茫茫人海,又有多少人寻得生命里的另一半?
但我知道我找到了,在凉亭里,在珠江边,抑或是人头篡动的街头。天上、地下,你无所不在。
唇瓣迎来轻盈的温柔,逐渐化为热烈的激吻......
可岩,你觉悟吧!生生世世,我们已经无法抛躲开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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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重遇可岩的那天起,已经相隔半个月了。我又开始不上班,每天跟着他到斯同的公司看他画图稿。因为我担心下班回到家看不到他,怕他又不辞而别。就像时针指向十二点时水晶鞋会消失一样。
并非我对可岩没信心,而是思及我们命运。
上天真的成全我们,不再为难我们了么?
对于这些,我暂时不愿深究。只是尽情地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与滋润中。
"你再不去上班,就该开除了。"
可岩见我终日好像无所事事,便开始催我去工作。但只要我稍稍耍个小性子,他就会依了我。没办法,就像可岩说的,我被他宠坏了,没几天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而他也好像知道我的心事,不管上哪都会拉上我,不让自己走出我的视线。
夜深人静时,我迟迟不肯瞌眼,把身体尽可能地贴合着可岩,让他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我的脸颊,感觉他的存在。
听见可岩梦中的呓语--他在叫我的名字。
"我在这!我在你身边,不会走的!"扑向他的胸膛,我不禁心潮澎湃。
你对我的在乎一丝一毫也不输于我对你的是么?如果是这样,那请不要再有任何隐藏,全都展显给我看吧!
平静安逸的生活让我幻想着一切是否根本不曾发生。然,幸福的甜蜜中却始终夹杂着沉重与衰伤。
我尽可能去忽视它,但它却牢牢地占握了心灵的一角。
终于,可岩提出再去拜访爸妈,我并不赞成这个建议。它让我感到像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摆在面前等着我们迂越。
"它已经存在了,我们又怎能视而不见?相信我,只要走过这道最重要而且是必经的坎,我们就过关了。"可岩这么对我说。
我怎么会视而不见,也不是不想过关。只是想暂时做一只鸵鸟,因为我太怕失去你,不想你受委屈。
经过反复思量,我还是和可岩回去见爸妈了。可岩说得没错,这道坎是必经的。
登上许久未踏足的楼梯,心情复杂紧张起来。楼道里散发着一股焦焦的烟味,好像预计着此行将会销烟弥漫。
可岩执着我的手,抬头对上他温暖、抚人心境的微笑,心中顿时加固了一道后盾。我们彼此依靠,没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