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光感,是指在盲人在明暗度反差极强的背景下,对光亮的微弱感知,这也是大多数视障人士所能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残存视力。
方驰心中五味杂陈,在一瞬间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情绪跌宕,就像在坐在云霄飞车之中,登顶俯冲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没系安全带,谁料想安全落地后才被通知,还是刚才的玩法,再来一次。
这一晚的深夜绵长静谧的像是没有尽头,房间里极为寂静,静到林晓能听见彼此微喘交错的呼吸声,过了许久,终于听见方驰已经平复的嗓音:“轻微光感……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没听你说过?”
林晓反问:“为什么我要在最开始就要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自揭伤疤?”
方驰完全忽略他语气中的明嘲暗讽,追问道:“那后来呢?已经熟悉到了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不说,又是为什么?”
林晓面色僵硬,再不复平常状态下的沉静柔和,半晌,轻声道:“没必要。”
“到底是没必要还是不敢?”
两个人的对手戏,方驰的台词永远切中时弊犀利无常,林晓咬住嘴唇,不肯再和他互飚演技。
他功力太浅,刚刚面对的那段惊心动魄的情节,没有完全垮掉,已经是死命硬撑,现在大幕将落,他只想悄无声息地安静退场,自己躲进角落里慢慢抽离剧中角色的浓烈情绪。
忽如其来的念头划过脑海,方驰心念翻转,管不住自己心中那簇希望小火苗一跳三尺高,试探问道:“真的没有希望……”
“没有。”怕什么来什么,林晓冷硬决绝,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跑过几家医院看过多少权威医生了,天生的,治不好。”
果然听见面前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知道现在房间里开了灯,林晓下意识地将脸偏向一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蓦然染红的眼角。
许久之后,一根手指轻轻戳在了林晓侧脸上,这个动作太过于熟悉,林晓怔愣之间,顶在脸颊上的指腹微微用力,脸便被人重新转了过来。
方驰的声音温柔如湛蓝碧空中飘浮的大团云絮,舒缓柔和,带着软绵绵的力道,恰好托起林晓一颗失重坠落的心来,“没事,治不好也不要紧,毕竟人无完人,小林师傅要是处处完美无挑,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凡人一条生路了?”
林晓嘴唇微颤,悬在高空任冷空气冻得四分五裂的一颗心,在被方驰轻轻捧起来的这一瞬间,开始簌簌发烫。
为什么之前不说?确实是因为没必要。
为什么后来不说,方驰一语中的,他真的是因为不敢。
就像刚才方驰外露的情绪里无法忽视的期待犹存一样,他不敢给出这虚无缥缈海市蜃楼般的希望,然后在亲手斩杀他的满心生机。
但是方驰现在却告诉他,无所谓。
你治得好,我很高兴,治不好,一辈子都看不见,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不妥。
方驰说:“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看不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
林晓强忍着激荡的心绪,轻声问:“我看不见,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对于我而言,始终一个概念中的人……也没关系吗?”
“目中无人小师傅?”方驰自顾轻笑道:“当然没关系。”
林晓:“你……”
“况且——”方驰笑着打断他,补上未竟的言后之意,“我要你眼里有我有什么用?我只想你心里有我就行了。”
林晓撑在地板上的手霎时攥成了拳。
方驰永远不按套路出牌,随心所欲没有规则,九曲回肠撩人心思是他,开门见山迎面直球也是他。
循规蹈矩如林晓,根本无从招架。
方驰盯着林晓脸上茫然无措的神情,一咬牙,直接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今天太晚了,白天折腾那么久,先休息。”
林晓犹豫:“你不是说肩膀……”
“我说什么你都信?”方驰搀着他胳膊往外走,声调恢复到一贯的懒洋洋,“那我说喜欢你,你怎么不信呢?”
林晓:“……”
百变驰哥,深夜上线。
而且,我也没不信。
“你、你带我上哪?”走了两步,林晓突然警觉,这个方向……好像是去刚才玄关廊道的位置?
方队长在与小林师傅的心理战中鏖战半宿,此时也是神色疲乏,但偏偏战局仍旧不明,没捞到什么称心如意的结果,心中难免郁躁,“回我房间。”
林晓:“!!!”
脚步定住,狐疑不定中带着一丝宁死不屈的气势。
方驰看他一眼,忍不住磨牙,尽量耐着最后的性子解释:“你那什么表情啊,看着真像要报警似的——我他妈没别的意思,这家酒店的房间格局太大了,家居装饰又太繁琐,你自己住不方便,和我一屋住得了,省事省时省心省力。”
其实就是不放心,但方队长却不敢再轻易表露。
林晓胳膊上暗中用力,顿时进入戒备状态,将“宁死不从”和“半信半疑”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我他妈……”方驰直接让他气得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对我为人有什么误解啊?究竟是怀疑我道德低下还是认定我法律意识淡薄?同性之间的……只要违背当事人一方意愿,也是违法的,老子一个正当红的明星,星途前程一片大好,还不想上社会新闻的头条,所以安心走你的,到了地方踏实睡觉!”
林晓神色有所缓和,松动嗫嚅道:“不是……我没那么想你,就……你之前那句话,吓着我了……”
方驰心烦意乱郁闷至极,一张嘴就说不出好话来:“我那不是让你气的?把心放在肚子里,你那清清白白的处男之身在我这安全的很,且给你留着呢!”
林晓脸色涨红:“……你好好说话!”
方驰:“好话你不信,吃硬不吃软,怪我咯?”
林晓:“……”
“走了走了。”方驰拉着他转到玄关,顺手拿了置物台上的房卡——揣进自己口袋,嘴里没声好气地嘟嚷着:“之前看着又软又乖的一个人,怎么发起脾气来这么大火?跟我爸似的,我这是委托聘用个按摩师吗……这不就是给自己找个干爹?”
林晓闭嘴沉默不语,心中泛起难以抑制的又酸又甜。
方队长……骚.浪齐全,偏偏有时候又纯情无双,小林师傅沉浸其中百转千回,个中滋味只能自己咀嚼体会,实在无法与外人言说。
靠着强大的无与伦比的不要脸精神,方驰终于把人带回自己房间,进了门,又开始领着林晓各屋转悠——这是小客厅,过道往中间走是玻璃茶几,底座矮,大概到你小腿位置,出来进去的当心别碰着,这是沙发,组合型的,坐下的时候留神。
带人着一路向内,这是主卧,放着我的行李了,不过你要是想住这屋也行,我睡对面客房一样,这是浴室,里面陈设比较简单——记住没?行,记住了咱们就去次卧再转转。
终于等方队长介绍完毕,整个豪华套房的轮廓和大体印象在林晓脑海中清晰成形的时候,小林师傅一手扶着客房的门框,犹豫半晌,还是问道:“那个……咱们两个的房间布局是一样的吗?”
方驰嘚啵了一晚上,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手中握着纯净水灌下大半瓶,闻言瞥他一眼:“干嘛啊,刚熟悉地形了就要班师回朝,身在曹营心在汉,跟我玩反间计呢你?”
林晓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这么想,他还不至于矫情到这种程度,手指抠着门框上的暗纹边缝,轻声道:“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你这么事无巨细的……直接给我讲我自己房间是什么样不就行了,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是谁找了个“省事省时省心省力”的借口才把他带过来的?
方队长做事这么本末倒置主次颠倒的吗?
“噗——”方驰猝不及防,难得被反将一军,嘴里的水一口气喷出去老远。
林晓:“啊?”
方驰色厉内荏,将人推进房中:“散会,睡觉!”
林晓:“……”
行吧,那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方队长:我……本来就想看一眼,把人带回来是个意外,咳。
小林师傅:演,你接着演。
十九:酒店房间必备用品齐全,你俩看着办吧……亲妈心累,先睡了……
人无完人,对于作者而言,不管是小林师傅还是方队,都是笔下世界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喜怒哀乐,所以真的不想给他们艹什么完美人设,我想在他们身上看到正常人该有的独立思维,优点缺点,想让他们生动而鲜活,所以,这两个糟心玩意儿的人设不会变,对于大家的指正和批评,温暖和鼓励,我都和他们一起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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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沪城演唱会的彩练工作从第二天正式拉开序幕, 如同宁海站一样,CALM成员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过鉴于沪城是国内巡演的最后一站,规模最大造势最强, 所以CALM无形之中也倍感压力, 准备时间不剩几日, 几个人抓紧一切机会, 对于舞台和歌曲的细节表现部分几乎到了精益求精的地步,每天彩练结束回到酒店,统统累到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这其中,旧伤在身的鼓手方队长消耗最大。
方驰打鼓非常带有个人风格,不同于其他乐队的鼓手每每登台演出时都极具夸张的表现力和张扬姿态,打鼓伴奏时神情激昂动作大开大合, 方驰则完全相反。
无论是旋律抒情的慢歌还是节奏激荡的快歌,方驰打鼓时唯一表现出的不同点就在于鼓槌落下的快慢和频次,但在台上呈现出的个人状态永远和幕后没什么区别,漫不经心慵懒自若,粉丝歌迷痴迷于他这种不正经的散漫调调,觉得痞气而优雅, 可是林晓后来才知道, 方驰没想艹什么“雅痞”人设, 他只是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肢体动作,最大限度的减轻肩颈和手腕的负担, 保持每一场演出的最佳状态而已。
林晓将沾满中药精油的手掌搓热,按揉在方驰肩膀上,一时间神游天外, 手上的力道难免失了分寸。
方驰轻轻“嘶”了一声。
林晓顿时回神,忙问:“疼了啊?”
“没事。”方驰趴在床上,声音闷闷的:“踏心按你的。”
抵达沪城的第一晚,方队长顺利将小林师傅连蒙带拐地骗到自己房间,而对面林晓原来的房间就从“豪华套房”自动降格成为“豪华按摩间”,每天晚上方驰彩练回来,两个人回到对面做完理疗,方队长再臭不要脸地把人带回去,洗漱,或是闲聊几句后,回房休息——
就……各睡各屋,非常克己守礼。
有一次林晓看他实在疲乏,做完理疗后趴在床上睁眼都困难,就非常善解人意地提议道,要不你今天就在这睡吧,别折腾了。
可方队长一听这话,立刻咬着牙,精神抖擞地从床上挣扎起来,拉着人就往对面走,表示:不行,生命在于折腾,哥不累,哥不困,哥还能等你洗漱收拾妥当躺在床上后,再安心闭眼。
小林师傅是真的猜不透方驰的脑回路,“那我也睡这边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回你房间不可?”
方队长嗤笑一声,傲娇非常:“呵呵,我是一条小青龙。”
林晓:“……”
我有许多小秘密,然而就不告诉你。
所以别问,问就是驰哥君心难测。
直到某一天,林晓在房门口,听见彩练回来的钱松在走廊上叫住方驰,打趣似的无意间问出和自己相同自己的心中疑惑,才恍然大悟——方驰哪里是铁人般折腾不尽的精力,他只是和自己一样,迟疑又不舍,不敢再贸然向前,也不愿意真的将人就此推远。
钱松问:“老大,最近你和小林师傅这状态不对啊,明明都已经毫不避讳地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怎么反而看着生分了不少?偶尔看见你们说话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瞅着就要在君子之交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怎么着,现在贵圈又开始流行相敬如宾那一套了?我喜欢你,却不做哈尼做兄弟?”
“别扯淡。”方驰靠在走廊墙壁上,声音平淡道:“小林师傅或许和我……不太一样,所以往后别在他面前胡说,省着他自己尴尬。”
“不一样?!”小主唱惊了,“我去这么刺激的吗?你确定啊——不是,那既然人家和你不是同道中人,你还这么抻着拽着的干什么?大家喜好男女有别,也没法在一起愉快地玩耍啊?!”
方驰说:“我也不想这样。”
钱松觉得他语气微酸,忍不住有点牙疼:“什、什么意思?”
方驰:“身不由已,管不住心——就算知道是条不归路,我……我也舍不得不走。”
钱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