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怎麽会?他怎麽会知道?所以的证据应该全部烧毁了啊!为什麽?难道那个男人没有遵守约定,还留了一手?
身世被揭穿的恐惧感包围著陈诺,脑子失去了正常的思考和判断能力。
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陈诺拼命深呼吸,也许周磊还没有完全掌握证据,也许只是一个猜测而已,正等著自己自投罗网,等著鱼儿上钩而已。
"我是对周枫怀有仇恨,但是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麽,我听不懂。"
周磊低著头笑著,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照片,那发黄的底色显示出照片的年代久远。
"没关系,你马上就会明白的。"周磊将照片递了过去。
陈诺颤抖著接过来,那是一张老式阳台上照的照片,母亲抱著3岁大的自己坐在一把摇椅上,午後的阳光照射在母亲脸上,在那张与自己长地一模一样的脸上,充满著母性的慈爱,眉目间透露著历尽艰辛後的疲惫和沧桑。
"你怎麽拿到这张照片的?"母亲与自己曾经的居所已经没人会知道,除了周凌。
"机缘巧合,半年前,我第一次得知周凌有私生子的密闻,那时候我还没特别关注这个消息。直到三个月前,我去北部有事情,参加陈氏家族举办的酒会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麽现象?"
"陈翰的母亲眉目之间跟你挺神似。"
"陈翰是谁?"
"你的伯父,当时掌管陈氏家族的第一把手,他的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
"当时?"
"是的,当时。之後我就刻意接近你的祖母,让她能够对我有好印象,因为我在初次见到你的那时候,就对你身後的身世备感兴趣,我很早就有种预感,你跟周凌的关系不简单,我怀疑你们不是外间传播的那种猥亵关系。果然,前一个月,陈翰意外地被暗杀了,而你们家族就很自然地缺少了一个能够维持家族平衡的男性。於是,过於悲伤的你的祖母找到我,给了我这张照片,说是她流落在外的女儿很多年前寄给她报平安的照片,让我帮她寻找女儿以及外孙的下落。"
目前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原先的家庭情况,陈诺只是从母亲异於常人的仪态和修养上能够窥探出她良好的家庭背景,也隐约有所知晓母亲因为父亲而与家庭决裂,这是一个不能碰触的伤疤,自己一直小心地不去掀开,可是眼前的男人却这样轻易地把别人的伤口这样揭示出来。
"那你现在打算怎样?"陈诺防备地注视著周磊。
"OK,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管之前帮助过周枫什麽,我都不计较,把你手中的东西交给我,我会好好地将你完整无缺地送回去,你回你的陈家做你的大少爷,我去完成我的既定目标,大家合作愉快。"
周磊语气平淡,却透露出浓浓的威胁意味。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陈诺妥协般地开口。
"有,"周磊回旋的语气让陈诺一阵紧张,他原本料想周磊不会轻易妥协的,下一句话却将他打入严寒森冷的地狱,"你恢复陈诺的身份,再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周枫,然後,如果你们还恩恩爱爱得走在一起不放弃对方的话,我就放你们一马。"
"你!"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在得知真相之後,周枫一定会杀了自己,是的,杀了自己,陈诺绝望地闭上眼睛。
"请给我一些考虑的时间。"陈诺恳求著,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心,现在只要能够拖住一些时间,就还有一些希望。
"可以,前提是你必须今夜恢复身份。"
就知道向这个恶魔请求的话,一定会更加将自己逼到绝境上去,可是,目前如果不暂时妥协,他就不能保证周枫和自己的安全,也就不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现在的周磊看上去像一个复仇的魔鬼,谁也无法预料到他会做出什麽样的事来。
"你又要对我进行全身麻醉吗?"陈诺恐惧地回想著上一次麻醉後的感觉。
"还包括脑部的,"周磊笑地像地狱来的使者,"就跟上次一样,醒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只不过是恶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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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前,陈诺凭借著没有人注意这里的一刹那,把准备好的纸条,塞进已经被弄昏迷的俞阳的内衣袋里。上天保佑你吧,枫,我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去保护你了。
眼角一直在流泪,无意识般地,即使打了麻药,那种从骨肉里渗透出来的快要将陈诺吞噬的浓重悲伤一直浸染著他,无法停止的暗夜饮泣。
就这样死了吧,死了也好,陈诺第一次这样想到,我已经活到尽头了,妈妈,我没有能够实现我的目标,就这样来见你了,你不会嫌弃你的儿子吧?你一定会温柔地抚摩著我的头,说来吧,孩子,不要害怕,不要悲伤,来我的怀抱,对吗?
可是为什麽,为什麽我还是感觉到悲伤,那种痛彻心扉的伤痛,那种灼烧灵魂的哀伤,无法停止,无法熄灭。
男人的微笑是那麽温柔,男人的臂弯的那麽强壮,男人的胸膛是那麽温暖,男人的身体是那麽灼热,不想失去,不愿失去,怎麽能失去?失去了哪里才有存在的意义?
你说我是你唯一在乎的,唯一不想失去的,我是那样抗拒著,天天日日地重复中,我相信了,我信以为真了,即使知道那不是对著我的,那不是属於我的,我还是深陷泥沼不可自拔了。
陈诺终於能够了解白蛇传中白蛇的痛苦与心碎了,当心爱的人与自己在那样的甜蜜生活之後,看见不经意露出本相的自己,就如同见鬼了似地逃走时,那种全然的绝望了。
那也许也是奥菲斯(注)永远也带不出进了地狱的情人的原因──那宿命的一回头,只是单纯地想要确定,心爱的人是否已经跟著自己走出地狱,却不小心瞧见了爱人的本来面目,那恐怖的地狱之脸,所以被吓地呆立在原地,而错过了能够带著爱人逃出地狱的时间,即使之後如何的沮丧如何地自灭也无计於事了。
注:奥菲斯(Orpheus),希腊传说中,奥菲斯是太阳神之阿波罗与音乐之神卡莉欧碧的儿子。传说奥菲斯边弹奏竖琴边唱歌,不但是人,连山野中的动物也听的入迷,岩石也变得柔软。奥菲斯爱上了泉精尤丽黛,有一天尤丽黛跟朋友在草原散步,脚突然被毒蛇咬到,就这样死去。奥菲斯悲痛欲绝,他想让尤丽黛复活,於是最後他不顾一切带著竖琴前往阴间。阴间守门的克贝鲁斯和冷漠的冥船河渡夫都被奥费斯的悲歌感动,最後奥菲斯终於见到了冥王,他弹著竖琴,唱出心事,请求冥王让妻子再度回到人间,冥王被他的琴声和热情所感动,应允了他的要求。冥王吩咐奥菲斯离开阴间前不可回头看,以作为归还妻子的条件。可是在走出阴间的路上,奥菲斯逐渐地担心起来,因为他听不到尤丽黛的脚步声,当他看到地上的光亮的时候,忍不住回头了。转瞬间,尤丽黛又被拉回了阴间。奥菲斯再也见不到尤丽黛,最终忍不住相思,投河自尽了。七弦琴被众神永远的挂在天上,纪念他们永恒的爱情。
第十二章
周枫不断地看著手表,俞阳还没有回来,半个小时了,周枫呼出手机,对方提示已经关机。
看来只好开启跟踪器了,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之前早就准备好的,没有告诉俞阳,怕他会不认同这样的手法,可是他实在是太害怕再次失去俞阳的绝望感了,便处此下策。你也会原谅我的对吧?阳。
周枫伸入裤袋,打开跟踪器的同时,也开启了整个大楼的报警系统,值勤的十多个保安人员在十分锺之内全部聚集到了会议室门外,周云犹如甕中之鳖,见到这个阵势慌了手脚。
周枫扯了扯嘴角,不带一丝表情,这个被周磊当成棋子般的亲友一点也不值得的同情,典型的利欲熏心而已。
指令警卫很快将想要逃脱的他控制住,这个周云显然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卖弄他的优越感之外,遇见紧急的事情就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周磊,你为什麽要背叛我?为什麽这麽仇恨我?因为叔父为我父亲而死吗?那不是叔父自愿为父亲挡下一抢的吗?难道其中另外有什麽隐情?
可是周枫已经没空想这些了,至少今天他还是这个大楼的主人,那麽他就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把他如同性命一般宝贵的东西找回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惟独他是不可失去的。
周枫快速行动起来,调动了整个大楼的防卫人员,封锁了大楼内部,做铺天盖地式搜查,虽然跟踪器上显示已经不在这,里不能排除俞阳还在这里的可能,周磊不是一般的敌人,在与他的一些接触大当中,了解到他的所作所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断。
周磊我知道你必定曾经在这里,你把我的俞阳又带走了吗?你想让我再次陷入失去他的痛苦和慌张之中吗?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种刚刚遗留下来的气息还在,那麽,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那闪烁的红点一直在移动,周枫还不能肯定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哪里。
看看红点离目前自己所在的位置,估计俞阳已经离大楼出去30公里的路程了,周枫握紧方向盘,依仗对这个城市的道路的熟悉,不断地高飙速度,直到看见小红点在一个地点停止下来,周枫才算稍微松了口气。
仔细看了看停止的地点,那算是周磊是一处产业之一,果然是他!
周枫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猛地打了一个大大的方向,以惊人的速度在黑夜的公路上飞驰。
一个小时後,周枫终於赶到目的地,将轿车随意泊在隐秘一些的路边,握紧枪身进了周磊的别业。
跳上阳台,进了别墅,周枫一路搜寻著。
宽大的客厅内,周磊像在早就已经准备好他会来似的,端坐在沙发前,在他的身侧,俞阳像睡著了似地半躺著他的身旁。
周枫在二楼的楼梯上一路用枪指著周磊下了楼。
周磊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武器,周枫还是没有解除警戒心。
"你把俞阳怎麽样了?"
"我什麽也没做,你不相信可以过来看看,他只是睡著了。"
周枫根本不相信周磊的说辞,走近探了探俞阳的鼻息,果然比较平稳,大致看了一下全身上下似乎也没有被怎样。
"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吗?"周磊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仇恨,"要回本该属於我的,顺便帮我父亲讨回本该属於他的。"
"你什麽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周磊翻看著手指,"为什麽我父亲早不死晚不死,刚好在我们的祖父准备决定让谁继承周家的时候忽然间死了?"
"叔父的确是为我父亲挡下了一抢而死,但是我认为那只是个意外。"
"哦?你就这麽肯定?当时我们可没有在现场也没有谁是直面的目击证人,那我如果说这是故意呢?"
"那你又有什麽明确的证据?"
"经过我的调查,当年,祖父是准备让我的父亲接任周氏的,可是偏偏却在祖父表示了这个意愿的第三天的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而且,当时我父亲本就跟你父亲被威胁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可是那天夜里,你父亲却叫上我父亲一起去应付威胁他的那夥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单凭这两点,就足够可以断定你父亲的死罪了。"
"你是从谁那里确认这两个消息的?"
"周叔。"
周枫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没想到是从这个如此具有权威性的老一辈的口中确认的。
"空口无凭。"周枫内心在挣扎。
"周叔就在这里,你可以亲自问他。"
他也来了吗?身後响起脚步声,周枫回头,看见周叔神情焦虑地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
"周叔,他说的是真的吗?"
周叔不安地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磊又看了看周枫,最後说道:"二少爷说的那两点的确是真的,但是我也不肯定是不是你父亲做了什麽手脚,毕竟具体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真正知道。事情过去了这麽多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想挑起你们堂兄弟的争斗。10年前,我已经看到了一死一伤的惨状,就像在当年你们父亲之间的隐性争夺继承权的事件中,我也保持中立的态度一样,我手中的股份,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你们最好把家族的利益考虑清楚,然後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希望你们能够选择对彼此都是最明智的做法。"
陈诺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感觉像踩在棉絮里一般地空荡荡,脑子里昏昏沈沈的,楼下激烈交谈的声音,不时传入他的耳膜里。
那是熟悉的声音,有周磊,有周叔,还有深爱的人,无法忘记。
不行,一定要起来,一定要,不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去处理。
挣扎著,强打起精神,拖著麻醉过後的身体,陈诺坚持著下了楼。
所有的人都以不同的表情惊讶地看著陈诺从楼上下来。
"不再休息一会吗?"
"怎麽是你?"
周磊和周枫同时问出来,周磊故意暧昧的语调让周枫和周叔很快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周枫不屑地扯了嘴角。
俞阳也被喧哗的声音弄醒,擦了擦朦胧的眼睛,看著四周的人,一时无法了解为什麽会这麽多人齐集一堂。
"我这是在哪里?"俞阳看向的是周磊的方向,周枫的脸色刹时变地非常难看,正想往前扶住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在我的别业里。"周磊有种奸计得逞的绝妙胜利感,周枫和陈诺一定没想到,在他们在别处编织爱巢的时候,他与俞阳的关系,也发生了决定性的变化。
很自然地把手放在俞阳的手上,周磊得意地宣扬著他是自己的所有物。
俞阳看了看周枫奇怪的脸色,想把手从周磊手里抽出来,周磊却抓地更紧,俞阳很快放弃了反抗,乖乖地让他压著。
陈诺的脸色和周枫一样难看,他在看著男人,男人却在看著其他人,明明自己在他身边,却隔了一个光年的距离,即使他现在说出事实,这里又有谁会相信他?又有谁可以为他作证?
周枫和周叔就不要说了,连俞阳也被周磊掌控住了,在这里游戏里,周磊看似就要成为绝对的胜利者了。
周磊的确不但要在权力上搞垮周枫,而且也要在精神上让周枫彻底绝望。
於是预料中的情景彻底爆发。
"你为什麽要背叛我?原来你只不过是周磊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亏我这麽相信你!"周枫撕吼著,什麽都没有比俞阳背叛他更加让他绝望的事情了。
"你居然为了促成这个男人达成他险恶的目的,能够装成那样子投进了我的怀抱,算你狠。"周枫的脸上表情扭曲著,他快要疯狂了,为什麽!为什麽昨天还这麽爱他著的人,现在却改投了别人的怀抱?
俞阳想要挣脱开周磊的压制,想要解释些什麽:"不是的,周枫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好,我听你说,我好好听你说,那事情应该是怎麽样的?"在这样明显的情况下,周枫还能够给俞阳一个解释的机会,陈诺不禁别开脸,心底抽痛起来,他对这个男人的了解还不够,就如同之前男人所说的,他始终不能够真正信任他。
"是......"俞阳看了看周磊,周磊抓紧了他的胳膊,刚刚苏醒的俞阳陷入了究竟是要情人还是要朋友的绝对选择中,他慌乱地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如果他说出事实真相,情人就会被推入绝境,而若不说出来,又似乎对不起从小到大的朋友。
"是什麽?"周枫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俞阳机会了,他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俞阳抱住头,周磊顺势搂住他:"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好,很好,你记住,我,周枫,跟你,俞阳,从此恩断意绝。"周枫放出狠话的同时,感觉到心里被划开了极重的一个伤口,从里面汩汩地流出血来,一时之间天地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