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天寒风冷,但屋内一片暖意融融。
没有什么比这样的冬日更为烫心的了。
方驰父母都喝了酒,所以从林家离开的时候,依旧是方驰和林晓将他们送回去。
出门前,方承钧和林有余握着手,笑道:“老哥,等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吧,还是咱们两家,一起过个团圆年。”
礼尚往来,林有余连连说好。
告别了林家老两口,方驰带着林晓将父母送回方宅,而后才回了自己家。
回程路上,林晓坐在副驾驶,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方驰余光看他一眼,故意道:“这么高兴啊?”
林晓点点头,说:“从没有过的高兴。”
方驰收回目光,嘴角也弯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他也一样。
车子驶出辅路,遇到路口信号灯的时候,方驰的手机响了,蓝牙耳机一接通,熟悉的声音乍然传来。
钱松:“老大!”
“……”方驰:“你小点声,开车戴耳机呢。”
“哦哦哦,好的!”松帅嗓音穿透力依旧,问:“有空没,见面聊聊?”
方驰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晓,想了想,说:“行啊,哪儿见?”
“你家吧。”钱松在电话里嘿嘿傻笑,还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我就在你公寓外面呢,不过没有门卡保安不让进,靠!”
方驰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等我们五分钟,马上就回去了。”
林晓明显听出了方驰声音中的愉悦,等他挂断电话,好奇道:“谁啊?”
方驰思忖两秒,轻笑回答道:“兄弟送上门的大生意。”
林晓不明所以,等和方驰在公寓门口接到了已经快在寒风中冻成人形冰雕的钱松,才明白这个“大生意”是什么意思。
而且钱松并不是自己独自造访,和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许久不见的张远。
四个人一起乘电梯进门,方驰更加笃定了自己在路上的猜测。
果然,才一落座,钱松就开门见山地说:“老大你不够意思啊,不声不响地做了唱片公司,自己做老板之后,竟然不想着兄弟,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
方驰泡好茶,将茶杯递给他和张远,笑道:“不是,关键是我这庙小,而且算是行业新晋,怕你这座大佛看不上我这点小家小业的。”
“靠,故意恶心我是吧?”钱松喝了口热茶,摆摆手说:“我明说了哈,和‘心境’解约后,想要签我的公司都快把我电话打爆了,但是,别管对方的合约开了什么样的天窗,哥们儿就是硬.挺着没答应,前一阵子在国外玩了好几个月,结果刚回国,就听远哥说了你这边的事——怎么样老大,考虑一下你有着天籁之音的曾经的乐队主唱吗?”
方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嗒”的一声,而后在钱松饱含期待的又略有紧张的目光中中,轻笑道:“兄弟,就等你呢。”
钱松蓦地一愣,而后眼眶突然就红了。
而坐在一旁的张远却始终沉默未发一言。
方驰将目光转向曾经的经纪人,停两秒,笑问道:“怎么着远哥,还非得我亲自请?”
张远怔然抬头,随即叹了口气,终于笑了出来。
虽然他今天和钱松同来,就是做好了跳槽的打算,但是面对着曾经手下的艺人摇身一变即将成为自己老板这个事实,他在舍不得旧情之余,也同样萌生出一点无措和紧张。
实话实说,确实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而方驰这个人,对于自己身边真正在意的人,虽然嘴上依旧毒舌,但是却永远愿意留有余地。
正此时,林晓在厨房洗了水果,虽然日常小事他做起来没有什么障碍,但毕竟看不见,所以洗得速度比较慢,一直到这边正事都谈完了,才用果盘端着走出来。
方驰听见脚步,抬头,而后自然而然地起身去接迎,一手端过他手里的盘子,另一只手顺理成章地拉住他的手腕,将人带到沙发这边坐下。
林晓坐定,仰头对着方驰的方向笑了笑,方驰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发顶,拿了一个莲雾放到他手里。
就这种浑然天成的契合感,直接酸死旁边的两个人。
——我们不过是单身而来,又不是死了,有必要吗?
方驰回身对上他们的艳羡的目光,挑眉问道:“看什么?”
“啊……”钱松结巴一秒,指了指果盘,“看……这个莲雾,真红啊……”
林晓轻笑出声,起身摸到盘子边缘,向钱松的声源方向推了推,说:“那吃一个?挺甜的。”
谁料小主唱嘴更甜,直接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莲雾,“咔嚓”一咬,扬声笑道:“谢谢嫂子!”
林晓:“……”
来,我给你们表演一个一秒脸红的绝技。
张远也跟着笑,不知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又平添几分落寞,过了会儿,缓声问道:“也不知道那三个人,现在在干什么……”
方驰靠在沙发背上,捏着林晓的手指玩,漫不经心道:“井设计师刚刚完成荷兰一个音乐广场的设计,业内一战成名,波仔成立了一个科技公司,搞什么大数据运算,安达呢……前不久说自己开了个乐器行,卖的都是国外定制的东西,贵死个人,目标客户就是那帮有钱没处花的吉他发烧友们……总之,好像还过得都不错。”
方驰说完,迎上钱松和张远错愕的目光,淡声笑道:“怎么了?”
张远愣道:“你……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方驰也挺诧异,反问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一直在联系啊,还能为什么?”
“我靠,老大你……”钱松惊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缘走不留,绝不会主动联系曾经故人的性格啊……”
方驰嗤笑道:“那你还真是了解我哈?”
钱松:“……”
张远犹豫半晌,又问:“那他们……”
方驰摇摇头,说:“他们过得挺好的,起码……比在圈里混得开心,所以……”说到这,自己低头笑了一下。
所以,复团重新出道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毕竟,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不仅是旁人,也是让方驰真正放松而享受的。
曾经的点滴过往,人和事,那些往昔的情意,放在心底,偶尔拿出来晒晒太阳,回味一下余温,就挺好。
又闲聊片刻,和方驰约好了回沪城公司的签约时间后,张远和钱松起身告辞。
林晓和方驰将他们送到门口,人走后,小林师傅站在玄关拉了拉方驰的手指,说:“我觉得,最近你好像都挺开心的?”
“那么明显吗?”方驰反握住他的手,笑道:“不是最近,你陪着我,每一天我都挺开心的。”
花红易逝,浅水东流,这样的日子,确是再完满不过了。
……
农历新年那天,方驰和林晓将林师傅老两口接到了方宅,两家人是在一起过的年。
素来清冷的偌大庄园里,处处拉起了红色小灯笼穿成的霓虹灯带,洋房门口还左右各挂上了一盏红彤彤的旧式大灯笼,喜气洋洋,红色灯影昭示出的,尽是团圆和美好。
除夕夜当晚,两家人都留在了方宅,电视里直播着春晚,但是众人却都兴致缺缺,毕竟林有余和林晓情况特殊,一直以来从未在“听电视”这件事中体验出过什么乐趣,所以看春晚远不如众人闲话家常有意思。
四个长辈坐在一起,说的聊的,都是两个孩子小时候成长过程中的趣事——
确切一点说,是林晓的趣事,方驰的糗事。
最后,乔霜眉飞色舞地拉着师娘的手,连方驰七岁的时候自己动手用硬纸板做了一个奥特曼的头盔,但由于忘记把眼睛部位露出来,以至于带上后满屋子的“拯救世界”却一不小心迎面磕上门框,直接磕掉了乳门牙这种事都讲出来了。
四个长辈哈哈大笑,林晓在旁边也笑得双肩打颤,只有方驰一个人脸色铁青。
方驰:再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看来,让你们这么早见面真的是个错误。
老子的人设,全他妈崩了。
最后,方驰直接上手,将兴致勃勃还想继续听故事的林晓从沙发上拎起来,咬牙留下一句“您几位聊着吧,我先带他回房间休息了”后,径直扬长而去。
方驰的房间在别墅的三楼,上楼,锁门,林晓靠着门边的墙还在笑。
方驰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笑声渐歇,才懒洋洋地开口问道:“笑够了,过.瘾没?”
林晓摆摆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驰哥……你、你……哈哈哈哈哈,你小时候怎么也那么虎啊?”
“为什么做头盔不开眼睛?”
“为什么会认为汤里加了几滴香油味道会变好,所以直接喝香油会更香?”
“还有……哈哈哈哈,为什么四岁的时候调皮挨了打,就假装失忆啊?哈哈哈哈哈……唔!”
还没笑完,就被怒发冲冠的驰哥堵住了嘴巴。
方驰真的是气急败坏,这个吻来势汹汹,丝毫不留情面,甚至在林晓脸色涨红之际,直接拉开了他运动裤的系带。
林晓抓着方驰手臂的手开始发抖。
片刻之后,方驰偏头在已经完全借着他的力气才能站稳的林晓耳边,轻笑着问:“那为什么明明更亲.近的事都做过了,小林师傅还是这么容易激动?这个时长坚持得可不行啊……”
林晓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大口呼吸,说不出话来。
缓了好半天,被冲昏了头了林晓说出了这一年到头来,最后悔的一句话:“……谁说不行了,有本事你、你……敢让我那什么你一次吗?!”
方驰:“……”
呦呵,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方驰直接用一根手指挑开他黑色运动裤的裤.腰,将手上的东西尽数抹在他腰侧,把人往怀里一勾,轻笑着反问道:“你……想那什么我一次?”
林晓:“……”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心直口快而已,其实不必当真。
下一秒,方驰亲了一下他绯红一片的耳根,轻声笑道:“谁给小林师傅的勇气啊?”
“看不见……对得准吗你?”
林晓:“……”
闭嘴吧求你了!
我都有画面了!
紧接着,林晓整个人忽然悬空,被方驰拔地抱了起来。
大床柔软,方驰仰面摔进去,林晓则直直跌落在他身上,刚想挣扎着起身,肩膀再次被方驰按住。
除夕这晚上,郊区这一带有定点燃放烟花爆竹的场所,此时恰巧一簇绚烂的烟火在窗外黛青色的夜幕盛放,方驰凝视着林晓眼底倒映闪过的瑰丽流光,笑着说:“其实呢,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小林师傅,还记得之前驰哥说过,那个要考的姿势吗?”
林晓:“……”
不、不是吧……
方驰笑着说:“来,方老师当堂测验了。”
而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方老师的随堂指导就没停下来过——
“对,自己扶好,自己找位置……”
“慢一点,别伤着自己……”
“噗……你别着急啊……”
林晓额前的碎发全部被细汗浸湿,所有的破碎的音调都被尽数封存于唇.齿之间,最后的时候,他一只手摁着方驰的膝盖,纤长的眼睫被眼尾溢出的泪珠打湿成绺,终于完成了方老师这次出其不意地“随机考试”。
窗外的烟花争先涌上天际,一次次绝美的绽放过后,在夜空中抖落出无数细碎闪烁的光点,明亮的,璀璨的,斑斓的。
最美不过这团圆之时,最爱不过此时的林晓。
心热情浓,这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未来余生,更有无数。
……
过完了年,林晓放松惬意的状态一扫而空,彻底进入到最后的紧张复习阶段。
而方驰则将沪城公司的事情交给几个副总,全身心地陪着林晓再战高考,所以的沟通决议都改成视频会议,而遇到必须由他签字拍板的事情,要么由工作特助提前将文件送到这边,如果来不及,就直接签电子版,总之这段时间,没有什么比小林师傅的事情更重要了。
春去夏来,转年七月初,方驰和林晓一同飞往沪城,决胜高考大关。
考试前的那几天,他们住在方驰在沪城的居所里,方老板极尽所能,每日三餐变着花样的给林晓——订餐,都是当地有名的星级酒店大厨亲手烹制,食补尚品。
精神上和时间上方驰能尽心尽力地陪伴着,但毕竟是关键时刻,方队长那半吊子厨房神技,实在是派不上用场。
正式考试那天,方驰驱车将林晓送到考场,出门前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准考证带了吗?”
“身份证呢?”
“特殊报考证明也带着呢吗?”
“哦对!还有考试用品什么的,都带全了吧?备用的……”
林晓忍不住笑出声来,打断他说:“驰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啊?”
方驰一秒收声,生生闭上了还想继续絮叨的嘴,深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没……走吧。”
俨然一个标准的送儿子上考场的老父亲心态。
到了考点之后,方驰看着门前集聚成群,比考生人数还要多的家长们,心里突然就平衡点了——
原来大家都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