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焦旸低着头,过去在后备箱里摸了半天,终于从个角落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金属瓶盖,好像是属于某知名企业的药酒。
“看这里。”
焦旸小心翼翼地捏着瓶盖边缘,来回变换角度给他们看。余晓光等人终于在夏天强烈的阳光底下,看清瓶盖金属面上,有一个小点。金属瓶盖是红棕色,上头的痕迹已经干涸,颜色偏暗,与瓶盖喷漆非常接近,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焦旸道:“这种药酒很适合走亲访友,以前是看望老人的标配产品。去年出了事,声势差一些了,但还是很多人喝成了习惯。传统观念里,药酒是热性的,比较适合冬季喝。案发时间推测为春节期间,朋友聚会喝这个也不稀奇。如果这辆车,真的跟凶手有关,这个东西很可能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
侯希勇打量道:“这里是修理厂,但我看着质感不像油渍,油漆是光面的。这个颜色也不像油漆,油漆干了之后颜色会更鲜艳。”
余晓光冲焦旸一竖大拇指道:“头儿,真有你的!十有八.九,就是血迹了!”
焦旸笑道:“我也觉得是血迹,但这是谁的血,就不好说了。走,回去叫本春查查!”
对瓶盖上的物质,提取进行鉴定后,果然发现,这个暗红色的小点,确实是血渍,并且与死者的DNA完全吻合。
到此时,案件终于出现了突破性的进展。
焦旸松了一口气,道:“大家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今天不加班,都早回家休息,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办公室里一片欢呼,余晓光酸唧唧的说:“我们终于有时间约个会了。”
莫科诧异道:“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整天加班,你还能抽空脱单?”
侯希勇笑道:“人家不是兔子想吃窝边草嘛!”
侯希勇说着,就冲杰西卡的方向挤眉弄眼。
焦旸听见,禁不住摸了摸鼻子,我们也想来着啊!但是……一转头他就看不见陆沅离了,焦旸叹口气,人家那草跑得也太快了啊!焦旸心里犯嘀咕,陆沅离一向沉得住气,莫不是也要去约会吧?!
警队第二天便投入到,对袁甲光亲友以及合作商家的调查上。很快发现,在今年1、2月份,袁甲光与两个鲁地的手机号码通话频繁,并且在2月13日以后,与其中一个号码就不再联系,而另外两个号码,却自此就关机了,再没使用过。
之前本地居民作证,在机井边看到血迹的日子,是2月份春节后,与袁甲光同鲁地的几个号码失联的日期,非常接近。
第47章 废井(3)
警队开了证明,联系了鲁地的同僚,开展异地协同调查。2月13日之后关机的那两个号码,查明都属于一个叫闫成义的鲁东任城人。
据他的老乡称,闫成义在今年春节后,与同乡一同外出打工,但最近半年,都失去了联系,也没人见过他。
闫成义的父母,则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闫成义今年33岁,至今单身,身高1米85,体型高大壮硕,与死者的外貌特征,基本全部吻合。
但是,以现在国内的人口密度,身高、年龄这种东西,条件宽泛的一致,其实并不能作为依据。
江城刑侦收到消息后,立即派人赶到鲁东任城闫成义的家中,提取了他父母的DNA,然后与死者的DNA进行比对。
这时,通过通讯公司提供的信息,焦旸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物,就是据老乡说,与闫成义一起外出打工的同乡人何俊奎。在2月13日之后,不再与袁甲光联系的另一个手机号码,便是这个何俊奎的。
然而,协同办案的任城警方找到何俊奎后,他却声称毫不知情。
为了让这个该案唯一的“活的”嫌疑人开口说话,专案组决定派人远赴任城。
作为该案的专案组长,焦旸主动请缨,亲赴任城查证。
陆沅离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走过去道:“你……小心点……”
嗷嗷嗷,关心我了!焦旸笑道:“放心,请‘党’和人民一起等待我们凯旋的消息!”
焦旸带队赶到任城,与当地警方再次一起来到了闫成义的家中。这一次,却意外获得了一个重要线索。
在闫成义失踪数月之后,心中焦急、担忧的闫成义的老母亲,曾经到何俊奎家中,询问过儿子的下落。何俊奎表示,自己在2月底时见过闫成义,并说,他可能就是去其他地方打工去了,还让闫成义的母亲不必担心。
也许正应了一句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时,张本春查出,经过严格比对,证实热电厂机井内的死者,正是闫成义本人。
死者身份已经认定,闫成义手机里,最后的通讯时间,确实也只到2月13日。附近居民反映,2月中旬,过年后在机井旁边看到血迹,证据链条已经完备,确认无误。由此,警队可以确定,闫成义的死亡时间,就是2月13日。
那么,何俊奎却声称在2月底时还见过闫成义本人,便是在睁眼说瞎话,根本不可能。由此显示,他有重大作案嫌疑。
鉴于此时形势,焦旸决定突审何俊奎。
何俊奎连声道:“警官,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是此案证据链条与时间线已经完备,在证据面前,何俊奎最终还是交代了他杀害同伙闫成义的犯罪事实。
案情真相浮出水面,叫干警们颇为吃惊,原来,这名机井内的死者,其实本来应该是凶手?!
去年10月,当地开公司的小老板袁甲光出价20万元,雇了他在鲁中的一对同乡闫成义与何俊奎,要杀本地一个叫赵盛山的人。为了什么要杀人呢,因为袁甲光无意中发现,这个赵盛山跟自己的老婆有奸情。
闫成义、何俊奎二人来到江城区之后,在赵盛山家附近住下,伺机下手。两人尝试了很多方法,先是开车撞人。因为这个方法,最容易脱罪或者洗成交通事故,犯罪成本可能最小。
但是,因为人流密集等原因,没能得手。后来两人就在赵盛山的车上安装土炸.弹,可能是这人命大,土炸.弹压根没爆,也没成功。
一段时间过去,因为屡战屡败,费用已经赠加到了30万元,但还是不行。
这时,因为两人屡屡失败,雇凶杀人的袁甲光害怕了,生怕他们两人嘴不严,导致自己罪行败露。
于是,袁甲光就打电话给何俊奎,让他杀死闫成义,独吞这笔钱,然后闭嘴逃匿,否则,他就找人把两人一起灭口。
在死亡的恐惧与金钱的诱惑之下,何俊奎心动了。
19年2月13日,何俊奎跟闫成义带着新买的木工斧和炸.药,再次去杀赵盛山。可还是没成功,于是,何俊奎对毫无防备的闫成义下了手,沉重锋利的木工斧,照着闫成义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杀死闫成义之后,何俊奎叫来了袁甲光,两人用袁甲光的新荣威汽车,把尸体运到了袁甲光家附近的热电厂废弃机井内抛尸。
为防罪行败露,何俊奎急忙离开申城,以回家过年的名义,逃回老家鲁地任城去了。
案发仅仅半个月后,江城刑侦重案大队由凶手入手,反向侦查,很快查清被害人,案件成功告破。
焦旸顺利带队返回申城,现在,只要再将买凶杀人的袁甲光抓捕归案,就能为案件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然而,这位主谋袁甲光,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踪迹。
这几个月里,袁甲光的身份信息及手机,就再未被使用过。他没联系过家人,未动用过自己与家人的账目,没去过公司,甚至就连刚买的荣威汽车,也一直扔在修理厂里,突然销声匿迹。
因为死者、主谋、凶手三人皆是老乡,有任城当地村民提供情况说,袁甲光出门躲债了。因为好多本家村民,都收到了袁甲光发的一个短信,大致内容是:
兄弟,现在生意难做,我出去躲债,今年就不回家过年了,过阵子就回来,不用担心我!
“等一下。”
任城基层民警一次次的走访排查村民,希望能获得更多线索。在翻看卷宗记录的过程中,这条群发的短信记录,却引起了焦旸的注意。
“鲁……任城……”
焦旸看着陆沅离,沉吟道:“不对。这条短信不对劲!”
陆沅离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老家,你不知道吗?”
焦旸冲他一点下巴,笑道:“那里挨着孔孟之乡,圣人故里,宗法观念很重,村子里非常讲究长幼有序,辈分有别,就算板凳腿高的,辈分大也是爷爷,谁跟你称兄道弟啊?!几个村的人同姓都是本家,群发短信这么几十口子人,中间好几个辈分排行,我不信都是这人的平辈!”
张显宁点头道:“综合这个细节,以及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搜集调查到的种种证据,基本可以推断认为,这条短信,并非袁甲光本人所发。而袁甲光,很可能已经遇害。”
侯希勇道:“那这条短信,是谁发的呢?凶手?!”
“十有八、九。”
焦旸道:“只有凶手,或者想要掩盖凶手痕迹的知情人,才会发这样的短信!那么,我们来判断一下,凶手可能的身份。”
陆沅离想了想,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袁甲光买凶的原因?他的老婆与人私通。熟人作案的谋杀案,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那么现在,除了何俊奎,不如我们再来查查,袁甲光的老婆,以及那位‘受害人’赵先生?”
“专家就是专家!”
焦旸笑道:“来吧兄弟们,之前都是人家任城警方出外勤,这回该我们上场了!”
何俊奎作为头号嫌疑人,再次被提审。毕竟,他和袁甲光虽然是老乡,但以这种买凶杀人的利益关系,形成的雇佣合作,非常脆弱。两人之间,肯定是互相堤防猜忌,多于依靠信任,关系随时会崩塌。既然何俊奎能因为灭口威胁与利益杀害同伙闫成义,那再回头杀了袁甲光灭口,也是顺理成章。
可是,审问中何俊奎一听,就连声喊冤道:“警官,是我杀的人我已经认了,可我没杀,你们也不能为了破案,就什么都推给我啊!天地良心,我杀了闫成义以后,就跑回任城,再也没回过江城啊!”
然而,如何确认何俊奎说得话,是否真实呢?
警队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繁琐的排查工作。这次,他们获得了一个重要线索。
根最后见到袁甲光的一个公司员工说,那天好像下着小雨又有冰雹,大概是二月底,具体已经记不清了。
在申城这样的地方,下着小雨又有冰雹的日子非常罕见,根据气象局的天气预报记录,警方终于确定了袁甲光的失踪时间,为2019年2月26日。
然后,警队与任城警方联系得知,当天何俊奎就在任城家中,有家人及多位邻居作证,也已经查询过公路、交通等方面,并没有他往来申城的迹象,且何俊奎在闫成义死后,再未与袁甲光联系过。
此时,案件刚展现的曙光,似乎再次关闭。
案情又陷入僵局,再凑在一起开会时,专案组自然情绪低落,没什么精神。侯希勇就想说个笑话,搞搞气氛。他随口道:“我们调查袁甲光的时候,也经常找那个给袁甲光带了绿帽子,他要杀的赵盛山了解情况。有一次,赵盛山就说,就凭这几块‘地蛋’,还想杀我呢,还把尸体扔井里,这也太笨了,这不就都知道他们杀人了吗?要是我,就一把火烧了……”
第48章 废井(4)
“等一下!”
焦旸眼睛一立,“我怎么记得,这个赵盛山是卖殡葬用品的啊?!”
“没错。”
陆沅离翻看着卷宗道:“赵盛山这人做殡葬服务多年,不仅卖殡葬用品,还负责到殡仪馆火化,对整个流程,应该都很熟悉。我想,他要是真想进行‘一把火烧了’这个操作,是可以做到的。”
焦旸道:“虽然前期,在闫成义死亡案件中,袁甲光买凶杀人,赵盛山是受害者。但他一次次的险些被害,却都顺利逃脱,会不会是因袁甲光妻子何春梅等的原因?赵盛山对袁甲光要杀他,早有察觉,所以他对袁甲光,也早已怀恨在心,也想要杀了袁甲光?”
张显宁道:“这样说得通。可是,虽然赵盛山熟悉殡葬流程,但我国对火化程序的管理,非常严格,这些真的能做到吗?”
陆沅离道:“那就要看,各位能不能找到证据了。”
在我国,若是正常死亡,不需公安机关出具证明,只要居委会出一份证明即可火化尸体。警队仔细翻查了,赵盛山相关经手的所有火化记录。可是,在之前确认的,袁甲光失踪的2月26日这天,赵盛山并没有去殡仪馆,而排查过之后,2月26日前后半个月的火化人员信息,也都是真实的。
按规定,只要赵盛山持有火化证明,那他在邻县的火.葬场,也可以火化尸体。为防遗漏,警队又调查了,周边几个镇的火化记录,但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茫无头绪中,焦旸决定,既然如此,就用笨办法,调查在2019年2月26日前的几年,赵盛山在当地殡仪馆,火化过的所有尸体信息。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辛苦排查,警方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2018年9月,赵盛山曾在当地火化过一位陈姓老人。可这位老人的名字,却在2019年2月26日,又出现在了赵盛山于邻镇殡仪馆的火化记录里。
这个非常反常,难道是同名?专案组继而发现,连两人的个人信息,也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