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沂看他,是怕他伤到了腰。
“明天轻点拔,第一无所谓。”
“你又不拔,装什么关心。”臧白被刚才江沂的话刺激到了,忍着没有去扶自己的后腰。其实直着身子不动,也不疼。
“第一对你来说没有意义。”江沂拽了一下肩上的书包带,风轻云淡道。
臧白的脸刷地黑了下来,轻嗤了一声:“再努力又怎样,还不是个年级第二。”
臧白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江沂后来在所有的考试中,从来都是第一,好巧不巧,就压在臧白的上面。
呃,关于是一不是一的方面,某人可是在意的很。更别说,对象还是臧白,位置不能丢。
然鹅,当两人一人单肩勾着书包肩带,一人头发凌乱地迈进半个班门的时候。
背后响起了老猴的声音:“还往进走呢?上课铃对你俩来说就是个摆设?”
班里满满当当地安静地坐着,就看见他们俩人动作出奇一致地往后退,一人一边。让开通道让老猴进去。
“江沂这次是年级第二吧?”老猴突然问道。就好像他不知道似的。
江沂:“嗯。”
“那臧白呢?年级第一?”
看戏的六班同学:额,好狠。
本来这俩人就够□□味严重了,老猴这操作,真的是,不挑起战火,誓不罢休啊。
臧白:“不是。”
“那应该也是年级前五十吧,我记得你平时的成绩就是这样的。”老猴说着,还真去翻他化学书里夹的第二份成绩单。
臧白:“不是,老师,我没考试。”
老猴翻着书的动作停了:“哦,没考啊。那应该是都会了,都不用考试了。”
班里看戏的学生一下子都安静如鸡,垂下了脑袋。
完了,老猴好像生气了。
没人看到,在候鸿说到这里的时候,江沂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老师,臧白他昨天参加拔河比赛了。”班里前排的乌日娜弱弱地举了举手。
“咳,对啊。老师,没臧白鼓舞士气,我们可能就输了。”学习委员都开口了,何浩宇也给自己壮了壮胆,说道。
老猴顿了几秒,改变了口风:“嗯,那也是给班里做贡献了啊。行了,你俩进去吧。”
“那个谁呢?生活委员,记得收他俩的迟到费。你俩一人五十啊,充班费。”两人走到过道时,老猴在他们后面说道。
以前大家迟到的时候,都是十五,十块。有时候被老猴抓到了,让交五十。他们也没人交的。不过,这俩人。他们感觉,是真的可能会一分不少地交上去。
今天又飞速地过去了,只是很莫名其妙地,某两个人可能就是天生的死对头。说话呛呛的,可能这就是真正的学霸之间,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吧。昨天刚因为集体活动,团结之魂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点,今天又因为一个不会说话,一个想的多。回归了最冷漠的熟悉人的关系。
臧白照样睡觉,睡得天昏地暗。再撑着起来的时候,旁边就剩下了干净的桌面。
他抻了抻胳膊,脖子都发出了咔咔声。
“卓燃,他人呢?”臧白问刚好过来叫他吃饭的陈卓燃。
“去补课了,已经饭点儿了。一起吃饭去?”陈卓燃看到臧白脸上的红印子:“哎哟我去,你脸怎么又被压出来这么大的红印子?就跟被人打了似的。”
臧白还处于自我清醒中…向前桌的女生借了个镜子,侧脸看了一眼,又还回去。道:“你先去吃吧,我想想。”
“想什么?”
“想我要不要也不上晚自习了,班里睡得太热。”
“唉,行吧。那我去吃了,那你要不上记得跟班长请个假。”陈卓燃跟他打了个招呼走了。
臧白盯着江沂的桌子看了两秒,突然从后面桌独里找出手机。头碰在桌沿上开始发微信。
【W strawberry】你们作业多吗?出去吃饭去?
【废废】:多倒是不多,吃去呗。
吃饭跟作业多不多有啥关系,臧白肯定话里有话。
【呼格】:是不是请晚自习假?
【W strawberry】:嗯。
【苏枫】:我们作业多啊,小白,那你正好教我几道题。
【废废】:嘿嘿,我早就请了整个学期的晚自习,我妈给我报了补习班。八点上课。我在八点之前去就行。
几个人选了一个离学校比较远的烧烤店,边吃烧烤边喝酒。
“诶?小白,你同桌呢?”张斐问道。
没有眼里劲儿说的就是张斐了,还非要问一句。
“补课去了。”臧白挑了个干净一点的位置,用湿巾擦了一遍,说道。
“握草,年级第二了还补课。那看来我妈给我报补课班没有错。”张斐感叹道。
苏枫没忍住:“诶,废废,你怎么开始爱学习了?以前可是说补课班没用的。”
张斐的成绩吧,一言难尽,年级五百徘徊着,最好的一次考过个四百三十名。用张斐妈妈的话,他就不是学习的料子,打游戏嗷嗷的。一到学习就犯困,给他报补课班,去的次数寥寥可数。可现在去的特别准时,他们的“等着哥哥年级第一”群,都快要变成答题讨论群了。
不过也挺好,每次张斐文臧白题的时候,他们也多多少少看一遍,学在了心里。
张斐摸了下后脑勺:“我女朋友说想考南方的大学,那个学校的附近没有二本的大学。”
第30章 奶油
几个人均是一愣,又恢复了自然。
看来,张斐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生啊。
“咦——猝不及防的狗粮哦,废废,好好学。你可以的。唉,我有点心痛,你第一想的竟然不是和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苏枫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道。
“对了,小白,你上次问我那件事情。是咋了,你有喜欢的女生了?”张斐给臧白倒了半杯江小白,突然问道。
臧白:“不是,随便问的。”
呼格吉勒咬了一块儿肉,慢慢地嚼着,又喝了口酒,还是抬起头:“臧白,……”
呼格刚张了个嘴,不远处突然嗡地一声摩托引擎声。
他们四个人均抬头看去,看见一辆红色摩托停在了他们所在的店门口。一个男生摘下了头套,甩甩头发下了车。
拉开玻璃门,路过他们进了里面。
几个人又转回了头。
“嗯?你刚才要说什么?”臧白问呼格。
本来准备要说了,被人这么一打断,呼格又有点欲言又止了。
臧白见他不说,也没催他。小口喝了一杯酒。接过苏枫递过来的错题本看。
“臧白,你上次是去后马场教江沂骑马去了对吧?”呼格压低了声音和臧白说道。
“你们点的好了。”一个男的服务员将餐盘端到他们的桌子上。
臧白把书拿起来腾开地方,应了一声:“嗯。”
臧白转头和呼格说话的时候,恰巧没有看到送餐的服务员低头打量他的那一眼。
“这家店的烤面包不错诶,奶油味好甜。”苏枫和张斐两人边吃边研究着这家店的菜不错,哪个哪个好吃。
呼格其实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虽然他也不知道对不对。但他还是决定告诉臧白。
“臧白,我与江沂相处不多,对他的印象可能有点片面。但学习好的人,肯定不完全就是我们看到的他的样子。”呼格将自己手机打开,递给臧白看。
“这个是我那天正好拍到的,我也去那里看过了,上面的马蹄印的确就是不久前留下的。那天雨太小了,正好湿了个地皮,印迹都没有冲刷掉。”
臧白一张张翻过了几张照片,表情却出乎意料地镇定,呼格吉勒有点紧张地看着臧白。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吃饭吧。”臧白把手机还给呼格,说道。
就像小时候一样,臧白越生气就会越沉默。他现在这样,完全看不透的样子,呼格就越担心。
臧白仿佛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似的,竟然只喝了那么一点,后来就只吃饭。不时掏出手机看几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废废去补课,那咱们去哪里?”苏枫刚说了一半,就开始跃跃欲试了,显然是准备出去嗨。
看来是吃完了,臧白拽过他,把刚才那几道题都给他写写画画地讲完了。然后把笔扔给他。
“诶?臧白你去哪儿啊?”
“回家。”
苏枫愣愣地看着臧白的背影,转回头看对面的呼格:“那我们呢?”
呼格知道臧白不是回家,但也没告诉苏枫。买了单,道:“回家学习啊。”
**“你们好学生是不是都补课啊?”过来算账的小哥正是刚才给他们上菜那小哥,随意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们也不是好学生。”苏枫哈哈一笑,玩笑道。
“嗯?九中的都是好学生吧。”
呼格抬头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们是九中的?”
他们都把校服外套脱了,提在手上。里面也没穿校服短袖,单看他俩根本注意不到是九中的。
“啊,刚才走了的那个男生衣服上有校标啊。”
低头擦桌子的小哥说道。
有吗?刚才光注意告诉臧白那件事情了。被这么一说,他一下也忘了,臧白是穿了还是没穿。
呼格哦了一声,
“刚才走的两个男生都是去补课了吗?”
“没有,刚才走的那个不是。他压根不用补课。”苏枫道。
“喔,那你们好学校的学生还真的挺累的。补完课还得赶回家。”
“家远就直接住校呗,害,有什么累的。住校也省事,欸。呼格,要不咱们也住吧,晚上找小白一起学习打游戏啥的。”苏枫突然提议道。
“走了。”呼格怎么可能让他打扰臧白学习呢,自己祸害自己就够了。他起身已经出去了。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店内的人边将手里的抹布在垃圾桶上方抖了抖,边勾起了一个微微的笑。
**
离下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这个点儿,刚好能走回去。
虽然已经到晚上了。空气依旧很潮热,只有走在逆风的地方,才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凉风。
灯光转影的人行道上,一少年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清凉的风吹起了额头上的头发,徒留光裸的额头在风中清醒。
臧白,对你来说,不早恋是不是青春就不完整?
上一段还没分干净,就又开始新的?
不全是嘲讽,语气里隐忍的怒气,他现在回忆一下,才恍然能意识到那么一点点。
身上沾染的淡淡酒气被微风吹散在空气中,不一丝痕迹。
笔直的两条腿在地铁口微作停留,木然地看着一趟地铁在眼前离开,白衬衫校服裤的清冷少年模样在玻璃上变成了恍惚的剪影,消失不见。
校服裤子里露出一角的手机屏幕亮了,
微信浮窗上静静地躺着一条消息
【江沂】:嗯,我马上下课。
**
江沂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耳边的声音突然都化作了虚无。
无法忽略这淡淡几个字的存在,他突然收起了桌上的东西,起身背上书包就走。
“老师,我有点事,先走了。”
“啊,好好。那你快去吧。”
【W strawberry】:下课了没,找你有事说。
【W strawberry】:我在校门口等你。
……
这里回学校有两条街,江沂的虽然是小破车,但并不影响它的速度。
江沂刚骑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就看到了很多放学的学生。附近不远处是另一个重点高中。
已经下晚自习了吗?
江沂收回视线,踩上脚踏板,等绿灯。
刚骑过旁边一个小巷,余光里的场景让他突然伸手握紧了刹车。
……
**
“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带了,你跟我挤一挤。”
刚出地铁口的人,又返回来,翻自己包里的伞。
臧白走了出去,显然是对这细雨不甚在意。
少年走到学校门口,转头平淡地看了一眼已经归为寂静的校园。正对着大门口的两座楼已经黑了。里面的北楼,以臧白的视力,也看不太清。
只有校园的大门上还红蓝来回闪着灯。
臧白又将头转回来,淡漠地瞅着地面上的水纹发呆。
雨一直下着,很安静,很寂寞。没有闪电,也没有雷声。漆黑的夜空,像一张厚重的牢笼一样,把这座城市笼罩起来。
毛毛细雨在半空中突然汇聚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落入下水道,在路边淌成一条小溪。
蔓延,蔓延,轻轻地浸上了一双蓝色的鞋子前方,看似温柔地,却想一点点把它埋没。
纤长的脖颈仰起来,雨珠滑过白皙色的耳垂,滑过脖子上细细的纹,调皮地,滚落进已湿透的衣领。
他看着夜幕中的一串串细针一般的雨线逼近他的眼睛。忽地合上了眼睛。
嗒~,雨水毫不怜惜地落在他的眼皮上。脸颊上,鼻梁上。
寂静的学校前的小道上,连寥寥几个车也开走了。所有的店面都关门了,漆黑暖咯,只有一个校门背景灯陪着他。
臧白凸起的喉结缓缓地滚了滚。
身侧握着手机的手,紧紧地掐紧了几根手指。雨水将那只手和手机全部洗刷着,反复,反复。
直到,手机因为进了水,熄灭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