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歌淡淡扫了秦扬一眼,径直走过。
擦身而过的瞬间,响起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闭嘴。”
秦扬神情一僵,面上的笑容绷不住了。
越歌还没走远,他蓦地甩出篮球,篮球砸在了越歌脚边的地面。
篮球场的议论声倏然消弭
“学长。”秦扬高声提醒:“更衣室的钥匙还没给我。”
越歌停下了脚步。
“抱歉。”
两秒之后,他转身,杏眼潋滟,盛着点点歉意和懊恼:“找人有些着急,我忘记放在哪了。”
那是一张秀致绝伦的脸。
纤长的睫毛半垂,嫣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尴尬又无措的样子,任谁看会心下一软,根本不忍心苛责。
没等秦扬说话,何毕先抽了口气,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去管门卫大爷要备用的!”
秦扬眼角一抽。
“对对,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们等会儿直接回家!”刘飞接着补充。
越歌点头,又朝秦扬歉意一笑,才转身走了。
“越歌真好看。”等越歌出了校门,张笑琦终于回神,挠头问:“他去咱们更衣室找什么人?找江画?”
何毕也懵懵的:“不知道啊,班长怎么背着江画?这小少爷崴脚了?”
“可能吧...等会儿,咱们更衣室打扫卫生了没!”
秦扬望着两人的背影,面色阴沉如水。
其实就算越歌没插手,再过一个小时,他也会把人放了,但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觉得讽刺。
秦子峰为了帮越歌才被退学,他是替秦子峰报复。
结果救出江画的人,竟然是引发这一切的开端。
......
接到半昏迷的江画,江家司机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联系了江父江母。
司机本不想让越歌离开,但越歌借口自己有事,还是走了。
不过半个小时,手机里多出几十条堪称骚扰的短信。
【yeah:你旷工了。】
【yeah:被绑架了?被女生告白了?被人打了?】
【yeah:人呢人呢人呢人呢。】旷工
【yeah:你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越歌只随意看了几条。
【越歌:临时有事,下周补。】
【yeah:唉,可惜了。】
【yeah:我单词没背,你今天要是来考,以后就不用教了。】
【yeah:老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越歌面无表情地关了手机,朝家走去。
......
事发后的两天,江画没有回学校上课,一直在家里输液调养。
不过他不来,并不影响事情在恒安高中传得沸沸扬扬。
查清事情经过后,江家勃然大怒,联系校领导的同时,还莅临当地警察局喝茶,在那之后,秦扬便和江画一样在恒安高中消失了两天。
江家。
江父在国外,江母这两天又忙得找不到人影,接连在床上躺了两天,江画无聊的都快发霉了。
他捧着手机追问苏闻:“我妈到底把他怎么了?”
苏闻收敛了温柔,平静说:“画画,做坏事就要承担后果。”
江画在柜子里拨出的那通电话信号实在很差,苏闻什么都没听到,只听到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电话就挂断了。
之后,他打给乔修远,乔修远说江画肯定又是因为他们出国的事在闹脾气、恶作剧,让他不要理会,苏闻虽然半信半疑,但在打给江家,得知江画很平常地上学了,只是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结果,竟然真的出事了。
苏闻咬了咬牙,懊悔不已。
“画画,抱歉,你给我打了电话,我却没能救你。”
江画眨了眨眼,不解反问:“你不是都没听到我说话吗,怎么能怪你?”
沉默半晌,苏闻低声问:“为什么打给我?我以为遇到这种事,你会打给修远。”
他相信乔修远所说的恶作剧,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乔修远没收到电话,只有在江画搞一些会被骂的恶作剧时,才会跳过乔修远先找到他头上。
“为什么?”江画有点懵,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咱们一起长大,你总不会不管我吧。”
说完,他突然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问:“闻哥,要是我惹事了,你不会真的不管我吧...”
苏闻失笑:“胡说什么呢。”
“呼,吓死我了。”
和苏闻短暂通过电话,好奇心却半点没有得到缓解。
苏闻特别擅长转移话题,聊着聊着,江画就忘了自己要问什么,以至于电话挂断了也没问出结果。
系统说:“你家有钱有势的,那小崽子肯定很惨,这还用想。”
江画郁闷:“我知道,那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系统:“怕你求情呗,你小时候被狗咬,小狗蹭你两下你就忘了疼,这么好哄,谁敢告诉你。”
江画:“...你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系统不屑地‘切’了一声:“我知道的多了。”
江画也‘切’了一声:“那你说说秦扬怎么了。”
系统被噎的恼羞成怒:“白莲花救你你不关心,去关心那小崽子!”
江画不说话了。
他本来仰躺着,手背搭在额头,渐渐的,手掌下滑挡住了脸。
“太丢脸了...”
系统没听清:“你说什么?”
江画翻身埋进被子,露出的耳朵尖通红,脑袋还在往被子里钻。
“我太丢脸了啊!”他嘤嘤哼唧着,恨不得回到过去保持体面:“你能不能把白莲花的记忆删除。”
系统:“...”
江画中暑成那样都没失忆,他猜越歌肯定记得更清楚,包括他哭了的事。
江画:“...”不如死了。
说实话,江画宁可来救他的是别人,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带歪白莲花。
“可恶。”江画越想越气,要不是秦扬,他根本不用纠结:“姓秦的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啊,他完了!我要十倍报复回去,把他锁一天!”
系统心想,姓秦的脑子有没有病不知道,你傻倒是真的。
放狠话是一回事,实际上,在事发第三天,江画返校,从周大嘴口中听闻所秦扬承担的后果时,还是吓到了。
秦扬没有被开除,他直接被送进了少管所。
按理说,秦扬未成年,江画身体上也没留下实质性的伤害,这件事顶多算校园霸凌,很难与犯罪挂钩。
秦扬的年龄和行为都在限制处罚他的范围内,他显然也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小瞧了江画。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条件都形同虚设,江家动动手指,别说秦扬,秦家父母乃至秦子峰都得倒霉。
更何况秦家只有秦扬和秦子峰。
江家给了秦扬两个选择,一是交由国家教育,二是在学校给江画下跪道歉,再赔偿一百万的精神损失费,当然,还要加上柜子里的六个小时。
处于叛逆青春期的少年最好面子,就算秦家拿的出一百万,秦扬还是当场选了第一项。
周大嘴激动得涨红了脸:“画儿,你妈太厉害了!校长站着你妈坐着,身边俩保镖,那阵仗,绝了!你家到底干啥的啊?”
江画没心思回答他,追问:“然后呢?”
“然后?”周大嘴挠头:“然后我也不知道,我听何毕说的,当时他和班长都被叫去了。”
其实不用周大嘴说,江画也能大概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凭借路过同学同情加畏惧的表情。
何毕是不能问,江画急匆匆起身寻找越歌的身影,却发现他的位置是空的,越歌不在教室。
“画儿,你没事吧?”周大嘴终于想起正事,一脸忧心忡忡:“对不起啊,我、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没事,越歌呢?”
“班长?不知道,对了,今天秦扬回来签退学,你可别撞见他...”
周大嘴话音刚落,高二一班的教室突然寂静。
江画还在教室梭巡越歌的身影,后门突然闯进一个人,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紧紧抓住了衣领。
桌椅凌乱碰撞,后背抵在窗台,江画惊恐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漆黑的葡萄眼幽幽闪烁,欣赏了两秒他的表情,秦扬突然笑了。
身体被扯近,秦扬在他耳畔用气声说:“你等着我。”
江画瞳孔紧缩,映出了愣在教室门口的越歌。
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秦扬低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第14章 弥补的方式
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大嘴去拦都来不及。
江画的防备反射上线,猛地将人推开,小时候被狗咬的感觉被迫重温,他又疼又气,红着眼眶就想咬回去。
他抓住秦扬的手,张嘴就要咬,秦扬愣了一瞬,当即抽回手推他,对上江画委屈湿润的桃花眼,心情有点古怪。
秦扬心想,自己被逼进监狱都没委屈,这二世祖委屈个什么劲儿。
“你个神经病!疯狗!你完了你!”江画捂着肩膀,疼得直哆嗦。
他就想不通了,怎么最近总是遇到神经病,自从质问白莲花开始,就没一件好事!
之前江画还有点犹豫是不是老妈太过分了,现在看来根本就不过分,这种随便咬人的坏东西就该好好教育,今天咬他,明天就会咬别人。
情况瞬息万变,班上同学总算反应过来,乱糟糟地围过来拉架,周大嘴直接利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挡在江画面前,梗着脖子瞪秦扬。
秦扬咬完后也不留恋,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画一眼,便转身走了。
他走的正门,路过越歌身边,突然停下问:“学长,你知道秦子峰么?”
“没听过。”
“我就知道。”秦扬朝江画抬了抬下巴,戏谑道:“学长,该当好人了。”
说完,他嘲弄一笑,迈步走了。
越歌转头看了眼秦扬的背影,走进教室,周大嘴在江画身旁急得团团转,看见越歌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
“班长!”大嘴火速求救。
越歌走到内侧:“周最,你去找老师说明情况,我带他去医务室,其他人接着上课。”
这一插曲把班上的人都吓傻了,越歌几句话安排完,拉起江画就走。
“王八蛋!神经病!”
江画捂着肩膀,一路骂骂咧咧,越歌在前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来学校就被咬了一口,江画现在一肚子委屈,急需有人安慰一下,他属于没人哄就酝酿不出情绪的类型,见对所有人都温柔可亲的白莲花竟然一点也不关心他,心里难免憋闷。
总遇见神经病就算了,白莲花都不待见他?他就这么讨人嫌么?
江画咬了咬嘴唇,郁闷了。
系统:“这不是白莲花变歪的征兆么,任务有进度了啊!”
江画问:“什么进度?”
系统:“你不是一直试探白莲花的底线呢么,这就是成果,他开始对你有意见了,他没那么白了。”
话是这么说,但什么时候有成果不好,偏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
江画一撇嘴,挣开了越歌一直抓着他的手。
越歌愣了下,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轻声说了句:“抱歉。”
江画更气了,道歉有什么用,不能关心两句么,什么白莲花啊这是。
医务室在一楼,门开着,但屋内空荡荡的,校医不在工位。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江画不太喜欢这股味道,越歌让他在病床坐下,打算先去找老师。
见他转身要走,江画心下一紧,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他的衣角。
“你去哪?”
越歌说:“找老师来处理伤口。”
江画抬头看着越歌,羽睫颤动,他有点担心秦扬那疯狗再突然冲进来咬他。
“咱们等会儿吧,老师肯定马上回来了。”病床很大,江画拍了拍身边:“你坐下。”
越歌看了眼他手边的位置:“不及时处理,有可能会感染。”
“老师肯定能及时回来。”
越歌沉默须臾,叹了口气:“我来给你上药。”
也行,不出去就行,江画点头。
夏季校服是薄薄的短袖衬衫,因为有扣子,所以不用把整个衣服脱下来,解开扣子露出肩膀就好。
江画一点自觉都没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越歌去药柜找药,又看着他走近,最后变成看着越歌站在身前。
有那么一瞬间,越歌想到了脑细胞有限,只会专注观察主人举动的小奶狗。
他声音有点僵:“先把伤口露出来。”
江画乖乖点头,解开一半的衬衫扣子,伤口处的血水和衣料黏连在了一起,他只是稍微动动就疼的抽气,咬牙试了两次,转向越歌:“你帮我弄,我不敢。”
越歌稍作犹豫,默默把药水放在一旁,俯身掀开了江画的衬衫,动作小心轻柔。
很快,伤口裸.露出来。
整齐的两排牙印,凹陷出渗着血,两颗犬牙咬得最深,一片白腻的皮肤上,狰狞的伤口显得非常碍眼。
越歌很少见的皱起了眉,但江画别着头,完全没注意。
“怎么样?很严重吗?会留疤吗?”江画眼睛都闭上了,问的战战兢兢。
半晌,越歌敛下神色说:“不会,不是很深。”
秦扬没有想象中咬得重,看起来吓人,其实只是表面破了皮,江画反应那么大,纯粹是因为他痛觉神经敏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