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怀秋脱下我的大衣,搭在沙发旁边。
他说:“周籍,问你个问题。”
“你说。”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曾经是一个男人的情人,你会觉得我恶心吗?”他很认真地看着我,“会觉得我脏,后悔跟我发生关系吗?”
“不会。”我回答得很坚定。
他看着我笑:“真的?”
“真的。”
我这样回答,同时也下意识回忆我们□□时他的那些反应,明明和我一样青涩得很,紧张得很,他根本不是在这种事情上游刃有余的老手。
我不太相信他曾经跟别人长期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但如果确实有过,也没关系。
他现在一定已经脱离了那段关系,从今往后他是我的了。
在他看着我沉默的几秒钟里,我也确实问了自己另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是别人的情人,而且到现在依旧保持着那种关系呢?
我会怎么做?
那短暂的几秒我是混乱的,拿着酒杯紧张到心尖都在抖。
我在害怕。
叶怀秋笑出了声:“我是个诈骗犯。”
“什么?”
“我当时答应了他,”叶怀秋说,“因为他出价真的太高了,高到那些钱我一辈子都赚不到。”
我尽可能让自己不要皱眉,安静地听他说。
“那时候我纠结了几天,觉得做人最重要的是骨气,不应该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尊严,”叶怀秋说,“另外,我也不想让别人碰我,因为我心里有个人。”
他看着我,昏暗的酒吧里,他的眼睛亮得像是秋夜最耀眼的星星。
“可是后来我还是答应了,”叶怀秋说,“人在某些时候,也不得不向生活低头。我要给师傅下葬,要买墓地给他,我需要钱。”
我喝了口酒,突然觉得这酒变苦了。
“我答应那人的当天晚上,他就想让我陪他,我也答应了,我听他的话,去了他的住处。”叶怀秋用手捏起一块冰块,放进了嘴里,“啧,好凉。”
他含着冰块,靠在那里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我不敢想象他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只会让我觉得懊恼和心疼。
叶怀秋再睁眼的时候,又对着我狡黠地笑。
他说:“我过去的时候,一进门他就抱着我要亲,但我躲开了,我让他先把购买合同签了,签了我才让他碰。”
叶怀秋说:“我可能演技真的不错,那几天每天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恨不得立刻跟了他的样子让他觉得我是真的想和他好,有些男人,精虫一上脑就什么都不顾了。”
我又倒酒,学着叶怀秋的样子嚼冰块。
“我催着他签了合同,帮他脱了衣服,”叶怀秋抿着嘴笑,“我说我要给他个惊喜,让他先去洗澡。”
他突然凑近我,很小声地说:“这人挺鸡贼的,应该是怕我跑,我进门之后他用钥匙把房门给锁上了,进浴室的时候竟然还把钥匙给带进去了。但我跳窗跑了,三楼,我当时想的是,就算我摔成残疾也没关系,至少有这份合同在,有钱我就不怕了。”
“后来呢?他找你了吗?”我还是皱起了眉。
“我那天连夜带着师傅的骨灰走了,因为知道我走之后他肯定不会付钱,所以就一直躲着,躲到已经过了合同上他该打款的日子,”叶怀秋笑出了声,“然后我告了他。”
叶怀秋又开了一瓶酒:“现在再回头看那段时间,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发生过。”
他说:“演戏似的,每天提心吊胆的。”
叶怀秋告诉我他把那个男人告上法庭,说对方买了他的木雕逾期了却没汇款,算违约。
那场官司很好打,毕竟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他最后不仅拿到了那笔钱甚至还拿到了补偿。
但对方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叶怀秋一直躲,怕被找到,终于在前两年听说那人进了监狱,他也算终于松了口气。
他重新开始做木雕,想好好开一个工作室。
也是那时候,他的生活总算稳定下来之后,他才想到或许可以回到这座城市来。
他在网上看到翡翠岛开盘的消息,对这些没什么研究的他很草率地就决定买下翡翠岛的几间屋子用来做他幻想中的工作室,他连工作室的名字都想好了,要用他师傅的名字来命名。
只不过,可能真的造化弄人。
“我骗来的钱终究不是我的,”叶怀秋说,“我把钱都投进去了,翡翠岛却成了烂尾楼。”
我想起之前我们在那里避雨时叶怀秋的话,他说他是负债累累的无业游民。
“你说的负债……”
“良心债吧,”叶怀秋说,“当年那件事,对方确实不怀好意,但我也确实骗了他。”
他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然后说:“所以说,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骗来的钱还是打了水漂。”
他放下杯子,笑了笑:“现在你面前坐着的是个骗子,你怕不怕?”
“你会骗我什么?”我问,“我的心?还是我这个人?”
我对他笑:“或者,你也想骗我的钱?银行卡真没多少了,那点存款都用来买这个破房子了,你要是真想骗,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别骗得太彻底,至少让我跟你一块儿在这地方住着,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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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8 11:35 p.
31
我们俩把话都说得云淡风轻,尤其是叶怀秋,三言两语讲完了他那好几年间发生的事。
我不知道他这简单的几句话里究竟包含了多少苦和危险,他笑着说起这些的时候,心里又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叶怀秋带着笑意看我,几秒钟后,他问:“周籍,你有没有想过,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编的?编来骗取你的同情心,然后骗你的钱。”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叶怀秋比我更没有安全感。
一个有安全感的人不会时不时提醒别人自己或许是个骗子。
我始终没学会当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也不知道究竟说些什么才能让他觉得我可以让他安心。
我一口气喝了三杯酒,叶怀秋就静静地看着。
“那时候害怕吗?”我问他。
他盯着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以后不用怕了,”我说,“遇到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叶怀秋还是那样看着我,冰块融化,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子,然后扭过头看窗外,再转回来的时候笑着对我点头。
我们每个人的视线范围真的太过狭窄,狭窄到只能看见自己周围的一隅,像我这样的人想象力也匮乏得很,这么多年以为叶怀秋跟我一样,只是在另一个城市过着和我相似的生活。
单调的,乏味的,充满期待又不敢太期待的这种平凡生活。
之后我们没怎么继续聊天,只是听着酒吧放的音乐,一口一口地喝着冰凉的酒。
快十二点的时候,叶怀秋说:“南关马车要还回去了。”
我一惊,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要走了。
但叶怀秋开了最后一瓶酒,给我们俩倒上,然后说:“十二点之前带我回家睡觉,不然我就要坐着南瓜马车回去了。”
他还是喜欢吓唬我,耍一点小聪明就能证明我有多紧张他。
我们很快喝完最后一瓶酒,起身,穿上大衣。
“我喜欢这件衣服。”他说。
“那送你了,”我牵着他的手下楼,“明天睡醒了你好好看看那个家,喜欢什么都是你的。”
夜色已经很浓,枯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们俩喝了酒,一出来被风吹着冷得不行,就那样牵着手小跑起来,朝着我家的方向边跑边笑。
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尽管那会儿我们没有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浪荡的时候,但我总觉得叶怀秋的出现让我一下子就回到了青春年少那会儿,那些年缺失的、浪费的、错过的,全都可以补回来。
十二点一刻,我们相拥着躺在了柔软的被窝里,叶怀秋抱怨供暖前被窝也冷,说:“还好有你,你像个火炉。”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次抱着另一个人入睡,我们紧贴着彼此,为对方取暖。
原本我以为只要一躺下我就会不受控地想要和他□□,毕竟,我有多渴望他只有我自己清楚,然而当我们真的这样裹在一条被子里时,我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只想好好享受这样的夜晚,温情的柔软的,该被好好珍惜和呵护的。
叶怀秋很快就睡着了,我却严重失眠。
他做了噩梦,一个激灵差点叫出声,我赶快把他抱得更紧,轻吻着他的额头,安抚尚未醒来的人。
三点多,外面突然一道闪电,黑漆漆的卧室都被晃得通亮。
没过多久,一阵雷声,雨很快就落了下来。
这个季节雨水就是多,一场秋雨一场寒,我想着等到天亮,怕是温度又要降一些。
雨点强势地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响,还是吵醒了叶怀秋,他在我怀里睁眼,我们对视,然后接吻。
在雷声和雨声里,我们纠缠到了一起,爱抚缠绵,这一出激情的戏都有了新的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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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19 08:35 a.
32
可能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们俩半夜做完,简单冲了个澡,然后回到床上去睡觉,叶怀秋很快就靠着我睡着了,但我依旧睡得很浅,有一丁点声音立刻就睁眼。
雨停了,天亮了。
叶怀秋八点多的时候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
他看着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抱住了我。
“好冷啊。”
“抱着你也冷?”
“不是,”叶怀秋还昏昏沉沉的,“胳膊一伸出被窝就觉得好冷。”
我拉起被子,盖好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睡会儿吧。”
叶怀秋睁着迷蒙的眼盯着我,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怎么了?”
“舒服。”他趴在我怀里叹气,“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我想起昨晚他跟我说的那些事,又开始心疼。
“以后天天这么睡。”
叶怀秋笑,亲我的锁骨,然后说:“周籍,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你说。”他一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立刻开始紧张,总怕他要说出打算立刻这样的话。
“我饿了。”
我们看着对方,我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唔?干吗啊?”叶怀秋挣扎了一下,使劲儿往我怀里钻。
“你故意吓唬我?”我说,“迟早让你吓出心脏病。”
他拉住我的手,跟我十指紧扣:“你害怕?在怕什么?”
我没说话。
我没法告诉他,我怕他走,怕他真的是在骗我。
这显得我很没出息,不值得依靠。
“你再睡会儿,”我说,“我去做早餐。”
“我和你一起。”叶怀秋伸出一只脚,试了试被窝外面的温度,“算了,你自己去吧。”
像小孩儿似的,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给他盖好被子,下了床,叶怀秋躺在那儿看我,然后说:“周籍,你以前真没跟别人做过啊?”
我在睡衣外面又套了一件毛衣开衫,供暖前的这几天实在太难熬了。
“怎么?我这么不可信吗?”
“不是,”叶怀秋笑,人往被子里躲,他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说,“我还在回味,很舒服。”
一大早说这样的话,我真的根本无力招架。
十几岁的叶怀秋就知道怎么勾我,到了三十出头,更是一句话就让我起火。
我这算是老房子着火不?
我走回床边,俯身亲他,同时手伸进被窝故意摸了他一下。
我那么一摸,他立刻在被子里扭动得像条鱼,笑着求饶,让我快去做饭。
“我去做饭,”我又亲他,发现怎么都亲不够,好像恨不得用一天的时间把之前浪费掉的十几年都补回来,“你继续回味。”
叶怀秋害羞了,直接整个人都缩回了被窝里。
我的手还在被子里,他钻进被窝,亲了一下我的手。
从卧室出去的时候,我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失业男人该有的沮丧,相反的,想到周末不用再去加班,可以跟喜欢的人尽情腻歪,挺痛快的。
打小我妈就说我没什么野心,这么看来,我妈还是最了解我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