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恒因为柯函之前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并不想理会这位米勒教授,甚至还装出一副容易惹人生气的样子,笑道:“哇哦,这位教授是外国人吧?他会说中文?”
尽管柯函知道米勒教授是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事情就被触怒的,他的这位父亲,实际上比被医生诊断为“轻度情感神经损伤”的自己还要缺乏正常人应该有的情感。
他的一切情绪,除非爆发出来,否则陌生的人很难体会到他的真实情绪。
米勒教授只是瞥了沐恒一眼,他的目光扫过了沐恒被打满石膏的双手,眉头渐渐地锁在了一起。
但他还是在坚持劝说柯函:“而且,这里没有适合你的队友。这里的学生,基本上没可能跟上你的进度。”
柯函笑了笑,云淡风轻的。
他没有出声,任由米勒教授在那里徒劳的劝说。
“你不属于这里,这里……这里的环境毕竟还是落后了一些,你应该跟我回去,回到最适合你天赋的地方,不要因为无用的情感而浪费你的天赋资源。”
沐恒:“但他属于我。”
顿了顿:“我也属于他。”
“我们属于彼此。”
他当着这位似乎是柯函亲生父亲的米勒教授对柯函压低了声音命令到:“现在,亲我!”
柯函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沐恒会做出这种决定。
他有些愣神。
但这种时候,本能更胜过实际的思想,柯函没有啰嗦,别过脸毫不犹豫地就抱住沐恒亲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吊死在沐恒这棵长满奇葩的树上了。
要命。
“柯函,抱紧我。”
因为沐恒一直比柯函更主动,所以这个时候,他吻得更加的投入与游刃有余,因为熟练。
沐恒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暗哑,他知道柯函会照做的。
柯函收紧了双手,紧紧地贴住了沐恒的身体,他能透过布料汲取到沐恒躯体的温度,更能从他的炽热上感受到他的心跳。
快,很快。
连呼吸都紊乱了。
米勒教授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在自己的面前胡闹,他灰绿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深沉的冷黯,像刀锋。
柯函终于把自己给吻得喘不上气了。
沐恒看着他,控制着节奏,有意识地引导他松口。
柯函松了口。
“你看到了。”
沐恒抬眸,带着格外明显的挑衅,但这种挑衅又是含蓄的,带着钝刀的锋芒。
刀子是钝的,锋芒却是真的。
“他不需要你。”
米勒教授却很清楚自己需要谈判的对象究竟是谁。
他并没有理会沐恒的挑衅,反而是继续盯着柯函,甚至眼神里还多了几分全新的审视。
“我从不干涉你的私人问题,只要它不会影响你的能力的发挥。”
柯函的脸上暂时缺氧的薄红渐渐褪去。
他实际上的表情很淡,但是双颊上的红让他身上的冷漠削弱了许多。
“我不需要。”
柯函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米勒教授的双手还插在薄薄的风衣口袋里,他瞥了一眼柯函身旁存在感极强的沐恒,说到:“你如果回来,我相信会拥有更多更优质的选择,而不是跟这个……嗯,小男生在一起……他不适合你。”
柯函摇了摇头:“喜欢是不讲好不好的。”
沐恒补得很快:“如果喜欢,那那个人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如果不喜欢,那即使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来了,那个人也是不好的。”
米勒教授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这些“小朋友”很滑稽。
“无知者无畏。”
“你如果真的不害怕的话,又为什么要去摸身边那个小男生的手?”
沐恒立刻就接嘴到:“因为我害怕。”
米勒教授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盯着沐恒。
然而,下一秒,沐恒就带着柯函跑了!
沐恒勾着柯函,带着他迅速地绕过了米勒教授,冲到了他们房间的门口。
他刚刚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激怒对方而说的那些话,他主要还是希望能够通过语言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从而让他忽视掉自己一直在暗地里跟柯函做的那些小动作。
柯函跟他配合的很好。
他趁着刚刚沐恒打的掩护,从口袋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房门钥匙,紧接着就给了沐恒动手的信号。
沐恒带着他跑了。
柯函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大大地迷惑了米勒教授的感知。
在他们跑到门口的瞬间,柯函亮出了自己的钥匙,看准方位插到了门的钥匙孔当中。
两个人扭开门锁,拉开大门,几乎就是直接摔了进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咣当!”
宿舍的房间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整个楼道里都弥漫着坚硬的铁门相互碰撞的声音。
米勒教授只是迟疑了一秒,并没有追上去。
他本来也并不像是那种擅长死缠烂打的人。
“咔嚓。”
柯函还记得反身把宿舍的门给反锁了,避免外面的人进入。
他刚刚因为冲地太猛了一些,差点摔进门里,还是沐恒在前面拦住了他的身体,才让他避免了发生这种事情。
“呼——呼——”
他的呼吸里带着喘。
心跳得很快。
柯函能听见不止一个心跳。
他甚至还能听见沐恒的心跳声,非常的有力。
“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人把你带走的——除非你自己要走。”沐恒的黑暗当中,低着头对柯函轻声道。
柯函在黑暗当中也看不见沐恒,但他完全能感觉到沐恒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他的人就在这里。
他微微仰着头说到:“那你也放心,我也绝对、绝对不会走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
门外传来了米勒教授的声音。
他的一只手似乎支撑在了他们宿舍的房门上,声音不高也不低地道:“你这是在逃避。”
柯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反驳他的话,然而还没有等他开口。
沐恒就比他更快地小声问了他一句:“你介意我骂他吗?”
“啊……”柯函停顿了一秒,用来思考,“我不介意。”
于是,沐恒一下子就来劲了。
他立刻对着外面就是一句:“你明明知道柯女士身患重病,但是从刚才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她。”
外面的人忽然间因为这句话而收回了自己放在门上的手。
沐恒顿了顿,喘了一口气,继续道:“你这也是在逃避问题。”
米勒教授的声音很冷漠。
他站在门外,目光淡淡地扫过了窗口的地面,说到:“我没有在逃避问题,我跟柯函的母亲已经离婚了,她跟我也就没有关系了。”
沐恒:“你跟柯女士在一起了很多年,至少十八年,你就没有一点感情?”
外面的米勒教授没有声音了。
他好像有一点生气。
毕竟,在他的眼里离婚了就是没有关系。
沐恒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选择让步。
他还在继续隔着门板放肆地刺激着这位冷漠的教授。
“我知道你没有多少感情。”
“看柯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子,我就可以很清楚直观地体会到,你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丧心病狂的自私自利者!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人类的感情!”
米勒教授:“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希望柯函自己来跟我对话。”
沐恒毫不示弱地开启了国骂状态:“我去你妈!”
米勒教授:“……”
沐恒:“我本来是不想要骂人的,毕竟你给柯函提供了一半的基因,甚至还花钱把他抚养到这么大,养得这么好——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渣男都比你好一百倍!”
“渣男骗感情至少还他妈的骗你一段时间,你呢,你他妈就是在空手套白狼!全他妈的白女票!”
“你如果不喜欢人家那么好的姑娘,你有本事就滚啊!你干脆就不要骗人家给你生孩子啊!哦——不对,你他妈的连骗都懒得骗!你一开始就是在白女票!垃圾!”
“我代表人类鄙视你!”
“你滚!”
“孩子生出来是给父母教养的,不是来为了父母实现什么毕生夙愿的!你给我听清楚了!现在柯函是我在罩着的!你想都别想!他就是我的人!一根指头你都别想动!”
“你有本事去看柯女士啊!你有本事亲自去问她要柯函的抚养权啊!”
“我知道你不敢!懦夫!”
……
柯函在旁边听着沐恒不带喘气地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好像第一次见识了这样的沐恒,非常新奇。
他静静地靠着沐恒的心口,脑袋枕在他因为呼吸换气而起伏的胸膛上,听着这具躯体里面的声音,忍不住地扬起了微笑。
“吱呀——”
楼道里传来了另外宿舍房门打开的声音。
“你们他妈的还睡不睡了?!大晚上的在这里骂——”
那声音忽然间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骤然停顿了。
沐恒停住了骂,因为这一变故而笑出了声。
他用自己的下巴蹭了蹭柯函的发顶。
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在一点一点地好转。
“你在想什么呢?”
沐恒的声音因为刚刚骂得太过厉害而有些喑哑。
如同混进了钩子。
在柯函的心上轻轻地撩拨而过。
柯函的唇角微弯:“我想我妈了。”
沐恒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掉了下去,但是掉到一半,他终于还是因为胸口的触感而控制住了那种下落。
他说:“我看柯阿姨在雪山上玩的挺好的,她的身体状况看起来还算不错,至少还能陪你好几年呢——你以后可得要好好照顾她,被人渣给骗了的女孩子都很可怜的。”
柯函在沐恒的胸口半蹭半摇头道:“其实我觉得我妈不可怜,而且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可怜。”
“人活在世上,爱上什么人,又或者不爱什么人,这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你如果见过我妈在离婚法庭上的样子,你就知道了。”
“她已经放下了,唯一在意的就是我的抚养权。”
沐恒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地低下头在柯函的发顶上落下一吻。
他说:“不是的,你不懂。”
“爱上一个错误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可怜,但这种可怜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因为爱本身是一场疯狂。”
沐恒笑了笑:“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可能喜欢你的时候,我都觉得我是疯了。”
“我找不到人去说,只能靠自己从迷茫里走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初中的时候去做那种简直发疯的事情吗?”
“因为我那个时候就好像发现了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
“那个时候,白笑还不在天阁二中读书,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表现出来的同类。没有任何人跟我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只有我孤零零地站在一片完全陌生的荒芜阴沉的土地中央,连方向都不知道应该去哪一边。”
柯函抬起头,默默地伸出手,他虽然看不清沐恒的表情,但是他至少能够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摸了摸沐恒的额头,对他道:“你的从前没有我,但是往后的时光里,我希望能够陪你到最后。”
沐恒的耳朵贴着门,转移话题道:“他走了。”
柯函:“你要是想哭的话,可以现在就哭出来,我可以亲到你重新开心起来。”
沐恒:“可是我想要做点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呢。”
柯函:“你重新看看你现在的情况,我再给你一个考虑的机会。”
沐恒:“你主动也不是不可以的……”
柯函:“……”
他的脸不可抑制地烫了。
沐恒在意识到柯函又被自己逗自闭了以后,立刻俯身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确实能感觉他的脸上温度有些高。
“你怎么还没有被我锻炼得脸皮变厚一些啊……这样子要是以后上了床……我一个没控制住,把你半路给逗跑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柯函低着头,含糊道:“不会的……”
沐恒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地追问到:“嗯?你说什么?”
柯函:“那你就憋着吧。”
沐恒:“没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尽管没有听到第二遍,但沐恒在黑暗里笑得眼睛都没了。
“哎,那你现在还要看电影吗?”
柯函摇了摇头,他从埋着头的鸵鸟状态里重新抬起头,对沐恒坦白道:“我其实并不想要看什么电影,我只是想要跟你一起睡。”
沐恒就比较不要脸了。
他听到这句话,愉悦之意溢于言表,当即就问到:“你想要用什么姿势?上我的床还是你的床?”
“我们的床。”
柯函起身走到了床头,将其中一张床往另外一张单人床的方向推了推。
沐恒愣了一秒,也过来给他帮忙。
他没有用手,就干脆蹲下来,用腰腹的力量去帮忙顶床。
“你小心一点,不要把自己给弄伤了。”
柯函:“哪里有这么娇弱?”
沐恒:“Everywhere。”
“特别是某些要跟我负距离接触的地方。”
柯函:“……”
他不敢再跟沐恒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