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傅泽沛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窗子,清凉的风吹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头脑中乱成毛线团的思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昨晚他怎么回来的来着?
傅泽沛连着拍了好几下脑袋,硬是一片空白,想不起来。
跟被按了一键删除似的,他全忘光了,只知道一觉睡到了早晨,连个梦都没做。洗漱完出来,他问唐司捷:“妈,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唐司捷敲他脑袋:“当然是被人送回来的。同学过生**也不能喝这么多酒啊,不知道今天还要上课的吗?要不是有人送你回来,看你怎么办!”
“……我就喝了瓶啤酒。”傅泽沛小声狡辩。
唐司捷显然不信,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接着编,再接着给我编。
一番思索之后,她郑重其事道:“崽崽,妈妈不反对你跟朋友出去玩,也不反对你喝酒,但是你是个还没有成年的……”
“还没有成年的omega,我知道。”傅泽沛听她说了八百遍了,“在外边喝醉很容易被人占便宜。”
唐司捷欣慰地点头。
接着便听见他说:“但是妈,说真的,谁占谁便宜还不一定呢。”
唐司捷:“……”不愧是我儿子。
虽然从傅泽沛出生她就接受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崽崽是个隐性omega这回事,也一直把他当成个beta养,但毕竟在生理上傅泽沛是个omega,omega在社会中终归是弱势群体,醉酒在外碰上不怀好意的alpha后果不堪设想。
即使不是omega,唐司捷也有这个担心,常常想如果自己生的是个alpha就好了。可惜她是个omega,而丈夫是beta,不然她很想要个alpha宝宝,那样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
不过看傅泽沛这样,标准的beta身材,alpha气场,一点都没有omega的样。唐司捷稍稍放心了些,又叮嘱他年纪轻轻也少去祸害别人。
傅泽沛不能喝酒的基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明明唐司捷和傅罗都能喝点,怎么基因遗传到他这就变味了,闻到点酒精味就开始脸红头晕,找不着北。
呃,虽然他不喝酒的时候也找不着北。
大概因为今天外面没太阳,连时间概念也随之被模糊。傅泽沛坐下吃了两口饭,本想拿出手机刷几条新文,结果不小心瞥见了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
“!!!”他手里的小笼包瞬间不香了,“妈,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我要迟到了!”
唐司捷:“我说过了呀,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很好。
很不幸,第一节是物理课,他的死穴,如果迟到,严格又古板的五十岁男beta老师一定会让他在外面站一节课。傅泽沛有个原则,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宁可在教室里趴桌上听老师絮絮叨叨,也不愿在走廊站着喝西北风。
关键是,西北风它是真的不好喝。
傅泽沛立刻冲到卧室换上校服,背起书包就要出门。学校离他家不远,努力一下应该赶得上。
唐司捷站在门口,不慌不忙的:“对了泽泽,有件事我差点忘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住咱们家对面,经常跟你玩的那个大哥哥呀?”
什么大哥哥小姐姐的,现在他哪有心情跟唐司捷扯家长里短:“有事等我放学回来再说!”
边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个包子。迟到归迟到,早饭要吃好。
第二个原则,绝对不让自己饿着。
傅泽沛不想在教室外边站一节课,于是拿出体育测试的速度冲下楼,在单元楼门口撞了个人,仓促说了句对不起。
可事与愿违,他还是迟到了。
其实走到学校门口他就已经迟到,干脆放慢了速度,开始慢悠悠往教室走。时不时有同样迟到的学生匆匆从他旁边走过,奇怪地看他两眼。傅泽沛不在意,反正都已经迟到,一分钟和半小时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到了教室门口,他也没进去,把书包往地上一扔,顺着墙边蹲了下来。罚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就是自己罚站怪无聊的,要是能有个人一起迟到,陪他聊聊天就好了。傅泽沛打着哈欠想。
脑袋里的小剧场刚落幕,他就看见隔壁班门口来了个人。
他定睛一看,好像是昨天那个转校生。转过来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够本事的啊。
傅泽沛虽然跟他不熟,但有方嘉年这个共同好友,至少不是完全陌生,想着怎么也能聊两句。隔壁班这节是老刘的课,老刘是七班八班的班主任,教语文,虽然人不怎么严格,但他决不允许第一天上课就迟到这种事。
傅泽沛蹲得腿有点麻,站起来抖了抖腿,等着转校生被老刘赶出来,他好幸灾乐祸溜过去聊聊天打发下时间,顺便问问昨天晚上他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
可等了几秒,那家伙竟然抬脚进去了。
就这么简单?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之力?
噢,也不全是,还是废了点力气的。至少他喊了声“报告”。
真是没天理。
虽然傅泽沛成绩好,但迟到次数多了,老刘也会让他去教室后边罚站以示惩罚,用老刘的话说就是,他不能总仗着成绩不错就为所欲为,要真有本事,就把年级第一给考回来。
傅泽沛觉得吧,也不是不能试试。
一直到下课铃响,物理老师讲完课走人他才进教室。傅泽沛不是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那种学生,相反他很乖,如果他态度强硬一点,非常没礼貌地闯进教室也不是不可以,但他本人认为这种行为非常不礼貌且粗鲁,并表示严重谴责。那与他的人设严重不符。
再说,五十多岁的老师,没几年退休了,再被他气出个什么病可就不值当的了。
唐司捷对他的家教很严格,从小就教导他要有礼貌,要尊人爱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教导他不许说脏话。他们家规矩列了很长,如果谁违反了,就要去楼道里面壁反思。
傅泽沛年幼无知,曾多次违规,主动挑衅其他小朋友啦,跟着大人骂脏话啦,后来发现他妈是认真的,真的次次把他扔到楼道里,还不给饭吃,于是就不敢了。
毕竟饿肚子是大事。
张沃见他进来了,忙凑过来:“泽哥,你今天怎么又在物理课上迟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傅泽沛卷起手边的卷子作势要打他,“昨天晚上那是什么破饮料,喝得现在胃里还难受着。”
张沃听完“噗嗤”笑了起来:“不是吧,合着那饮料是泽哥你给喝了啊。可惜啊可惜,那可是我精心秘制的,等着惩罚玩游戏输了的人呢。”
“放心吧没毒,也就放了点洋酒,辣椒面,山楂汁,芥末,生姜水,哦好像还有番茄酱……”
“……”傅泽沛回味起那酸酸辣辣麻麻还带点苦的味道,胃里又开始忍不住翻滚。
“你没事吧泽哥?”张沃看他脸色有点青。
“你看我像没事吗?”
张沃幸灾乐祸地笑:“饮料放那,我也没想到会被你给喝了啊。”
傅泽沛仔细回想了下为什么自己会喝下那杯“整蛊饮料”,几秒钟后,他回忆起来了。
因为那个转校生看他!
可再往前回忆,好像是他先偷看对方被抓包了……不管,一定是因为那个转校生看他!他竟然被个beta看了一眼,就匆忙到无措。
“不过泽哥你不是喝啤酒吗,怎么喝起饮料了?”张沃问。
傅泽沛想了两秒:“饮料……醒酒。”
张沃还是头一次听说:“是吗?”
“嗯。”傅泽沛转移话题,“算了算了,看你昨天还知道送我回家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他知道张沃家跟他家完全反方向,而且还挺远,扔下那么多omega不送,先送自己回去,够义气!
张沃听得一愣:“昨天不是我送你回去的,泽哥。”
“啊?”傅泽沛也愣住,“那是谁啊?”
张沃道:“祁鹤吧,就隔壁班那个转校生。”
傅泽沛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指尖完全顿住,混沌犯困的头脑猛然惊醒:“你说谁?!”
“祁鹤啊。”
祁鹤。
傅泽沛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难怪他觉得隔壁那个转校生这么眼熟,这不就是以前住他隔壁,抢走他的情书,害他约会迟到,还让他喜欢的omega变心的那个情敌么?!
他怎么转过来了?
昨天晚上酒吧里灯光太暗,他一直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是觉得轮廓有点眼熟,似曾相识。刚才在外边站着同样没注意,主要是那家伙又长高了,模样也长开了,比以前更加深邃精致,实在跟他记忆中……有点出入。
还真是冤家路窄。
张沃不知其中所以然,对傅泽沛的反应非常纳闷,还以为两人以前有恩怨:“泽哥,你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点什么吗?”傅泽沛才纳闷,“你是不是我兄弟,就把我扔给一个陌生人?!”
怎么说他也是个B,不担心他占别人便宜,就不怕有人借机对他做点什么吗?傅泽沛脑海里跳出来祁鹤那张冰冷讨厌的脸,好像也……不用太担心。
就算是喝醉酒,他这辈子也不会占祁鹤的便宜。祁鹤同理。
这回张沃冤枉死了:“泽哥,这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抱着人家不撒手,又是搂腰又是抱大腿的!还撒娇,要摸人家的腹肌,我跟年哥怎么扯都扯不开。”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安静。
……
…………
长久的沉默之后,傅泽沛心情不太美妙,随着教室里恢复的吵闹声,他压低声音:“我、抱、他?”
“对啊。”张沃老老实实说,“我也不知道原来泽哥你喝醉酒这么难缠。”
他看见傅泽沛脸色更差了。
想了想赶紧补充:“祁鹤说正好跟你顺路,就让他顺便把你送回去了。没事,大家都是beta嘛,b跟b能发生什么啊,哈哈哈。”
傅泽沛还在苦苦回想,昨天他到底是如何“抱”祁鹤的。很遗憾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怀疑昨天喝的不是整蛊饮料,是断片酒。
张沃见他沉默不说话,心里一慌:“卧槽!你俩不会真发生了点什么吧?”
傅泽沛还是没说话。
张沃坐不住了,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小声问:“所以你俩谁上了谁?”
傅泽沛脑袋还在宕机中。
“到底谁上了谁啊?”张沃又重复。
傅泽沛此时才反应过来,直接拿着卷子在他头上呼了下:“整天想什么呢你!”
“真没有啊?”张沃还觉得有点失落。大帅比跟大帅比,听起来就很带感。
“没。”
上课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这节是地理课,傅泽沛没心情听,趴在桌上转笔看向窗外。明净的窗外一片郁郁,风带动树叶沙沙地响,跟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混为一体。
想起刚才张沃描述的场景,傅泽沛把头埋在了校服里,后悔至极。他这十七年清誉,全毁昨天晚上了!
第5章 孽缘
课间傅泽沛去隔壁班叫方嘉年打球,看见祁鹤正在低头写笔记。
祁鹤身上穿着校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单薄的背微微拱起一个弧度。阵风吹来,本子边角被卷起,他轻皱了下眉,用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下去。
傅泽沛只是在叫方嘉年的时候,偶然瞥见了这一幕。
他跟这个姓祁的还真是……狭路相逢。
全市这么多学校,比他们学校更好的还有实验和一中,七中虽然每年升学率高居不下,也只能屈居第三。以祁鹤的成绩,转进前两所学校不是难事,可这家伙怎么就转他们学校了?还正好是他隔壁班。
他怀疑这家伙是成心的。
成心想气他。
要说他和祁鹤的奇妙缘分,大概要用很俗的那句longlongago来开头,那还得从唐女士肚子里刚揣上他的时候说起。
人家都说胎教重要,什么会提高孩子智力,什么能影响孩子一生啊,唐女士不甘示弱,绝不能让她的崽崽输在起跑线上,于是跟着同小区里几个怀孕的小姐妹报了个胎教班。
不巧,这里面就有祁鹤的妈妈,祁女士。
祁方怡是个漂亮温婉的女性omega,跟唐司捷不同,她有omega最标准的样子,永远都是温柔的。当年她留着浅棕微卷的短发,个子小小的,怀上祁鹤的时候才刚跟爱人结婚不久。
她的爱人是个女性alpha,在政府做官员,结婚时她才刚满二十岁,很自然的,孩子生下来跟了她的姓。
祁鹤的另一位母亲姓金,叫金岚。在祁鹤还没出生时两人就想好了名字,让孩子跟祁方怡的姓,理由也很简单粗暴,祁这个姓比金要好听一点。
在如今的社会里,跟哪一方的姓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傅泽沛听说他的姓来得也很随意,他爸妈商量着女孩就跟唐司捷,男孩就跟傅罗。怀孕前期唐女士没有去查崽崽的性别,导致她一直小糖糖小糖糖地喊。
唐女士跟祁女士一见如故,仿若失散多年的姐妹,唐司捷拿祁方怡当妹妹看,兴奋之余两人聊着聊着才发现,噢,原来两家住对门!
这也不怪唐司捷,对面搬家入住那几天,她正好在大洋彼岸跟丈夫旅游,回来连邻居换了也没发现。以前对门住了个老头子,脾气古怪,唐司捷不大喜欢,也不跟人家打交道。
现在邻居换成一对年轻夫妇,其中一个也是在孕期的,可把她高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