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苍玉皱起眉头:“这跟同性恋有什么关系,就是有人是变态吧。”
白石笑了笑:“也对,不过变态真挺多的。你要不要听我讲讲其他的,说不定会觉得这还好。”
裴苍玉犹豫了一下:“……是吗?”
“比如说,”白石用脚稍微踢远了大衣,“有些人,为了更好地口/交,就把牙敲掉,这样的话,”白石伸手比了个洞,“就很方便不是吗。”
裴苍玉恶寒地瞪起眼:“靠,真的假的。”
白石耸耸肩膀:“还有啊……”
“行了行了,别说了。”裴苍玉打断他,“他们怎么搞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
白石倒愣了一下:“不是那个姓屠的警察吗?”
裴苍玉摇了摇头:“我觉得可能不是。”
“为什么?”
裴苍玉转头看他,比划起来:“大爷眼神很差的,姓屠的今天穿了件屎黄色的大衣,大爷不可能看得出来是黄色,那必须是非常亮的黄色大爷才会觉得是黄色,你懂我意思吗?”
“是这样的吗?”
裴苍玉点头:“会的会的,我记得好早之前有一次就是,我让同学帮我送个东西,跟大爷说穿黄色大衣的让他进来就行,但大爷硬是把他拦住了,非等我下来接人。我同学那时候就穿了超级暗的黄色,大爷非说他穿的是黑色的。但隔壁奶奶那黄大衣都发红了,大爷非指着人跟我说那才叫黄色。”
白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的意思是还有别人?”
裴苍玉挠了挠头:“其实也不一定是针对我,说不定喝多的人搞的呢。反正就是哪里很奇怪。”
白石看着他,笑了笑:“今天屠资云有去找你吗?”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感觉你对他态度好多了啊。”
裴苍玉转开了脸:“也不是……”
“真好啊。”白石浅笑着慨叹,“都是有‘坏’心思,他就能得到你的信任,我就不行。果然还是因为周日的事吗?”
几乎一瞬间裴苍玉就明白了这个“坏”心思指的是什么,他的脸蹭地一下红起来,刚等车停下,就拉开门就跳了下去,着急忙慌地转移话题:“你饿不饿?我饿死了。”接着旋风一般冲进了房子,白石在后面看着他。
白石不在的房子果然黑漆漆的。
裴苍玉进了门就去开灯,穹顶上的灯被砸了之后,暂时用了很多立灯,裴苍玉挨个踩亮,白石看着他跑来跑去,把屋子点亮。
他把大衣脱下:“要吃什么吗?”
裴苍玉摇了摇头:“不饿。”他转了转头,“说起来,你难道不应该提高点防备吗?保安什么的。”
白石走去壁炉,拉开炉罩,按了拨火的开关,看着火一点点升起来:“不用了,没事的。”
裴苍玉走到他旁边:“你心可真大啊。”
白石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中,亮堂堂的火色升起来了,遍地的立灯发着暗暗的光,从四面八方扯着这站着的两人的影子,火光映得他们飘飘忽忽。
裴苍玉在这沉默里越发尴尬,有条件的话,他不太想跟白石独处。他咳嗽了一声,找起话头:“那我先上去了……我还有卷……”
白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我们聊一聊吧。”
“啊?”
***
于是他们坐下来,在壁炉旁,对坐。
白石翘着腿,靠在沙发上,盯着裴苍玉。裴苍玉双腿并拢,规矩地坐好,十分戒备,瞟了一眼白石的脸,便转而盯向他放在靠手的手指。
裴苍玉其实在想,首先我要坚定立场,其次我要想想,打起来的话能不能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起来,但要做好准备,白石虽然看着高,但毕竟缺乏训练,缺乏战斗力,最重要的是缺乏实战经验,真要打起来,就算块儿大,说不定就是个五五开。嗯,不错,自由武斗派不是浪得虚名,和平路一哥的大招你是没有见过……
“你在想什么?”
白石突然问。
“啊?”裴苍玉吓一跳,“没什么。”
“太远了。”白石这么说,往前倾了倾身,随手伸来,抓着裴苍玉沙发的两个把手,直接把他连人带沙发往前拉来,直到两人膝盖碰在一起。
裴苍玉都懵了,千真万确地看见了白石拉沙发时手臂鼓起的线条,觉得自己对双方的战力需要有一个重新的评估。
白石把手压在裴苍玉的两侧:“我觉得周日的事我应该跟你道个歉。”
“嗯,确实。”
“……”
裴苍玉理直气壮:“你不该吗?”
“……该。”
“对啊。”
白石沉默,裴苍玉看他:“还聊什么?”
白石叹气。
裴苍玉往后靠了靠,离开白石一段距离:“我知道了,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往心里去吧。说实话我对你们这个群体不是很了解,你们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我也不清楚,也不觉得关我的事。然后就是……我学业很忙的,所以,”他低头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要是能继续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反正谢谢你收留我,要是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就好了。和平共处行吗?要不要握个手?”
白石没有说话。
裴苍玉以为他不同意:“我可以交房租给你。”
白石望着他:“我对房租没有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
裴苍玉下意识地发问,又因为害怕答案没有问完,突兀地收了音。
白石继续看着他:“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又不会真的怎么样。”
裴苍玉低下了头。
白石慢慢靠近他。
火光烧得亮堂堂,映得两人身上一半红通通,另一半被溢来的鹅黄色灯光镀上,一片暖洋洋的神色,裹在两人身上,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送来一阵原木的气味,荡在满屋的香氛里,悠悠地递来裴苍玉唇边。白石也靠近了这唇边,他只需转个头,便能扑咬上来。
裴苍玉却开口了。
他说:“明天我就搬走,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于是暖光和香氛,以及靠近的白石,全都停止了。
裴苍玉自己倒像舒了一口气,准备站起来。
他起身,手却被白石抓住了。
白石垂着头,头发塌在头顶,衬衫下的背弓起来,衫下的肌肉因为绷紧了,透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却又因为困在沙发里,总有种不得出的压抑感,一只手臂执拗地拉着裴苍玉,却一言不发。
裴苍玉一看他这样,就走不动了,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就像在警局里那样,但伸出手后又犹豫了。
他不喜欢白石这样。初中的时候,白石就是个相当夺目的人,虽然因为自己跟他离得太近,知道一些不为人道的难堪,但反而更觉得白石应该是光辉璀璨的,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前程远大的男人,聪明好强。因为小时候很张扬惹了麻烦,所以现在这样温和收敛他也算能理解。可是却总是这么丧,这样不好……真的不太好……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郁呢白石?他总不能直接问。
于是他伸手拍了拍白石的肩。
白石低低地笑起来,充满了无奈:“这样不行是吧。”
裴苍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初中的时候你就喜欢温和的人不是吗?那个班长,我知道你喜欢她。”白石仍旧没有抬头,他的语气变快了,这是裴苍玉从未听过的另一种语气,“所以你现在喜欢哪一种的?总得有个方向吧。”
裴苍玉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好重新坐回了白石对面,开始斟酌着用词。
白石仍旧没有抬头,他盯着地面的某一点,眼睛都不眨,手却一下不松,语气里居然还有些责备:“你就是这样,出现在你面前的人你一个都看不懂。”
裴苍玉愣了一下,这算在说什么?
他们又陷入了沉默,裴苍玉十分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或者说表达什么。
沉默的终结,是白石抓着他的手松开了。
裴苍玉看着白石绷紧的背舒展开来,坚硬的线条逐渐放松,刚才那拔刀一般的气势一瞬间消失了,这让裴苍玉一下子解除了警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白石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影响周围情绪的能力。
白石抬起脸笑了笑,好像刚才他从没有发表一番奇怪的言论。他笑着看裴苍玉:“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裴苍玉诚实地摇了摇头。
白石语气轻松,继续道:“那你有什么顾虑呢?”
裴苍玉都无语了:“这不是顾不顾虑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白石平静地看着他。
“这是……”裴苍玉皱着眉开始思考,“这是偏好的问题,对吧,你知道什么是偏好吧。”
白石点点头:“我知道。偏好就是有的人爱吃鱼肉,有的人爱吃牛肉,勉强不来。”
一听见“勉强不来”四个字裴苍玉就疯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吃过鱼肉吗?”
“吃过啊。”
“吃过牛肉吗?”
“吃过啊,怎么了?”
“你喜欢哪一种?”
“……鱼肉吧。”
“你交过女朋友吗?”
“交过啊。”
“你交过男朋友吗?”
“……没。”
“那为什么能下判断比较?牛肉和鱼肉是都尝过才能比较的吧?”
……
……
……
哪里不对劲啊?
裴苍玉喉头动了动:“它这个意思吧……是这样的……就是……”
白石平静地看着他。
裴苍玉的脑子里一直有个不争气的声音在附和:“白石说的好有道理啊。”裴苍玉只好朝他喊放屁,现在不要打扰我思考。可那声音一走,他脑子就茫然一片,于是那声音又跑回来,继续叨叨“确实有道理啊”。裴苍玉继续喊,滚蛋,不准替他说话。于是声音又消失了,裴苍玉继续满脑空白。
白石低下头拨弄自己的手指,他翻转自己的手指,吸引了裴苍玉的目光,他低低的声音在夜色里流动,像未完的暧昧在空气里荡。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爱的人刚好爱自己。”
裴苍玉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十分不习惯这种张口闭口谈这种字眼的话,这不符合real man的讲话习惯。
可白石仍在继续,他的声音真好听,沙哑中还揉着说不出的愁绪,在深夜里的孤独剖白,只坦露给一个人的弱点,像说不出口的告白,用轻描淡写的平静语调,下面卷着浓重压抑的情感,慢慢裹住裴苍玉。
“如果你能被拆解,被分成组成要素,比如性格、长相、经历,或者更细分,比如眼睛、手指、膝盖和笑声,那么我就可以挑挑拣拣,从里面选出我喜欢的部分,即便你不要我,我还能用这些要素组建一个新的你,一个完全的、我最喜欢的你。可组建完了又觉得不是你的耳朵便不合适,不是你的声音就不可以。这时候我明白了,这不是你,这只是个陌生人。
于是我还想要那些我不喜欢的部分,我觉得没那么重要的部分,那么到头来输的还是我,因为我没办法挑拣,你又那么自私,在别处撞碎的心也不愿分给我。
我想我应该成为你——毕竟对我来说,再不会比成为你离你更近了。
我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有光明的未来,我有坚强的意志,我是瞎子也能看见的前途远大,可你来了又走,走得太快,我没办法忘,也不知道怎么和解。
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画地为牢。
我总不可能心甘情愿。
我想我一定不是心甘情愿。
不会有人心甘情愿。”
白石抬起头看他,乌黑的瞳孔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裴苍玉的影子,他满脸痛苦,像个极其委屈的孩子,又被迫咬着牙说讨厌。
“所以我不喜欢你。”
白石这么结束道。
裴苍玉愣了,他呆呆地看着,在白石闪烁的眼睛里,突然弯下腰,捧起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想,怎么能有人配让别人这么痛苦?
没有人能理直气壮,无动于衷,心安理得。
没有人应该理直气壮,无动于衷,心安理得。
于是他吻了白石。
第19章 兽之道-5
作者有话要说: 裴苍玉所知道的事
第二节 晚自习了。
苏小冉写卷子的笔抖了一下,她打了个冷战,捣了捣同桌:“喂,不觉得很冷吗?”
同桌正在看游戏杂志,头也不转:“你穿太薄了。”
“我比你穿得厚多了。”她好歹还穿了外套,同桌就一件薄毛衣也好意思说。
同桌翻了一页,抬头看看讲台上看自习的老师,又看看苏小冉:“请假回家吧。”
苏小冉瞟了瞟窗户,看窗户都关得好好的,不是因为冷风吹进来:“哇,外面起雾了。”
同桌也转头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说这雾要好几天。”
说着他注意到了什么,叫苏小冉去看:“哎,裴苍玉的位置上是不是没人?”
苏小冉也看过去:“对啊。”
“你去他座位坐吧,他离暖气近,打开就行了吧。”
苏小冉一脸为难:“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要是一会儿回来看见我,揍我怎么办?”
“不会吧?”前桌也转过头,辫子甩得飞快,“打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