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石献玉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予春焱

作者:予春焱  录入:11-06

  “你挺精神啊。”丁川看着他,走到了他对面,他单薄的病号服湿透了,像只落汤鸡,但精神实在太好,费启昇没有动。
  “屠资云呢?”
  “谁知道。”丁川耸了耸肩,通知他,“今天你会死。”
  费启昇舔了舔嘴唇,苦笑了一下:“是吗。”
  “你没带枪。”丁川判断。
  费启昇没有带,他不觉得这是个需要带枪的场合,事实上今晚他们应该庆祝曝光了白石。
  “我今天要杀了你。”丁川宣布。
  费启昇往前走了一步,丁川的手臂抬起来,枪口指着他。
  “你做好准备了吧。”丁川问他。
  “不用威胁我,你知道不可能怕。”费启昇扔掉了他的伞,直直面对着丁川,眼神一如既坦坦荡荡,雨迅速浇湿了他。
  丁川的嘴角诡异地浮了浮:“你真是毫无悔意啊。”
  “悔什么?抓了你?”费启昇看着他,“我确实不后悔。”
  丁川盯着他,不开口也不开枪。
  “你要是等我求饶恐怕等不到了。”费启昇笑笑,“我从来不求饶,你知道,我也不会认错。”
  丁川往前移了移,枪顶在费启昇的额头,把他撞得摇了摇,但费启昇很快又顶回来,枪口下的眼睛熠熠生辉:“不用指望我道歉。我们永远不可能有一样的立场,从我接近你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一个犯罪的人,不会因为他爱讲几句笑话,对人和善,就有所改变,归根结底,他还是凶手,还是罪人,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你觉得,我就是恶。”丁川笑起来。
  费启昇难得地露出个笑容:“我老豆做缉毒警的,他也卧底,从我出生开始,十几年我只见过他三面。两岁一面,留一张照片;五岁一面,留一张照片;十三他葬礼。我说我想抬棺,他们不让我去,因为怕毒佬来报复。那天他下葬又下雨,我躲在树后看,四个人抬棺,盖的国旗,下葬的时候我一起敬了礼。我警校毕业才第一次去拜他,我成为警察不是因为我要报仇,不是因为我崇拜他,只是因为我跟他信仰同一种东西,年岁越多我就越坚定。像白义龙那样的权贪,像暗火组那样的悍匪,像你这样的暴徒,”费启昇往前顶了顶,枪口在他额头挤出红印,“我当然知道除不尽,我当然知道水深利多,但总有人要迈步,你以为我会怕,你以为我会抱歉,真是对我的侮辱。白义龙和白石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威胁我?”
  丁川笑起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真够恶心的啊,你。”
  费启昇很平静:“我活只为恶徒伏法。”
  丁川往后撤了一步,枪端得更稳,这是个方便射击的位置:“那么我死只为报我的仇。”
  费启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匹浇湿的恶狼僵持在天台,每一次呼吸听起来都像是最后一次,清晰沉重。
  丁川不笑了:“我没有杀了你儿子,已经是仁慈了。”
  费启昇的脸色终于动容了一下:“糖糖……不在计划内……”
  “别提她的名字。”丁川咬牙切齿。
  费启昇望着丁川的枪口,那枪口完全没有晃动,拿枪的人有精湛的枪法,这点他早知道。——很奇怪,在最后的关头,费启昇非常平静,他没有看向丁川的脸,他只是看着枪口,然后他猛然回忆起在他们都很年轻的时候,装作不会枪的自己,教他的丁川。
  丁川总是很耐心,是个耐心的老大。丁川教他拆枪,教他组装,教他上膛,教他瞄准,教他扣动扳机。
  ——就像现在这样。
  一声剧烈的枪响,伴随着火星,在雨夜里轰鸣地闪过,费启昇应声倒下。
  有人在很近的距离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爸——!!!!!!!!!”
  紧接着是第二声枪响,瘦弱的丁川被一枪击中,倏地倒下。
  费左华连手里刚开过的枪都扔在了地上,跌跌撞撞地奔向他爸,在腹部看见一大片血红色,染透了衣服,深红色的血往外翻涌,他头晕目眩地脱下衣服盖在上面,但血殷过他的衣服漫上来,他的手很快泡在血里。
  费启昇还在喘,他一口一口地吐着血,望着自己惊恐的儿子,想着一定要说些什么留给他,让他孤单的儿子日后记起他时,不会只记得这一片血,这么多年未能达成的和解。
  于是他拼命地往下咽血,把血咽下去,努力张口:“费左华……”
  费左华抬起他六神无主的眼睛,红通通的全是泪,他颤抖着看着自己的父亲,咬着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费启昇盯着他的眼睛,咽下涌上来的血,发出咕噜的响声,简直有些恐怖:“照顾好你妈……”
  费左华还在颤抖。
  费启昇撑着最后一句话:“以前没能多陪你,对不起……”
  他试图伸手去碰一下儿子满是泪的脸,他还能跟儿子说这最后一句话,应该谢谢丁川没拿稳的枪。他抬了抬手,却没有摸到,就坠了下来。
  费左华望着失去生命的尸体,抱着他在雨里呆滞地坐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伏在他身上放声大哭。


第52章 墓中人-17
  等到裴苍玉终于适应光了之后,他才看清白石,白石浑身都是水,滴滴答答地流着,冲刷着一片红色,朝他伸出手。
  裴苍玉没有动,因为白石后面有个人正在悄悄接近他,那个人拿着一把短刀,高大粗壮,极富经验地悄声靠近,看了一眼裴苍玉,示意他不要说话。
  都是被绑架,推来搡去,对裴苍玉来说有什么区别?
  白石再次朝他伸了伸手,裴苍玉没有动,他说:“你后面。”
  白石听见了,眼神动了动,松开了手,盖子忽地合上,裴苍玉重新又陷入黑暗,他只能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沉闷地重击,接着上面有东西砸落在地上。
  他的盖子又被掀开,白石就像一个理所当然来取回自己战利品的斗士,带着点骄傲和放纵,一把抓起了裴苍玉,打横抱起,终于意识到了裴苍玉似乎动不了。
  “他们给你打药了吗?”
  裴苍玉抬了抬眼睛:“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讽刺吗?”
  白石抱着他跳下来,裴苍玉这才发现他在一个多么大的仓库里,他的箱子被埋得多么深,周围尽是倒下翻开的箱子,脚边刚才那个男人,僵硬地扑在地上,偶尔抽搐几下,完成最后的死亡。
  裴苍玉其实都看不清,他烧得连舌头都在发烫,白石身上冷冰冰,沾的雨水以后更加凉,裴苍玉推搡着这股寒意,他受不了这么冷。
  白石停了下来,看了看裴苍玉推动的手,把他放下来,脱掉自己的外套,准备继续抱起来,裴苍玉努力睁开眼:“我自己走。”
  白石让了让,把他扶起来:“但我觉得这样会让我们行动不便。”
  裴苍玉没理他,执着地要自己站起来走。
  这里像是一座偏僻的仓库管理大楼,这里很高,裴苍玉走的时候能透过落地窗望向外面,于是他看见了港口,附近也十分荒凉,没什么其他大型建筑物,倒是可以看见一个货车厂,在往远处靠港的地方有船舶厂的厂牌。但这栋楼里,却没有亮灯,他往前走,全凭着楼道尽头亮着的绿色指示牌。
  这栋楼里像没人似的,只能听见他和白石的脚步声,他自己精疲力竭地拖着脚步在地上蹭,白石可以健步如飞但是只是跟在后面。裴苍玉执着地往前走,他不去想这里是哪儿,谁抓了他,他是不是还有危险,他统统不想,统统不问,他只想回去,他只要回去,回他烧焦的家里,躺下来睡一觉,然后明天去上学。
  仅此而已,之前的事再也不提,是他不自量力卷进来,还真以为自己能做些什么,现在想来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这里面不会有比他更蠢的人了。裴苍玉不想再纠缠下去,他应该回到自己平静无聊的生活里,不去偶尔追求刺激,不去希冀冒险,不去妄想做些英雄的行动。
  他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径直走向电梯,按下向下的按钮,准备离开。
  他一边撑着墙一边想,他现在回去,公交车怕是不好找。
  白石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跟着他站在这一层等电梯。
  “你要去哪儿?”白石终于问了。
  “回家。”裴苍玉回答他。
  “你需要看医生,否则会有后遗症的。”白石朝他走了走,“不要再撑着了,你根本撑不住。”
  白石说得没有错,裴苍玉的脑子也好,腿也好,胃也好,几乎都在成为不可逆转伤势的边缘,可裴苍玉就是咬着牙,坚定地守着脑子里一点点清明,原因很简单,因为只要他倒下去,他就会再次落入别人手里,不是这个人,就是那个人,然后再次被推来搡去,命悬一线,等着窝着,无能为力。
  裴苍玉不理他,看着电梯的楼层一点点跳上来。
  白石失去了耐心,他伸手拉住裴苍玉的手臂,甚至没用力,但裴苍玉差点摔倒。
  “你不要回去了。”
  裴苍玉抬起眼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不打算回去了。”
  裴苍玉疲乏地闭上眼,把头顶在墙上:“不关我事,我要回去。”
  白石平静的脸上有了点怒意,在外面的灯光下映照出一些不耐烦:“不行。”
  “白石……”裴苍玉努力地睁开眼,看着皱眉的白石,头发乱了一点,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挂着的黑色绳坠,映衬在雪白的皮肤上,手插在口袋里,挽起了袖子,低头看着他,即便这样也仍旧玉树临风潇洒得可怕。
  “嗯?”白石往前凑了凑。
  裴苍玉伸手去勾白石脖子里挂的东西,他想看看那到底是什么,顺便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把那东西勾了出来,是一个暗灰色不能再普通的戒指,是小孩子们常买的廉价指环王同款,不会超过三十块,劣质的铁做的,白石的胸口因为戴这种东西,起了一片红疹,被抓烂后有细小的疤。
  裴苍玉愣了愣,因为这戒指,是他买的,后来丢了。
  白石听完了他的问题,认真地盯着裴苍玉,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告诉他:“我不喜欢你。”
  裴苍玉把眼睛从戒指上移开:“那你图什么呢?”
  白石严肃地想了想,说:“我认为……我想,应该是,我对你有责任,我希望你……”他没有说下去,停在这里。
  电梯也到了。
  裴苍玉没有再等下去,他转身扶着墙进去,白石很快地跟了进来,仍旧试图解释他的感情:“……可能是因为你属于我,所以我对你有责任。”
  电梯门关上,裴苍玉靠在里面哭笑不得:“我凭什么属于你?”
  白石严肃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对裴苍玉来讲有什么难理解的。
  电梯往下下了一层,停了。
  裴苍玉看向电梯外,白石猛地拽了一把他,把他拉到后面,迅速去按关门的按钮,却没能阻止一条条伸进来的手臂。
  那些人把门撑开,五六个彪形大汉,带着刀和枪冲进来,电梯门很快关上了,他们被关在这里面。
  裴苍玉被挤到最后,没有任何征兆,有人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裴苍玉惊叫一声,白石顺着看了一眼,转身去抓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卸掉旁边一人的刀,用力抵过去,冲着腹部嗤嗤连捅十几刀,期间自己也被捅了好几下,有一刀直接扎在了腹部,白石闷声嗯了一下,顺手拔/出来转过身,摁着那人的脖子插进去,又向后重靠,顶在某人的头上,转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上,生生咬开喉咙。
  电梯里是疯狂的惨叫,裴苍玉一声都发不出来,看着白石像一头野兽一样在一群人中间来往,他下手狠戾,受伤却毫无感觉,一声不吭,惨叫都是那些人的,在这逼仄的空间内,到处是血,踩在地上的人还有滑倒的,发出跐溜一声的喜剧效果,转瞬就被白石一刀插进眼里,转了一圈,男人放声尖叫,比女人的声音还高,跪在地上抽搐起来;有人一拳砸在了白石的后颈上,白石扑通撞在厢壁上,那人一刀扎向白石,却被躲过,白石的耳朵被狠狠地划了一刀,血流如注,白石转身,赤手接住了下一刀,握着刀刃,血哗哗地流,白石和他较量着手腕,活活掰断那人的手。
  只剩两个人,一个浑身是血的喘着,与白石厮缠着,双方都像泡在血里,垂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刀一刀地互相刺着。
  另一个猛地掏出了枪。
  他瞄向白石。
  裴苍玉突然像活了一样跳起来,一脚踹到了男人手上,枪滚在地上,被踢到一边,电梯里的人都弹起来,朝着枪奔去,靠得近的男人摸得更快,拿起来就扣动扳机,对着的是白石的头。
  枪响了,在电梯密闭的空间里像是轰鸣了一声,黄色的枪光一闪而过,子弹擦过裴苍玉的腹部,穿过死人尸体,撞在厢壁上,电梯晃了一下。
  因为裴苍玉刚才,冲了过来。
  开枪的人迅速反应过来,马上要开第二枪,白石像兽一样跃起,握住了他的手腕,扭成了花,从他手里卸下枪,用另一只手稳稳地接住,瞄准,开枪,一气呵成。
  两枪。
  砰。
  砰。
  他是电梯里唯一站着的人,周围挤着一群尸体,裴苍玉摞在人身上,奄奄一息,这次是真的不想睁眼了。
  白石扔开了枪。
  电梯停在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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