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你们先都出去吧!”
严景和扯了把领带,把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的其他员工都轰了出去,“你们有证据吗?就抓人?不妨告诉你们,我们怡和集团请得起最好的律师,替我儿子打官司。如果你们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们!”
焦旸正色道:“欢迎群众监督。您也是市内知名企业家,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也不会来。我们是想向您了解一下,您两位去世女儿的情况。”
严景和一怔,问道:“跟这次严喻的事情有关系吗?”
“还不确定。”焦旸说:“我只是想向您了解一下。”
严景和头上青筋一跳,掏出根烟来点上,“我跟孩子他妈,都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小西一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说是什么我们两口子基因不协调,后来又生了小米,还是这样。不能激动不能生气,不能做剧烈运动。我们活得累,孩子也可怜。严喻本来好好的,症状很轻微,医生说,可以先观察观察,暂时不用手术治疗。谁知,他二姐去的那年,他突然就发病了……”
焦旸问道:“那您有没有注意到,跟他姐姐去世有关的日子里,比如说生日、忌日,或者一些他们姐弟之间比较特别的日子,严喻有什么异常反应?”
严景和狠狠的抽了口烟道:“这种事儿,孩子他妈一提起来就犯心口疼,我也不愿意说。严喻这孩子,从小比较懂事听话,当然也就不会让我们难受,他两个姐姐的事,在家里,渐渐就没人提了。好像就是他去年毕业,有同学到家里来玩,看见他姐姐的照片,随口问了一句,他就发火了。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严喻怎么会和失踪孩子有关系呢?!”
面对一个父亲,尤其是一个,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的父亲的殷切眼神,焦旸觉得有些难以回答,道:“现在还在调查取证阶段,不一定就跟严喻有关,所以请您尽可能多的提供一些他的情况。比如严喻,也是名校毕业,为什么去到您的公司做助理?”
严景和道:“怎么说呢?严喻病发了之后,我找了最好的医院给他做手术。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这种病很难治愈。医生也是建议,平时不要激动,不要做剧烈运动。我都已经失去两个女儿了,这种情况,对他也就没什么要求了,他能好好活着,尽可能多陪陪我和他母亲,也就是了。所以,他毕业以后,我就叫他到公司来了,平时都跟着我,给我开车,去公司帮忙干什么的。”
焦旸他们走出公司的时候,严景和亲自送他到门口,还帮他按了电梯。
焦旸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很可能马上就要失去,仅剩的唯一希望。
跟焦旸一起回来的,除了严喻,还有他在怡和集团开得两部车。焦旸叫莫科取下了行车记录仪来检查。
第38章 花季(10)
一般的存储卡,只能存储一、两天的视频内容。因为时间久远,行车记录仪里的存储卡内容,早已经被多次替换,根本无法恢复。
但是,两部车的行车路线,却还都在,证明严喻在事发当天,到过其中两名失踪学生附近的地点,即李子涵离开的天南路KTV,以及最后拍到祁晓曦身影的宝林街。
焦旸突审严喻,将整理出的证据,一一摆在他面前,道:“你能解释一下,去年9月底,你去天南路乐动力KTV,以及今年1月,为何在祁晓曦失踪的宝林街出现吗?之前你家的工人曾明确作证,说你都在家里。”
严喻慢条斯理道:“我这个所谓助理,其实就是我爸的司机。他出去谈事儿,除了我,还有秘书和其他助理。我又不懂他们的业务,又不耐烦等着,我就在附近开车溜达、溜达,转一圈,买点东西,或者吃个饭。这个不犯法吧?至于刘姐她们说的,就是我下班之后,我就回到家里,在家吃晚饭,在家休息。这也没什么问题吧?”
焦旸冷笑一声,拿出一张火车票的复印记录,“这是3月15号当天,刘姐回老家的火车票吧?那她又是如何,替你作证的?!”
严喻拿起火车票的复印件来看了看,“可能是刘姐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记错了。这也没什么吧?”
“没什么?”焦旸说:“她已经涉嫌伪证罪及包庇罪,当然我们会另案处理。”
焦旸带着火车票复印件来到严家,分别找了他们的厨师、司机、保姆谈话,一听说刘姐已经涉嫌伪证罪、包庇罪,这几个人立即又分别撤消了证言,改口说自己记不清,写错了,宋管家怎么喝止都止不住。
严景和没去公司,就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仿佛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异常扎眼。
焦旸来到严景和面前道:“严总,有些事情我们还要问您。包括家里的工人,希望您能说一声,叫他们配合。”
严景和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半晌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焦旸,“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严喻他妈妈一听说这个事情,当时就昏过去,住进了医院。我没去公司,就是因为等会还得去医院。对不起,我现在顾不上这许多了,有什么话,你还是跟我律师说吧。这是李律师的电话。”
严景和说着,就交给焦旸一张名片。
这意思很明确,严景和是不会配合了。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唯一、仅剩的亲生儿子。
虽然现在诸多证据指向严喻,但是正所谓捉贼拿赃,就像之前的公园弃尸案一样,没有发现失踪学生的尸体,也没有凶器,就根本无法定他的罪。
焦旸一筹莫展的回到警局,莫科迎上来道,“焦队,我跟技术小吴,又来回分析了一遍,行车记录仪的行进方向,发现了一个问题。”
焦旸道:“什么问题?你说。”
莫科道:“我们发现,这七个时间,那两辆车,分别到过同一个地方,就是龙翔路。你说,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他把孩子们带过去……的地方?”
焦旸顿时精神一振道:“很有可能!走,我们去查一下严景和跟怡和集团名下的房产,看看那附近有没有他的房子!”
周莹很快查到,严景和果然在龙翔路有一套小公寓。焦旸申请下来手续,带着干警们赶到了龙翔路那套公寓,破门而入。
房子并不太大,一百五、六十个平方,3室2厅,装潢的倒是清新雅致。搜查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没有刀具,斧子之类的东西。暂时也没有发现少年儿童待过的痕迹,或者是血迹。
“地下室!”
焦旸忽然想起来,这种房子一般都配有地下室以及车库。
他们立即找来物业问了一下,找到了这套公寓的地下室。开门进去,发现面积很大,居然有三、四十个平方,里面也布置成了房间,收拾的很整齐,一丝不乱,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焦旸忽然就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柜子上了锁。
问了一下物业,这不是统一配置的储物柜。侯希勇就直接上去,拿钳子把锁扭开了。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第一格上,放了几件东西,文具盒,书本,一件上衣,一个画夹,而且还有一缕头发。
余晓光兴奋的叫道:“焦队,看着这些东西就是那些失踪学生的!”
焦旸点头道:“你们几个小心点,别影响证物,先带回去验证了再说。”
第二个格子里,有几个药盒一样的纸盒。焦旸翻开一看,以后除了药品,还有一盒注射器。
最下面一层,放着几个硕大的旅行背包,还有麻绳之类的东西。
焦旸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里,确实就是藏匿失踪学生的地方。
众人先行拍照,然后分头搜集证据,取样带回局里。
焦旸随手拿起一个笔记本,这上面有一幅幅简笔画,都是街景或是风景画,比较写意,比如电线杆上蹦跳的麻雀,经过红绿灯的车灯,尾灯,抱着书本的手等等。
焦旸觉得,实话说画得还不错,只是奇怪的是,别的场景都只出现一次,一个类似水池,或者是池塘的画面,却反复出现,不同的角度。
案情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除了头发,其他几件物品,马上被家长们辨认出来,属于自己的孩子。并且在一捆布条上,检测到了祁晓曦的DNA。
而焦旸意识到,那个笔记本是关键,但是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呢?
陆沅离翻看了一会儿笔记本,对焦旸说:“这处公寓,是藏匿失踪学生的地方。那么现在,我们还缺少什么?”
焦旸苦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的问题,就是失踪学生们的下落仍然不明。”
“OK。”陆沅离冲着他一扬手里的笔记本,“应该就在这个里面。跟水有关的,什么样的地方,比较便于处理尸体?”
第39章 花季(完)
“池塘?水库……”
焦旸忽然眼前一亮,“对,就是水库!市内周边的大型水库,这种地方人迹罕至,水源又深,确实适合处理……”
焦旸叫莫科马上把相关的图片扫描下来,转给技术部门,试图将它们拼合起来,跟市内外几个大型水库进行比对。
很快,传回来的数据显示,拼和的地形图,像是市南郊的一处大型水库,龙源水库。
区局申请借调来一辆大型除淤船,开始在龙源水库进行搜索挖掘。
因为水库水位较深,并有水藻等植物覆盖。挖掘足足进行了三天,才在水里探测到异物,打捞上来一个编织袋,里面是第一名失踪学生杨小林的尸体。
很快,打捞上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经过实践证明,失踪学生都是被下了安眠类药物后昏迷,捆绑手脚装入编织袋中。然后带到水库,在编织袋中放上石块沉入水底。不论男女学生,均未遭遇过性.侵。
侯希勇挠头道:“这人真是变态,没有性.侵,那图什么呢?这些学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地被沉到水库淹死了。有些惊醒过来有挣扎的痕迹,有些连醒都没醒过来,就直接肺部进水呛死。而这个过程,严喻这个人看又看不见,又不知道,这整个过程,什么快感都没有啊!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沅离淡淡道:“你说的对,整个处理失踪学生的过程,都异常平静。一般的连环变态杀手,都会有自己的杀人细节,并且顽固坚持那几点。严喻的显著特点,似乎就是平静。这可能跟他心脏不好,不能过于激动,剧烈运动有关系。他要克制自己,不能让情绪激动。至于具体的杀人动机,还是要问严喻才知道。”
焦旸再次提审严喻,他将证据的照片一样样放在严喻面前,问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对跟你无怨无仇的学生下手?!”
严喻嘴角边挂着一个嘲讽的微笑,“为什么都是十四、五岁,最美丽的花季雨季,他们可以开开心心的去上学,蹦蹦跳跳的回家去逛街。而我的两个姐姐,却早早的离开了我?这样公平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让他们去陪我姐姐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会步上我姐姐她们的后尘。也许很快,我也会像她们一样,早早的就离开这个世界。我不甘心,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而我就从出生下来,心脏就有缺陷?本来可以保守治疗,不用做手术。可是,我眼看着我姐姐发病离开我们,就崩溃了。我真的恨,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焦旸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刚要开口,却听陆沅离道:“不是只有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像你这样的遭遇。中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新生儿比例,是0.4%~1%,也就是说,每年都有十几万新生儿,一出生就有心脏缺陷。
他们都积极治疗、乐观生活。还有很多人,因为亲人去世而立志从医,成为一名白衣天使,或者伟大的医学工作者。而你呢?却是用自己毫无价值的存在,去肆意剥夺别人宝贵的生命。你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严喻疯狂的吼道:“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两个姐姐?我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孩子离他们而去?!”
陆沅离道:“现在科技昌明,科学技术远远提高。也许很快,先天性心脏病,就会被彻底治愈。然而,你已经看不到这一天了。”
从审讯室出来,焦旸忍不住问陆沅离,“你想好,怎么跟我庆祝了吗?”
不是问想怎么庆祝,而是问想好了吗。只要接口,就表示,你曾经想过这个问题,都会给我下套了。陆沅离心中暗笑,不动声色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焦队,先不要太得意,等检察院批准提起公诉再说吧。奥,别忘了,现在案子破了,你欠我的青蛙跳,可还没兑现呢!”
还想着这个呢!焦旸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会煞风景,专门打击我!
终于破获了一个棘手的特大要案,区局从上到下都喜气洋洋。
这天下午,行政大姐李爱秋来办公室,给陆沅离送办好的出入车卡。她随手拿起陆沅离的工作证来看了看,笑道:“哎哟,整天教授、教授的,我们都以为是位老专家呢,原来这么年轻啊!陆教授,你结婚了吗?”
陆沅离一顿,笑道:“还没有。”
中国式催婚第一式。焦旸则在心里吐槽,不用怀疑,你说结婚,她肯定下一句就问你,有孩子了吗?有几个孩子?什么时候要二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