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调查情况,重新进行了梳理。曾经作为嫌疑人,重点调查的对象,其实只有三个,那就是跟死者具有一定情感纠葛的王宁、蒋为申和严曙光。
没有视作嫌疑人,但多次接触的,就是乔贝莎那三个闺密和她的母亲乔雅珍。
众人讨论过后认为,那三个男人虽然都是重点调查后,才排除嫌疑的,但也分为两种情况。
这一点王宁、蒋为申都清楚,警方继续对案件进行调查,对他们反而有利,没必要去转移警方的视线。至于严曙光,他更不可能好好地自己检举自己了,所以这三人可以排除。
这样看来,却是之前专案组并未怀疑过的赵玲玲、李潇、柳眉和乔雅珍的嫌疑上升了。
可是,那三位闺蜜言谈中,似乎都不清楚乔贝莎有严曙光这么一个朋友。而乔雅珍因为替乔贝莎还过一次欠款,自然知道女儿和严曙光的交往,也可能从乔贝莎拿回来的严曙光的名片上知道,珠宝店老板还有个“静襄”的字。
但是,第一,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乔贝莎很不成才,以乔雅珍的财力,目前还远不至于负担不了乔贝莎的花销,明面上根本没有理由,去杀自己惟一的女儿。第二,案发当晚,乔雅珍一直在西餐厅里忙到很晚,晚上11点才回到家里,就一直没有再出去过,而是在焦急的到处打电话找女儿,这一点乔家的两位工人,西餐厅的多名员工,都可以证实。乔雅珍本人,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这两条也是专案组从来没人怀疑过她的原因。
但是,情理归情理,该调查还是得调查。何况,焦旸还想到了这么一点。乔雅珍结婚较早,离婚后一直独身,今年也不过四十六、七岁,风韵犹存又有财力。那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外面有些情感纠葛,乔贝莎想要阻挠母亲再婚,以至于其他男人为了与乔雅珍结婚,或者想要图谋她的财产,而对乔贝莎动了杀机呢?
焦旸就安排警员,对乔雅珍进行侦查。这时,周莹却接到侨联的电话,说乔雅珍近日要为女儿下葬,就希望专案组能把之前取走的东西退还给她。
那三把匕首由技侦鉴定过后,未发现涉案,已经送回了专案组。
焦旸听周莹说明原因,就说拍照存档以后,把那三把匕首退还给乔雅珍吧。
侯希勇说:“头儿,可是鉴定不出来遗留物,不代表这三把刀就一定不是凶器啊,也有可能是做了技术处理呢!再说,咱们现在就要调查乔雅珍了,如果她,或者与她有关的人真的涉案,凶器就是这三把匕首中的一把,她拿回去之后,就把凶器销毁了,不就死无对证了吗?!”
“就是因为要调查,才更要把东西还给她啊!不然,假如她真的涉案,就是在故意试探我们,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话,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焦旸笑道:“虽然说把女儿的东西要回去之后随葬,这理由听起来很正当,也是人之常情。可现在都是火葬,那么点大的墓地了,乔贝莎的收藏品又那么多,真的都能一起安葬吗?这样说其实就挺奇怪的,有些可疑。”
侯希勇笑道:“头儿,贼还是你贼!”
为了观察乔雅珍的反应,焦旸亲自带着侯希勇,去退还那三把匕首,考虑到乔雅珍是女性,周莹就也跟着去了。三人到了西餐厅,找到在前台的乔雅珍,把匕首交还给她,确认无误后,请她签字验收。
为了寻找写检举信的人,最近一段时间,焦旸就跟得了职业病一样,不管到哪里,只要看见张纸,就要上手摸一摸,看见手写的不错的字迹,就要拿来仔细看一看。
就乔雅珍找笔纸写收条的这个功夫,焦旸一边看着,一边随手摸了摸前台上的本子,当摸到其中一本时,他一下子顿住了手,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一本工作日志,焦旸拿起来打开一看,就觉得上面的字,似乎有些眼熟。他立即假装随口问收银员道:“这不就有纸吗?这是谁的本子啊,怎么还是自己装订的?”
收银员也乐得跟这个眉目英挺的年轻警官多聊几句,就笑道:“这是我们魏经理的本子,他喜欢用这种软纸,说更好写字。”
魏大伦!焦旸立即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空白页,要求乔雅珍就用这张纸写收条。
乔雅珍不明所以,虽然觉得焦旸这样随便撕张破纸写收条,似乎不大正式,但是既然人家警官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多想,就接过来写了收条,还按照焦旸的要求,在落款处按了手印。
焦旸接过来看了看,假装要当场拍照存证,就拿那个本子垫着,随便翻开一页字迹多的地方,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焦旸回去之后,立即找出档案袋里的那两封检举信,把信纸上的字迹,跟照片拍到的字进行对照。但是,令人失望的是,并不太像。
可是,他再去仔细摸信纸的时候,却发现,两张纸的手感,几乎一模一样。
焦旸怕是自己的错觉,又叫侯希勇、周莹他们都轮番摸了一遍,大家也都觉得很像。
但这字迹不同,难道是别人偷拿魏大伦的纸写的,这人也在西餐厅里……等一下!焦旸又看了一阵子魏大伦的字迹,以他的眼光来说,很有功底,像是练过多年书法的。
检举信上的字迹也是,只是巧合,还是……这人会不会是用左手写的字呢?!
焦旸脑中灵光一闪,立即将他拍到的照片复印出来,连同那张收条的纸张,一起送去技侦。
经过之前几位纸张专家的专业技术鉴定,这张纸与匿名信的用纸,在网纹、纸浆、质地、制作工艺上,都是一致的。且,这张纸不但与检举信上所使用的纸张相同,甚至是一刀裁切下来,同属100张以内的。
同时,警方通过秘密走访西餐厅的店员获悉,魏大伦确实喜爱书法,左右手都能写字,且会多种字体。案件线索,直指魏大伦。
市局专家则利用笔迹鉴定学的普遍原理判断:人无论是用左手还是右手书写,他的书写习惯,基本都不会改变。而书写速度,也改变不了某些笔迹特征。
鉴定结果最终认为,检举信上的笔迹,与照片上的字迹应该同属一人,魏大伦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虽然此时已是深夜,专案组还是立即出发,直奔乔家西餐厅。西餐厅还在营业,可是女老板乔雅珍和魏大伦都不在。
第182章 狐狸(10)
专案组询问店员后得知,餐厅经理魏大伦已经下班回宿舍了。
焦旸听店员一说,便留下周莹和另一个队员去乔家,对乔雅珍进行监控和保护,其他人则迅速转往魏大伦的住处。
“你、你们……”
魏大伦一直独身,都是独自居住。焦旸等人赶到魏大伦的住处,直接破门而入。
魏大伦看见他们如同神兵天降,顿时脸色大变,半天才缓过神来,磕磕巴巴的说:“警、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焦旸也不跟他多说什么,只是先将他戴上手铐,让他靠墙站着。
接着,专案组就对魏大伦的住处进行了彻底搜查,很快在柜子最底下的一个箱子里,搜出了乔贝莎的手机和一把尖刀。
此时,便已确定魏大伦涉案无疑,干警们立即将他带往区局。
焦旸正准备离开,忽然发现,刚才裹着那把尖刀和乔贝莎手机的,是一张发黄发暗的旧报纸。
出于职业敏感,就叫焦旸停下来,打开了那张旧报纸。
没想到,居然是一张二十多年前的报纸,魏大伦为什么要收藏着这张报纸呢?
焦旸挨个看了看上面的新闻,并没看到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忽然,他就发现,这是一张陕西某地的报纸……焦旸脑中灵光一闪,果然在角落里看到,刘教授所说的那件事:博物馆工作人员为护国宝,身中多刀英勇牺牲。
焦旸苦笑道:“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也终于想明白了,杀人动机。还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用那种土纸了。那个他逃出来之后,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是陕西的剪纸之乡。这种软软的斜纹纸,是专门用来做剪纸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他是谁,从哪来到哪去的!侯希勇一怔,“头儿,你在说什么啊?看张破报纸就茅塞顿开了?别再是魔怔了吧?!”
焦旸紧紧捏着那张报纸道:“走吧。”
经过辨认,严曙光认了出来,在魏大伦家里发现的那把尖刀,就是他送给乔贝莎的那一把。
刀刃上面残留的血迹,也被证实,就属于女死者乔贝莎。因此可以证实,魏大伦就是杀害乔贝莎的凶手。
同时,经过DNA检测,所谓的魏大伦,与当年博物馆中的另一个血迹样本一致,他很可能就是负案在逃的网上通缉人员,不管是不是庄成康,他都是当年博物馆血案的凶犯无疑。
魏大伦应该只是他按照大隐隐于市的理论,在申城为掩人耳目所用的化名。
焦旸决定,立即提审此人。
焦旸来到看守所,“我是应该叫你魏大伦,还是庄成康呢?”
“都行吧,反正无论是哪条罪,我都死定了。”
魏大伦苦笑道:“警官,你能给我支烟吗?反正证据你们都有了,我都交代就是。”
原来,魏大伦当年在陕西那家博物馆做工作人员时,无意中认识了一名外国人。
在当地发现了这件国宝,送进博物馆之后,这名外国人就出价100万,要求魏大伦利用职务之便,帮他把这件方鼎偷出来。
那时普通人的工资只有几百块,当年的100万,和现在远远不是一个概念。现在这个青铜方鼎的市场价,大概在500万左右,当年也就只值10来万。因此,这名外国人相当于是10倍出价。
一直跟妻子分居两地,想要买房子团聚,却受制于博物馆微薄的工资的魏大伦,或者说庄成康,就心动了。
因此,他就在一个雨夜,潜入博物馆中盗窃,并因此杀死了拼死护宝的副馆长,还在搏斗当中,不慎留下了自己的血迹。
他杀人之后,立即抢了铜鼎,逃出省去。
因为他早年父母双亡,又与妻子两地分居没有孩子,以当时的技术,无法证实他就是嫌疑人。
但是,他也因为外逃,而无法与那个外国人交易。
这个价值不菲的铜鼎,也就成了他生命中沉重的负担。
他一路躲躲藏藏,颠沛流离来到申城落脚之后,用假的身份证,应聘到了乔家西餐厅。他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一直任劳任怨,踏实肯干,渐渐地就随着西餐厅越做越大,升职成了餐厅经理。
乔贝莎也算他看着长大的,因为乔贝莎的收藏爱好,两人一直还挺谈的来。
不想有一次,餐厅里没什么客人,大家都围坐在一起看电视,其实就是陪着乔贝莎看一个收藏鉴宝节目。
当时,电视里出现了这个夔龙纹青铜方鼎的画面。他无意中脱口说出了一句,“现在这个铜鼎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感慨,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注意,这句话却引起了爱好青铜器收藏的乔贝莎的兴趣。
乔贝莎查询这件青铜方鼎的时候,无意中搜索到了当年的新闻,并根据通缉信息上的照片,认出了他就是当年的嫌犯庄成康。
“聪明”又手头紧的乔贝莎,立即跑去敲山震虎,有意无意的在魏大伦面前看当年博物馆血案的新闻。
惊慌失措,害怕被她告发的魏大伦,立即给了乔贝莎几万块钱,想要堵上她的嘴。
月光一族、为了还信用卡,只是试一试的乔贝莎,没想到钱来得如此容易。本来可以抵死不认的魏大伦,也亲手把这个大把柄,送到了乔贝莎手上。
于是,乔贝莎隔三差五地就去魏大伦面前念叨一遍这件事儿。
魏大伦这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3万5万的都进了乔贝莎的口袋。
在申城这种高消费的地方,他一个餐厅经理,又能有多少钱?可是乔贝莎的胃口,却越来越大。
实在拿不出钱来,被逼急了的魏大伦就赌气道:你去告发我吧!
乔贝莎又不想做什么良好市民,告发了魏大伦,她也拿不到好处。
眼见得魏大伦实在拿不出钱来了,乔贝莎忽然灵机一动,就跟魏大伦商量,他只要把那只铜鼎送给自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一次性了结。
这么多年,魏大伦不是没想过,把这个铜鼎出手,换成钱远走高飞。可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带血的赃物。他很担心,这个铜鼎一旦露面,他的秘密就会泄露,再也保不住了。
这么多年,这个重达5公斤的铜鼎,已经成为压在他心上的沉重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怀着某些特殊的心理,魏大伦与乔贝莎约好,她拿到这个铜鼎,就放过自己。
乔贝莎痛快的一口答应下来。她想的也很好,把这只铜鼎出手,能卖到500万,以后就吃穿不愁,再也不用从亲妈手里拿钱,被她教训、看不起了。
可是,乔贝莎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在收藏界没有渠道,没有门路。想要出手这么昂贵的藏品,极为困难。她多方打听了许久,认识的为数很少的几个藏家根本不相信,她能有这么值钱的好东西。
后来有一个藏家愿意出价,可是只肯给几十万,还要求她陪.睡。
乔贝莎愤怒的拒绝了。可是,铜鼎出不了手,她就还是没有钱。乔贝莎就又把主意打到了魏大伦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