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低着头不说话,方驰却渐渐皱起眉峰,轻轻捏住他精巧漂亮的下巴,迫使他面向自己。
这个时候,方驰想看清他的表情。
许是真的又急又气,此时林晓眼眶酸胀,本就白皙的脸颊在额前乌发的衬托下更显森白失血。
但方驰却像是铁石心肠,偏要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清晰:“问你呢,小林师傅这么通透的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我屡教屡犯的原因?”
林晓:“你……”
“因为喜欢你。”方驰平静开口打断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喜欢你这件事不是秘密,所以能说吗?”
林晓眼眶倏然间变得通红。
方驰手起刀落,根本不给他留下一丝转圜的余地:“你自己心里知道却说不出口,我明白,我让着,但是时间久了有时候我也忍不住想问一问——”
“林晓,承认自己被另一个男人喜欢着,承认那个人就是我,真的是一件让你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林晓眼底渐渐弥漫起水雾。
方驰松开放在他下巴上的手,直视着林晓那双潮湿水润的眼睛,给出致命一击:“从开始到现在,咱们之间一直是我追你躲,我退你藏,这么长时间过去,有时候我自己都纳闷,我这么折腾自己折腾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呢?小林师傅的心难不成真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还是说,你压根没想过,我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有心的?”
林晓眼底的水汽越聚越多,眼看就要有夺眶而出的趋势。
方驰深深叹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句句诛心:“来,你感受一下,这个位置,这颗心脏,和你胸腔里蹦跶的那颗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掌心下的那颗心脏,脉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一下,那力度缓沉而深刻,透过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传导而上,一直将整齐的频率传送到他自己心底,一时间,林晓竟然无法分辨,这心跳究竟是来源于面前的人,还是自己心窝的方位。
“你躲我就让你躲,你藏着我就假装看不见。”方驰语气中带着一点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落寞黯然,轻声道:“但是有件事还是想让你知道,我这颗心,其实也会难过,而难过的时候就会想——”
他落音而止,久久不给后文结论,林晓覆在他心窝出的手指无意识地屈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会想什么?”
话刚出口,额前忽然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像是候鸟迁徙时,在蔚空中落下的一根羽毛,飘忽绵软,云絮般轻柔,而风一吹,就了无踪影。
林晓心中陡然一惊。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亲吻。
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虔诚与珍视,轻轻印在他的眉心。
稍触极离。
方驰喑哑却温柔的声音重新在耳边传来,音色中有林晓听得真切的难言哀恸——
“没什么,就想这样吻你一下,我就觉得挺知足了。”
林晓眼尾挂着的那滴摇摇欲坠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方驰抬手抹去他侧脸那颗都打晶莹的水珠,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语调中重新带上几分无奈笑意:“抱歉,是我情不自禁,失态了,你——别生气啊。”
林晓摇摇头,却忽然问他:“我能去睡了吗?”
方驰一颗心匀速下沉。
即便他吻了他,但对方依旧不想给出什么回应。
哪怕是句真心话,他都要不到。
方驰笑得疲惫:“当然。”
林晓转身,慢慢向前挪步,方驰沉静深邃的眸光粘在他刻意挺直的脊背上,移不开,转不动。
走到房门口,林晓抬手扶在门把手上,没回头,只是问:“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你问哪一句?”
“所有的,全部的。”
方驰靠上背后的墙面,像是在一瞬间撤走了全身的力气,目光低落却依旧笃定:“算,逗你的也好,认真的也罢,驰哥说过的,就一定算数。”
林晓搭在扶手上的手臂微微用力,半晌,点了一下头,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方队长:艹,我亲他了。
小林师傅:啊,他亲我了……
十九:就这?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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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林晓心里藏不住事, 记挂着第二天要和方驰去排练室听calm现场练习,所以这一晚睡得都格外清浅,早上手机闹钟响起第一个音符的时候, 就倏然醒了过来。
林晓揉揉脸,摸索着挪到床边, 穿好鞋去浴室洗漱。
时间还早, 隔壁房间依旧静悄悄的,林晓以为方驰还没起床,不敢弄出太大声响,谁知道刚洗漱完, 从浴室出来, 房间门就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方驰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耳中,平静的与平时并无差别,好像昨晚那个说着“情不自禁”吻人眉心的人不是他一样, “小林师傅, 起来了吗?”
林晓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抻了抻睡衣下摆,站在浴室门口回答道:“起来了的, 你进来吧。”
门被推开,方驰倚在门外墙上, 抬眼就看到林晓身上穿着的那身藏蓝色的贡丝睡衣,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林晓肤色本就白皙, 这样深色的丝质面料更衬得他脸色白润如玉, 眉眼愈发清澈干净, 方驰嘴边噙着笑痕,声音却一派淡然自若:“早啊小林师傅,来餐厅吃早餐了。”
林晓“嗯”了一声点点头, 却站在原地没挪动脚步。
两个人无声对峙了两三秒时间,寓意不言而明。
——他会过来牵我吗?
——这是等我牵他呢?
各怀心思。
沉默片刻,林晓消瘦的双肩线条微不可察地倾塌了稍许,而后自己主动迈开步子,轻声道:“那走吧。”
方驰确实没有什么非要过来拉他一下的理由,毕竟这幢房子自己不是第一次来了,餐厅的位置和家居陈设也都还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他自己走过去,完全没有问题。
林晓慢步走到房门口,方驰靠着墙边没动。
而就在林晓快他一步走出房间,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却忽然被人轻轻拉住。
林晓:“!”
方驰拇指状似无意地在林晓清瘦凸出的腕骨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而后微微偏头,在他耳边低语道:“睡衣穿着很帅,我眼光真不赖。”
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夸衣服。
林晓:“……”
昨晚从家里出来的匆忙,林晓除了自己的手机,什么别的东西都没带出来,不过其余物品方驰这里倒是一应俱全,而且他昨晚就发现了,那间客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地摆在之前的位置上,包括浴室里摆放的毛巾牙具洗面奶等等,就好像……这间房间本就应该是他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栖身之所,前段时间他离开,房间的物品也就理所应当的安静等在原位,等着他回来一样。
除了这身睡衣。
上次借宿在方驰客房,林晓的包里装了自己的睡衣,但是这次他却忘了带。
本以为昨晚就要穿着衣服凑合一宿了,可等林晓坐到床边时,手掌向旁边一探,却意外碰到了一股冰凉软滑的触感。
而一直留在门外走廊中的方驰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忽然隔着房门说了一句:“床上的睡衣是给你准备的,洗个热水澡早点睡,晚安。”
说完,才有离开的脚步声响起。
林晓捧着那身自己看不见样式看不见颜色看不见质地的新睡衣,一颗心又满又烫。
“走了,吃早饭去。”方驰忽然出声提醒,将林晓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现实。
两人共同抬步,而那只握在腕间的手,却始终没有再松开。
方驰将人一路领到餐厅。林晓被他安置在座位上坐好,方驰将加热后的土司片抹上芝士酱,夹好煎蛋和火腿,又放了一片新鲜嫩绿的生菜叶,然后递到林晓手边,轻轻碰了他手背一下,“拿着,直接吃。”
林晓点头接过,左手边又被放了一个温热的杯子。
“热牛奶。”方驰口气清淡,仿佛对这些日常的照料习以为常,故而水到渠成一般。
林晓咽下嘴里的早餐,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牛奶,有点意外地问他:“早餐……是你做的?”
他记得小游曾经说过,方驰这个人骨子里有点莫名的大男子主义,别说大早上爬起来做早餐了,平时对于日常收拾整理的琐事都极少亲自动手。
“不然呢?”方驰抬眼反问:“难不成还是田螺……姑、姑娘?”
他后半句语气明显有些失调,林晓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舌头打结了?
方驰有片刻地愣怔。
小林师傅此时背光坐在晨曦之中,跳跃的淡金色光晕水墨似的从他身后铺洒下来,整个人清新生动得宛如一幅山水写意。
如果……刚刚喝过热牛奶的丹樱色唇畔周围,没有沾着一圈绒绒的淡白色奶质的话,简直就美好宁静得犹如天工泼墨的画中人一般。
而现在坐在眼前的小林师傅,嘴角沾着一点白色奶渍,表情却颇为无辜,简直就——又纯又欲。
方驰眸色微动,随手扯了一张纸巾塞到他手里,“那个……擦擦嘴角。”
“哦,沾到牛奶了吧。”林晓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擦了擦嘴边,末了还不经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唇珠,乖乖问道:“好了吗?”
有淡粉色柔嫩的舌尖在视线中一晃而过。
方驰:“……”
好了吗?!
好不了了谢谢而且这他妈的还能好吗!
方队长默默端起手边的玻璃杯,杯沿还没碰到嘴唇,垂眸看了一眼里面散发着阵阵奶香的浓白色牛奶,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而后随手端起餐桌上另外的一个茶杯,“咚咚”一口气灌下了多半杯隔夜的凉茶。
这口感,这味道——就,特别清心降燥。
林晓虽然看不见,但是直觉却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此时明显察觉到对面沉默不语的人情绪有恙,敏感地皱了下眉,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方驰:“没事,吃饭。”
别问,问就是不能说实话。
实话就是方队长见色起意,一大早晨措不及防地被白色牛奶和粉色舌尖脑补了一箩筐的黄色废料。
天地良心,这事儿他有点冤。
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安静地吃着自己份的早餐,等林晓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怀里直接被投掷落入了一个不明物体。
林晓用手一摸,哦,纸巾包啊。
不过……之前没发现方驰这个人洁癖这么严重的啊!
自己爱干净也就算了,今天怎么还要求别人和他一起犯强迫症呢?
他吃这一顿早餐,都被提醒擦了多少次嘴了?
小林师傅:默默嫌弃.jpg
吃过方队长的“爱心早餐”,两人回房间换了外出的常服,方驰开车一路将人带到城郊的排练室。
下了车,带着青草香气和晨间露水味道的风迎面吹来,林晓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肺腑之间都通畅舒爽了不少。
他被方驰牵着手腕,一步步向前走,途中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城郊的一片荒草地。”方驰领着人,留心着脚下的路,碰到稍大一点的碎石块就随脚踢开,默不作声地给林晓清出一条顺畅无碍的路来,“最早的时候,这地方是我们租来做乐队老家的,那时候还没签公司,吃喝住练都在这里,地方大,周围空旷安静,我们住得自在,平时写歌练歌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哦。”林晓点点头,笑道:“怪不得我闻着空气里都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哎对了,你们乐队的歌,都是你一个人写的吗?”
“不全是,百分之八十吧。”方驰踢开一块石头,说;“不过calm的歌确实都是原创作品,这么多年,我们从没向别人邀过歌,所以时间长了,网上就开始有风言风语,有说calm恃才放旷的,还有说我们故步自封看不上同行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看的多了听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爱谁谁吧。”
林晓点头,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到了。”又走了一小段路,方驰领着林晓站在大门外,斑驳涂鸦的铁门大敞四开,偶尔有电吉他和键盘的流畅旋律流淌出来。
林晓被他带着进门,走过小院,到了排练室落地玻璃门前,方驰一直握在林晓腕间的手忽然下滑了一寸,林晓只觉得自己的小拇指被勾了一下,下一秒,整个手就被方驰握在了掌心。
林晓:“你……”
方驰:“第一次带人来我们排练室听现场,这样显得有诚意一点。”
林晓:“……”
我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