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快过来……关上门,只有我们。”
我们三个人。
内线那一头,麦迪沉默。
他当然听见了不止一个人奇异急促的呼吸节奏。都是成年人了,哪里会不明白可能发生什么?
对于别人来说,这种召唤可能属于难以抗拒的强烈诱惑。
可是麦迪不一样。他懂得人性的所有阴暗面,但柔和坚韧地安守身与心很多年,偏要活得海蓝云天。他不喜欢身体绞缠的游戏,不喜欢轻轻用“本能”两个字侵略自我的空间,不喜欢感情沦落到成为满足身体某个器官生理需求的借口。
犹豫数秒钟,想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婉拒陈垦召唤他过去参观交媾现场的霸道。
忽然,听见惶恐而绝望的轻轻呜咽。像惊惧的孩子,在夜里找不到一盏灯。像以前闲聊通宵,家明不小心盹着,然后被噩梦追赶,抽搐着醒来。
心一下子纠紧了。
朋友面前从来温暖关切、从不恃靓行凶的家明。他那熟悉的依恋依赖渴望眼神,喜欢笑吟吟宣布“小麦最有资格插一对天使翅膀”的表情,都变得格外清晰。
——就算这个世界再让人失望,麦迪也不能放下艰辛挣扎多年,还坚持要给朋友温暖笑容的家明,随他在放纵里面沦陷。
所有的权衡都变得毫无意义。
轻轻放下话筒。出了自己卧室的门,看一眼隔着枯枝院落,熟悉的方位,熟悉的灯光。
麦迪咬咬唇,痛楚而坚定地迈出步子。
三一、漩涡 • 吞没
逾越了理性超过自然 越过了上帝到你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 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成了粉末 谁还要健全?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漩涡》黄伟文词
……………………
用宿命的心情关上门。
转身,映入麦迪眼帘的,是两张忍耐而痛苦的脸。
陈垦是焦灼,是烦躁。是男人勃起之后,阴茎还没有投入它向往的空间,却又腾不开手自己解决那种带着巨大破坏力和压迫感的典型强忍。
颤抖得像秋风中瑟缩木叶的杨家明闭着眼睛,躺在陈垦怀中。赤裸的身体肌肤泛着美艳到极点的嫣红,似乎很想蜷曲起来,却又整个人向后绷紧如惊险的弓弦,样子非常陌生——弧线漂亮尺寸骄人的阴茎已经充分勃起,是黑洞般吸引一切能量和物质的神秘力量。同时,偏又很矛盾地拥有奇特的威慑力。
麦迪几乎从来没有看见过家明冰雪般幽冷宁静、或者散发淡淡温暖的微笑表情里,掺杂欲望。
但此刻,他偏偏就是挣扎在汹涌的欲望里,羞耻,苦闷:进攻没有机会、又已经无路可退。
麦迪突然想明白,几个月前,魏曼为什么会逃往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地震灾区——亲眼见证世界上没有男人禁得起杨家明的诱惑,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这两个喘息着的男人。
仅仅两个人而已。
却生生创造了一个热带风暴中心般的低气压漩涡。
听见门轻轻响声,和略微有些迟疑的熟悉脚步,家明没有睁开眼,微微抽搐一下,发出梦呓般轻声:“小麦,不要进来……你快走。”
此时,杨家明的心神乱得就像后现代艺术涂鸦墙上淋漓的墨汁。他没办法讲清楚,人为什么会陷进这样诡异的境地。更解释不了,明明是来道别,怎么会在这里诱惑麦迪念兹在兹的男人。
即使这样尴尬,生怕麦迪受伤害的强烈担忧还是很有效,让他神智清醒过来不少。
喘息着挣开陈垦的怀抱,试图靠自己力量坐起来。
“我收拾好东西了,来叫你一起走。” 当然看得懂杨家明的动作是想站起来,挡在自己前面。麦迪被这份善意感动。当还是差点咬破嘴唇,才能让说话声音像平时一样斯文从容,不显得尖锐生硬,更不能流露出凄凉。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杨家明的。
静静看着身体的狂潮渐渐退却,话语间神智开始清明的家明,陈垦忧心反而更强烈:刚才似乎有一段时间,家明的身体已经感受到男性正常欲望而勃起,那时他的苦闷,是痛恨被男人侵略而被迫接受屈辱的高潮。如果他忙着一心维护麦迪,根本不考虑如何疏导,甚至可以完全压制身体需求,这幽闭的躯体,什么时候再次苏醒?
非强迫麦迪过来,绝对不是要让家明觉得内疚,或者遭逢意外。
陈垦情愿混蛋,也要把局面推进得这样难堪,当然不是成心气自己,总有他的道理——还有谁比他知晓家明一切往事?陈垦早就弄清楚,扣住杨家明身心不得自由的死结,是恐惧和无力感;而他那种奇异玩世和纵欲态度的真正根源,是放弃,或者厌倦。
怕了家明刚才那种羞愤欲死却灿烂夺目的疲惫。
如果一个男人的欲望被旁人毫无预警地撩拨起来,又不可能掌控局面,只等着成为另一个男人的泄欲对象,就会露出那种屈辱和苦闷。曾经在麦迪的卧室里见识过被鞭笞后的杨家明蛰伏欲望暴起噬人,也享受过两个人水雾下柔柔亲吻孩子般宁静稚气的温存,将心比心,陈垦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刚才,杨家明很不情愿身体感受到的潮汐,居然来自肠道深处前列腺体被插入阴茎激烈摩擦的刺激。他的表情是那样空洞,和绝望。
这是古代迷宫传说中旅人的绝望:辛苦挣扎走很久,以为已经可以看见或者起码接近日月光芒,结果,发现居然又回到火光森森的原处。
用尽所有自制力,麦迪到来之前,陈垦已经勉强让交媾动作终止,甚至已经把胀痛得快逼疯自己的阴茎从颤抖炽热肠道里褪出来。其实,很想不顾一切,继续做下去。因为他清晰听见像孩子惊悸在噩梦中的细弱抽泣。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被按倒在这里,陈垦都不会这么跟自己咆哮的血液过不去。在床上看过多少人乞怜的表情,听到过更多满足的叹息和呻吟哭泣。强势惯了的男人当然知道,被插入的肠道会很快习惯入侵,也会有一种奇异的满足。
但,这个因亲吻和挑逗,如露滴牡丹般夺目绽开的人,是杨家明。
最痛恨身体欲望被强制唤起的杨家明。
即使不能拥有,陈垦也绝对不舍得毁灭摧折的杨家明。
彼此沦陷在亲吻中,共同找到性的感觉,并不是过分行径。但无视家明恐惧男人插入身体,倚仗他欠自己情分,不方便反抗,又投鼠忌器怕伤麦迪,就此一逞欲望,非要挑起他深处腺体接触点被动的欲望……陈垦敢像荆轲睨柱吞嬴、学诸葛回旗走懿,也敢面对打开保险随时击发的枪口揉身而上,但是他不敢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或者说,是不屑。
不屑让自己堕落到史迪文的逻辑——要不到一个人的情爱,就强制要他的情欲。
爱当然需要肉体接触,但不可以只是交欢,并妄想由情欲生出情感。
爱可能来自一厢情愿的迷恋,但不能以此为理由掠夺——单方面的狂热也许值得同情,强制霸占令对方失去选择的自由,却是酷刑。除了卑鄙无耻,没有其他形容词。
爱,是可以自由地在所爱之人身心中漫游。
陈垦霸道,却从不狂妄欺心。
没有回头看刚走进来的麦迪,陈垦像聊家常那样,从容淡泊地问:“你知道杨家明痛恨被男人干?”
强忍住战栗,麦迪默默点头。
“那你觉得谁让他干合适?你,还是我?”陈垦不需要作出强悍姿态,自然而然就会拥有不容强辩的冷静和凌厉。
吓了一跳,麦迪嗫嚅:“这……”
“脱。赶快。”陈垦不耐烦地命令。所有的自制力,都拿来压制内心马上就要突破桎梏的狂兽。根本没有耐心详尽说明此刻不得已的情形,或者慢慢温和劝诫。
看清楚陈垦眼角余光瞟向家明时,那身不由己的疼怜。和没处用力气的苦恼。
心一酸。
尽管如此,麦迪还是很快服从陈垦不容置辩的命令,顺从脱衣服。
“过来……快。”
陈垦抬手示意,让麦迪移动到他人不离开沙发能够到的位置。也就是电光火石一刹那,刚刚靠近阔大沙发上两个人的麦迪,已经被猛推倒,躺卧在喘息正逐渐恢复悠长着的家明身边。然后,一个突然放得很轻的声音尾随过来,紧贴在耳朵后。近得能清晰感受到说话时候唇齿间透出来的湿润气息:“吻他……你肯定会接吻吧?”
近在咫尺的面孔,属于小麦。
呆呆凝视面前不像平时阳光清澈,准确地说是有一点忧伤的脸,被身体内熟悉又陌生的喧嚣所苦的家明难受极了。
还有什么比亲眼参观自己心爱的人温情被另一个男人无情熄灭,更叫一个男人觉得难耐?
他甚至没有费力去怒斥陈垦——晚了。如果杨家明不是自以为可以用身体服侍交换陈垦一点伪饰的温情,不会把局面弄得这么狼狈。他会错,是因为他羡慕,却从来不懂麦迪本性里面那种云淡风轻,只懂肉欲的算计。
可怕的是这一次,算错了陈垦的决断。
肛门被撕裂是自取其辱,他不怨恨。
他只是绝望。
挣扎回到父亲的国度,幸运地认识魏曼与麦迪。默默依恋小麦的稳定温馨,依赖他的善意,顺便含笑欣赏喝彩魏曼的勇猛无畏,总算活得貌似接近正常。可自从爱上陈垦,小麦的心就乱了。凄惶、自伤,快要渐渐失去那种坚韧清朗的力量——这柔和的力量像空气一样不容易察觉,却无所不在,是残缺灵魂不可或缺的滋养源泉。
帮助小麦真正享受陈垦高潮的那个夜晚,家明已经看清楚,陈垦根本不需要麦迪,他对麦迪,顶多是淡淡温情的喜悦关怀。
这世界上最需要麦迪快乐的人,是杨家明。
直到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小麦的这种奇异心事算不算是爱。他只知道,必须尽一切力量,让小麦重新微笑。直到有一天,麦迪又能带着他那海蓝云天的温煦笑容,把噩梦中的人摇醒,轻轻拍着手,温暖地问一句:“你还好吗?”
不可能再分神去看一眼陈垦眼睛里毫无保留的关切。
看着小麦被脸朝下推倒在自己身旁,一额头涔涔的汗,家明第一反应就是小心翼翼凑近,却不敢接近到有亵渎嫌疑的距离,拼命克制身体在隐约震荡的潮汐和灵魂的羞耻,尽量让声音平静稳定,一如刚刚含笑滤好一杯才空运来的蓝山咖啡:“小麦,我们这就走?”
绝美的容颜让天下人失神,但是麦迪天天看熟看惯,反而不注意眉眼之间的绮丽,只看清楚那瞳仁里面为麦迪能全身而退,苦苦撑持的努力。看清楚那么难受挣扎着的家明,还急切要确认自己无恙的眼神,不由心头一暖。
杨家明行事为人确实太重色欲也太懂得煽动本能的力量,即使善意的决断,也往往能做出像“做你们性奴”这种匪夷所思的行径,常常让麦迪头痛不已。但,在陈垦强大到令人快要窒息的气场中,家明竟然完全不顾自己,一心一念只关注麦迪。
这样的置之度外,是不是也算男人的一种强悍?
还没有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麦迪的两腿突然被男性强有力的膝盖强行分开,张大到髋关节所能允许的最过分位置。臀部两瓣肌肉也几乎立刻被强力的掌掰开,然后,两根明显沾了专用润滑剂的手指已经毫不容情探进肠道,往平滑肌上涂抹着凉浸浸的药物,紧接着非常快速地直探到深处,娴熟摸索自身体内部最接近前列腺体的位置,浑不顾手掌探入这么深,强硬撕开肛门环状括约肌,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
强势的手按揉着能把麦迪打入狂欢地狱的敏感点。轻易挑起颤抖,轻松击溃承受者所有的隐忍和尊严。
越来越重,越来越快速。
不怜惜。
没有顾忌。
原来,快感还可以是这样无奈而纯粹生理的感觉——即使很不情愿,抵在细麻布沙发面料上的阴茎已经有了反应。
在强硬的刺激下,麦迪不太有机会这么疯狂的身体,像被电力击中。男性快感一旦不能自控,感觉很坏——甚至不能像受刑那样,用沉默和忍耐,被动维护最低层次的尊严。这种条件反射,大部分力量来自迷走神经和人类沉睡的潜意识,就像流血的时候伤口附近动脉血管会跳动,尿憋急了身体会颤抖……被这样以纯粹生理反应蹂躏着的身体,也会不由自主随着手指快速抽插和揉搓动作强烈扭曲着,就像婉转乞欢。
终于知道了,什么是耻辱。
麦迪本来天性就渴望男性进入身体,更何况,动手的这个男人,是他由衷渴望、甚至尝试过不惜委屈自己取悦的陈垦。对手指挑逗的动作完全没有抵抗力。泪流满面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开始身不由己前后小幅度挺动身体,让硬起来的阴茎能够磨蹭沙发来缓解一下难言的紧张和焦躁,更似乎是为了让粗暴挑逗的手指可以动作得再方便些……
迫切渴望更有效的纾解。
强大的痛苦和无法抵御的酥麻同时在浑身流转,身体猛烈颤动几下,麦迪强忍着没有惊呼出声,只来得及闭上眼,希望眼泪流出来的时候,不要太狼狈。
“这,算示威吗?”深呼吸,杨家明竭力和刚才被挑起的欲望竞赛,保持冷静。
这表面情色但潜流汹涌的诡异时分,生怕任何细节应对错误,惹怒了也许是秉着一片好心却在用快感凌迟人身与心的陈垦。
太知道,万一错手毁了麦迪,将万劫不复的人,还会多一个杨家明。
“帮他做点准备,方便你干他。”陈垦面无表情,“你肯定不喜欢看见血。”
“小麦不愿意呢?”家明怒。
绝不能忍受朋友被迫承受这么悲哀的性事。
更关键的是,无辜的麦迪,不该受这种被迫充当性爱娃娃的侮辱——世界上有一个杨家明在这种摧残里长大,已经太可怕。如果麦迪是因为他而被卷入被毁灭,那简直一定会是家明下半辈子更心惊肉跳的梦魇主题。
什么话都懒得再说,陈垦怕自己又失控,扭头不看杨家明,指掌的动作反而加快。
“如果这是做给我看的……那好,你赢了。”家明急得声音有了一丝沙哑,反而格外华丽诱惑。但是他已经顾不得发挥诱惑男人迷醉的魅力,整个人像面对强敌的斗士,亮剑出鞘,散发出凛冽冰冷的应战光芒;“放了小麦,你可以为所欲为。”
“真放了他?”陈垦扭一扭嘴唇。
看一眼尽力克制却还是身不由己微微喘息扭动着的麦迪,明显渴望着阴茎的肛门已经开始间歇张开和紧缩。
即使人俯卧着,被逼得蒸腾的欲望清晰可见。
“让他自由选择。”家明坚持。
看见面前沧海一样的眼睛如风暴中滔天巨浪的愤怒,陈垦心一寒。
苦涩一笑,停下动作:“好。”
跪在麦迪身边,家明温柔地问:“让陈垦这就开始做爱,行吗?”
家明怎么会看不清楚形势?
想从陈垦手里抢出自己的躯体也许不易,请他帮忙安抚麦迪,却不难。
从十一岁开始,这区区肉身被从内到外、从肌肉神经到灵魂,轮番摧折过无数遍:钢针、催情药、阴茎、精液、审视的目光、辱弄的手、半强迫的口交、主动的媚笑、扭动着剥落的跳舞霓裳、调情的皮鞭……杨家明根本不在乎再被强暴一次。
只要麦迪没事就好。
听见家明像平时一样无条件支持身边好友的温暖声音里面,多了一丝陌生的决绝与坚持。
麦迪没有立即清醒过来,但朦胧感受到轻柔问候背后,柔软如水无形如风却无坚不摧的情谊。害怕沦入上次那样的无解僵局,在家明帮助下被忙着意淫家明的男人反复抽插。强耐住身体内部的叫嚣,麦迪不能停止颤抖,却艰难而坚决地微微摇头。
家明根本不可能分神看清陈垦眼底一掠而过的欣慰,只全身凝视着麦迪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心疼地接着急急问:“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