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餍足地靠着他胸口, 小声嘀咕:“不去, 这么睡习惯了。”
方驰:“……不是, 你这样, 我有点不习惯。”
“嗯?”林晓在他怀里抬头, 带着一点洗发水香气的发顶擦过方驰的下巴,触感松软柔顺,纳闷道:“之前不都是这么睡的, 昨晚也是啊, 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了?
方队长怀里抱着颗诱人的糖衣炮.弹, 腿间夹着根炸.山.雷.管, 心说我能怎么了, 不过是要易燃易爆了而已。
方驰沉默半晌,压住翻涌心绪,将林晓昨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不是你说的,今时不同往日, 不一样了?”
是,这话是自己的说的,但是都已经确定关系在一起了,这样的亲昵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吗?
林晓懵懂道:“我觉得……咱俩说得不一样,不是一回事……你、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这话也能问?!
方驰实在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对于林晓能在这种“居然什么都懂”和“居然什么都不懂”之间无缝切换,简直又爱又恨,咬着牙,只能勉强让自己在“做个人”和“做了个人”之间痛苦抉择。
这种事,没法忍也忍不了,但现在偏偏还必须忍着。
方驰身上刚才冲过冷水澡的那点寒气早就烟消云散,如今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体温比怀里的林晓高了不止一个度数,他咬牙,用尽理智,终于克制住心里无度疯长的念头,突然顶了怀里人一下,开口回答时,声音都哑了。
“知道哪儿不一样了吗?”
怀里的林晓霎时僵了一下。
终于消停了一会儿,方驰心累地缓出一口气来,心说开玩笑,还收拾不了你这个小东西了,都不用真刀真.枪的走马上阵,剑一出鞘就能吓你个处男胆寒。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小林师傅此时天秀。
林晓蜷在方驰怀里,缄默了半分钟之后,而后,僵直的脊背竟然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黑夜小屋中,一切细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突兀,方驰只听闻怀里的人缓缓舒出一口气,下一秒,微凉的指尖倏然从他身上穿着的那件T恤下摆探进来,撩开,游弋向上。
方驰:“!!!”
卧槽等会儿!
小林壮士你想对我干什么!!!!
林晓初生牛犊不怕虎,伸手撩开他身上的T恤,而就在发颤的指尖触及到方驰腿侧的前一秒,手腕倏然间被狠狠攥住。
过半晌,方驰喑哑的嗓音轻而缓地从头顶传来,甚至带着一点自暴自弃般的无奈:“林晓,我觉得有件事还是跟你实话实说比较好。”
林晓:“什、什么事?”
方驰说:“我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君子,惦记你这么久,自控力远不如你想得那么强大,所以——别、勾、我、了。”
林晓无声缄默,手腕被攥得有点疼,可想而知方驰现在的境况确实煎熬,然而,他沉默许久,像是鼓起勇气,轻声说:“有件事,我也觉得跟你实话实说比较好。”
方驰蒙了一瞬,环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低声问:“什么……事?”
林晓说:“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惦记了你多久,比你长还是比你短,但是有一点我和你一样——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我……说了要和你在一起,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对于这些事我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所以……我、我……”
“……你怎么?”
林晓说:“我可以的。”
只这一句,就霎时让方队长心中酸软一片。
他的小师傅天真而懵懂,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那么纯粹无畏,果敢而坚定,自己有什么,就愿意交付什么,这满腔爱意,毫无保留。
但是——林晓被攥住的手腕动了动,可下一秒,方驰却握得更紧。
林晓:“?”
方驰抬起一直环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安抚地揉了揉林晓后脑,温声道:“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我很高兴,但是不行,时机不对,地点不对,有些事就不能做。”
林晓怔了一下,方才信誓旦旦的口吻中终于有了起伏,在他主动到甚至有些急切的情形下,方驰还能这么镇定……故意臊白谁呢?
他声小而赧然,几乎有点语无伦次:“我没想做……我就是、帮、帮你……我行的……”
方驰哑然失笑。
“我知道。”他下颌温柔地蹭了蹭林晓发顶,带一点愉悦的笑意:“小林师傅那么厉害,肯定行的。”
“那……”
“但是我不行。”
林晓:“???”
不行……是、是什么意思?
刚才你撞我那一下……不是还、还挺行的吗?
“想什么呢!”方驰磨牙,忍不住捏了捏他后颈,深呼吸,按下屈辱的内火,克制道:“现在这个境况,你爸妈那边态度不明,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欺负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你顶不住了……在我和父母之间选择了后者,我……我得给你留一条能全身而退的路。”
林晓愣怔两秒,思维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忽然就急了:“我不要退路!而且不是你说的,我自己说的都不算数,只要让你看见了真心,你就再也不会放开我?那还给我留什么退路?!”
“嘘嘘嘘……”方驰没成想他情绪反应这么激烈,连忙把眼看就看炸毛的小林师傅摁在怀里,重新抱紧圈牢,“小点声小点声,吵醒那屋的老两口,是想让你爸用拐杖大半夜给我打出门去吗?”
林晓被他抱得死紧,动弹不得,只能咬牙低声威胁:“你以为就我爸有拐杖我就没有吗?!”
“噗……”方驰抱着炸火的小林师傅,没忍住笑出一声气音,“有有有,小林师傅不仅有拐杖,还有钢针,不仅有钢针,还有金.枪一柄,怕了怕了。”
“你少敷衍我,说明白点!”
方驰抱着他往上提了提,在怀里给林晓找了一个颇为舒服的姿势靠着,轻声喟叹道:“林晓,我喜欢你和我想……那什么你,是两回事。”
林晓缓了缓,依旧不满嘟囔道:“都说了我没想……我就是、就是不想让你这么难受……”
“而且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码事,我没有你那么逻辑分明,我喜欢你,确定了心意,就想和你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方驰沉声说:“但是不应该是现在,对屋还睡着你父母,我今晚住在这里,就在眼皮子底下欺负他们儿子……咳,就算是只感受一下小林师傅的腕力,也不够尊重,而且,这太委屈你了,所以我不用,真不用。”
林晓倏然一愣,而后便是长久地怔然。
他承认,在这方面,他确实没有方驰考虑的这么深刻。
他以为,两个人确定了关系,接下来发生什么都是你情我愿顺理成章,但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方驰却为他多想了一步。
这一步,有珍视,有尊重,是对他,亦是对他的养父母。
林晓心底泛起汨汨的热流,渐渐填满充盈整个胸腔。
半晌,他吸吸鼻子,收回始终和方驰较劲的那只手,双臂攀上他的肩膀,将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嗫嚅到:“驰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这话方驰今天都听了两次了,不同情形不同心情,当下也只是笑笑,轻声说:“没你想得那么好,你要是再不管不顾的瞎撩,我可能脑子一热,就真的从了你了。”
林晓被他这个说法逗得忍俊不禁,沉吟片刻后,又压低了些声音,轻声问:“那……你现在是、是不是挺憋屈的……”
“知道我憋屈就给条生路吧小林师傅。”方驰轻笑道:“况且,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正人君子,我说不用……还有个原因。”
林晓:“什么啊?”
方驰拉下他环在自己脖颈的一只手来,握在手心捏了捏,散漫道:“就这?”
林晓:“啊?”
方驰:“小打小闹,隔靴搔痒,这么就想把我打发了?我可没你那么好糊弄。”
林晓:“……”
白感动半天,敢情人家是看不上他这点开胃菜啊?!
是我班门弄斧了。
方驰笑道:“今天晚上的事,我可记住了,林晓,等着咱们秋后算总账。”
突然负债在身的小林师傅:“……”
方驰说完,又笑着揉了揉林晓头顶,而后松开了一直环抱着他的胳膊,自己掀开被角,钻进了旁边的另一条被子里。
林晓:“哎你……”
方驰:“没事,半夜天凉,你睡暖的。”
林晓:“……”
哥,我又想现在就还账了。
方队长这一晚过得,怎么说呢……惊心动魄,千锤百炼。眼下躺在微凉的被窝里,感动得想给自己立个玉石牌坊。
而这时,旁边的被子里慢慢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了他被角一下。
动作细微,方驰心中却忽然一动。
心电感应般,他也伸出一只手去。
静谧幽宁的深夜里,两只手掌心相触,无声握紧。
这一刻的心念相牵,抵过万语千言。
许久过后,本以为已经睡了林晓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一点明显的困倦:“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不吃梨吗?”
方驰慢慢睁开轻阖了半晌的双眼,停两秒,说:“知道了。”
林晓知足地笑了一声。
两个人,不分离。
我不知道哪些梨瓣会是一个整体,也不知道你会吃到哪一块,所以干脆就不吃。
说我迷信也好,幼稚也罢,我只想切断所有和你分开的可能性。
而他想的,方驰都懂。
演绎了半宿深情而贞烈人设的方队长,此时心绪泛起细密的涟漪……或许,自我约束的道德水准也不必这么苛刻?
方驰叹息,重新闭上眼睛,轻声问:“或者,也不用什么都不做……小林师傅,睡前,我可以先预支一个吻吗?”
回答他的是身边人清浅的笑声。
下一秒,还未等方驰起身,与他十指紧扣的林晓忽然有了动作。
方驰睁开眼睛。
月华透窗而入,勾勒出眼前人模糊而朦胧的轮廓,一只手摸索游弋到他的侧脸,慢慢向前,最后落在了他的唇角。
下一秒,那个身影微微俯身。
深夜月影之中,方驰眸光清幽明灭。
他以为林晓会像之前自己做过的那样,吻在眉心。
然而,小林师傅的爱意满盈,直径吻在了他的唇上。
轻轻一下,稍触即离。
却在方驰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只因为在唇瓣分离的那一刹那,林晓轻轻咬了他唇峰一下。
方驰:“你……”
林晓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稚气的愉悦,轻声说:“这次是真的咬嘴唇,不过……我可是故意的。”
方驰深深喟叹。
不知道这样的小林师傅……要命吗?
现在、随时、立刻都可以给你。
林晓重新躺回被子里,轻声说:“驰哥,晚安。”
方驰拉住他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包在掌心。
“小林师傅,晚安。”
……
第二天清晨,因为拿不准林晓爸妈的作息时间,但想来老人不会有多贪床,因此将近一宿没睡的方队长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后,给旁边依旧睡得沉甜的林晓掖了掖被角,轻步出门。
从院里浴室间洗漱完毕,推开门,就恰好对上从堂屋出来,准备去洗漱的老两口。
方驰站在院子里,顶着眼下明显的两道青痕,笑着打了声招呼。
林有余昨晚喝得高兴,此时酒醒之后更是对方驰偏爱有加,站在初醒的小院里,迎着满院橘红的晨曦,又跟他多聊了几句。
林晓师娘站在一边,看着方驰眼周的淡青,见缝插针地问道:“这孩子看着咋没什么精神,昨晚睡得不好啊?”
方驰心说,现在没精神,是因为昨晚精神过头了。
然而,这能怪谁?
“挺好的。”方驰笑道:“您被子做得真好,软和厚实还不压人,盖着比商场买的舒服多的。”
师娘一听这话,笑得那叫一个舒心。
闲聊中,身后的堂屋门被人推开,林晓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听见院里有人说话,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驰哥?”
方驰余光在他和面前的老两口之间逡巡而过,隐晦提醒道:“小林师傅早,我陪二老闲聊呢……早晨风凉,怎么没多穿件外套就出来?”
林晓这才知道爸妈也在。
他揉了揉脸,从不甚清明的睡意阑珊之中挤出一丝精神,手放下,露出一张笑得沉静的脸:“没事,我去洗漱,等一会儿再给你按按肩颈吧。”
林有余大手一挥,插话道:“不着急,晓儿先去收拾,等一会儿吃了早饭,我亲自给小驰捏捏!”
晓儿:“……”
小驰:“……”
爱称一出口,就知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等方驰陪着这家人吃完了师娘亲手做的暖心早餐,被逼着连喝了两大碗小米粥后,消食片刻,老林师傅豪气指向林晓的房间:“来,今儿不去店里了,咱们就在家做,小驰去屋里趴好。”
方驰:“……”
得嘞,盛情难却,不敢说不。
重新趴在床上,方驰在老林师傅进屋之前,偷空低声问林晓:“这个……林师傅的手劲和你比起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