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不想治病了,不用顾衍书当艺人挣钱了,也不要他再和沈决联系了,她不想他过得这么辛苦,他不接受自己的儿子和另外一个男人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她哭得那么难过那么绝望,顾衍书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能顺着她,哄着她,一遍又一遍解释那些都是谣言,自己没有抄袭,没有被潜规则,没有和沈决在一起,但收效胜微。
那段时间她的身心状态差得厉害,每天关注着娱乐新闻,有时候会一个人掉眼泪,有时候会抱着顾衍书说是她对不起他,有时候又回拉着顾衍书要他答应自己不要喜欢男生,情绪十分不稳定。
医生好几次表示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了多久了。
后来还是自己解约成功,再也没有和沈决一起出现,沈决恐同的说法愈演愈烈,那些绯闻谣言不攻自破后,母亲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然后随着自己学籍顺利落实,高考成绩优异,重新站上舞台,被抹黑的事情一点一点澄清,母亲的状态也越来越好,手术做得也很成功。
只是到底是无法根治的病,还是在今年夏天离开了自己。
但离开前的那些日子里,她始终还是那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并对自己儿子的一生抱有幸福的希望。
对于她来说,这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达到的最温柔的结局。
顾衍书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在沈家的车来接沈决离开的那天晚上,他拽住沈决不想让他走的时候,沈决会揉着他的脑袋,说,乖,回去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那时候他以为沈决是不愿意沈家的人担心,却原来他是不想自己的妈妈为自己担心。
想到这儿,顾衍书突然觉得私立医院其实也不怎样,消毒水这么劣质,味道这么重,刺激得他的眼角发痒发疼。
可有的事他还是想不明白。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
为什么沈决不愿意向自己解释。
为什么自己赌气说不要再见面后就真的不再见面。
又为什么突然出现,态度熟稔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几年。
顾衍书心绪紊乱。
好像答案就在他眼前,但用力去抓,却又只是一盘散沙。
而门那头已经不知道说到了哪儿。
只听夏梦说了句:“你别和老爷子闹,你之前为了气他离家出走去签个破经纪公司搞了个男团,最后为了收拾烂摊子,被老爷子逼成什么样你忘了?现在又……”
话未完。
一声“顾先生”打断了门里的对话和门外的思路。
顾衍书掩住情绪,转过身,从容应道:“童医生。”
“片子取回来了?”
“嗯。”
童获一手接过片子,一手拧开门,定睛一看,骨头屁事没有,却作严肃状,“嗯……”
顾衍书看见他的神情,语速不自觉地快了些:“是有什么问题吗?”
“还好。”童获推了推眼镜,“应该就是中度肌肉拉伤,用绷带加压包扎一个星期就行。就是期间要多冰敷,右手不能活动,需要人贴身照顾。”
没伤到骨头就好。
顾衍书略微松了一口气。
沈决却似乎不大满意:“有没有其他快一点的治疗方案?我现在在录节目,找人贴身照顾不太现实。”
顾衍书没看他,只是看向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可以告诉我。”
“怎么,你打算照顾我?”沈决唇角扯出一抹松懒的笑,惹人又犯欠。
按理说小猫该反手挠他一爪子了。
结果小猫这次好乖。
尽管依然绷着脸,但只是低低应了一句:“嗯。”
应得毫不犹豫。
沈决微怔。
一大段道德绑架的说辞被堵在了喉咙里。
而后瞥见顾衍书冷清眉眼间一抹极淡极淡的红意,舌尖转了一下“贴身”两个字,但又觉得不好得寸进尺,于是咽回去,往后靠上椅背,笑得温柔低沉。
“那就麻烦小顾同学了。”
-
回到别墅,已经是凌晨。
一开门,室内煦暖柔和的灯光瞬间冲淡了寒夜的凛冽冷硬。
没人休息,都在客厅等着他们,神色不难看出担忧。
见到出门前全须全尾的沈决回来时却打着个绷带。
黄轶南心疼死了:“那明天谁做饭啊。”
沈决笑着踹了他一脚:“滚。”
黄轶南一躲,顺道捏着顾衍书的肩膀转了个圈:“小书没伤着吧?”
顾衍书温和道:“没有。”
“没有就好,担心死我了。”黄轶南松了口气,而后又恶狠狠骂道,“那些私生狗仔真不是东西,平时偷拍就算了,还他妈跟车。”
“不过有一说一,沈老师你今天是真的帅,绝了,简直就是真人版的霸道影帝爱上我。”许放放伸出一根大拇指。
顾衍书:“……”
许放放连忙解释:“小书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霸道影帝爱上我,是霸道影帝爱上你!”
顾衍书:“…………”
“啊啊啊啊,也不是爱上你!”
沈决忍笑:“霸道影帝到底爱上谁。”
许放放解释不清了:“不是说你爱上谁!意思就是夸你霸道!有钱!帅!护……”
“妻”字是被解霜一巴掌捂了回去。
“那什么,放放的意思就是沈老师够义气,护兄弟。”
直男哪懂女孩子之间的弯弯绕绕。
黄轶南一听这话,只觉得这事自己最有发言权,当即一拍大腿:“那可不,要不是老沈讲义气,就没有现在的小书和我。”
沈决点头:“要不你叫我爹呢。”
话音刚落,顾衍书横了沈决一眼。
沈决连忙道:“他叫我爹,你不用。”
“滚滚滚。”黄轶南就不爱跟沈决讲话,一把搂过小乖乖夏青乔,给他讲起了当年YOUNG的解散风波。
讲经纪公司多坑,竞争对手多黑,垃圾媒体多恶心,他们多么自强不息,多么英勇无畏,讲得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听得夏青乔一愣一愣的。
盛平听着好笑,给他们一人递过一杯热牛奶:“行了,让他们闹吧,你们先上去休息,晚上有需要随时叫我们帮忙。”
“好,谢谢盛老师。”
顾衍书和沈决刚准备上楼,又被曹旦叫住了:“沈老师,小书,我们有事和你们商量。”
转回身:“您说。”
“节目组这边已经沟通好安保,会避免发生类似的情况。但狗仔已经把一些路透发出去了,对于我们整个营销方案造成了影响,所以我们想干脆就利用这次热点,明天开一个直播,把节目组的热度打出去。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这次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卖唱被认出,然后被跟踪才造成的。
顾衍书答道:“我没有意见,主要看沈……”
“我也没意见。”
他还等着同框,然后看那个叫@顾衍书老子就是讨厌你的人裸奔呢。
说完沈决左臂懒洋洋地搂过了顾衍书的肩,整个人半倚在了顾衍书身上。
肌肤接触,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扑面过来。
顾衍书顿时侧开身:“你干嘛?”
沈决挑眉:“你不扶我上去?”
“……”顾衍书忍,“你伤的是手,不是腿。”
“哦。”
遗憾。
沈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着顾衍书上了楼。
但伤到手的问题也很严重。
当顾衍书拿出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洗澡时,就看见沈决直楞楞地杵在他身后。
顾衍书耐心道:“又怎么了?”
沈决抬了抬自己无法弯曲的右臂:“动不了,脱不了衣服。”
顾衍书想起医生的确交待过,要帮患者脱衣服,避免碰到伤口。
但是让自己帮他脱衣服。
可能还要脱到最里面那件。
顾衍书自觉自己没有那么直。
但沈决只是不恐同,又不代表他是弯的。
而且沈决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
如果不是沈决那可能现在就是自己颈椎打着石膏。
自己现在还是沈决的室友。
于情于理自己好像都该帮沈决脱衣服。
顾衍书犹豫的片刻,沈决已经淡淡道:“没事,你要是还生我气的话,我去找别人帮忙。”
“我没生你气。”顾衍书冷冷道。
沈决盯着他的耳尖。
怎么又红了?
小东西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他发誓他是现在右手真的疼,真的动不了,没想占某人便宜。
“那你帮不帮我脱?”
“帮。”
顾衍书站到沈决跟前,绷着脸,低垂着眼睫,帮他把羽绒服脱掉。
然后就是针织衫。
顾衍书从后撩起下摆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紧张,指尖抖了一下,不经意划过了沈决的臀线,那一瞬间,顾衍书明显地感觉到跟前的男人身形僵硬了一下。
顾衍书故作淡定:“抱歉。”
然后仓促地卷着衣服下摆打算从沈决脑袋上扯下来,才发现自己扯不下来。
自己没有沈决高。
自己比沈决矮了九公分。
顾衍书觉得有点没面子:“你蹲下。”
沈决才不会做这么没形象的事:“你站床上去。”
“……”
“……”
两相僵持,顾衍书最后还是上了床。
针织衫被脱下时,沈决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顾衍书小心翼翼地护住了他的伤处,指尖时不时划过他的肌肤,带着冷淡的温柔。
依然冷淡,但沈决能明显感觉顾衍书对自己的态度柔和了很多。
难道苦肉计效果这么好?
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以前自己每次受伤顾衍书就会特别特别乖。
自己不得寸进尺一下都对不起的那种乖。
想到这儿,沈决左手一把抓住准备撒手走人的顾衍书,低声道:“跑什么跑,还有衬衣。”
顾衍书冷漠:“一只手不能解扣子?”
“解开后一只手怎么脱下来?”
“……”
顾衍书无法反驳。
沈决低头扯着唇角笑了一下。
然后当着顾衍书的面,一粒一粒解开了扣子。
白皙干净的指尖灵活地拨弄开浅金色的纽扣,质地优良的白衬衣一点一点被扯开缝隙,得以窥见一角完美的肉体。
从突兀的喉结,到平直凛冽的锁骨,再到结实紧致的胸膛,最后隐隐露出腹肌的轮廓。
顾衍书耷着眼皮,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好不容易熬到沈决解完后,冷着脸命令他转过去。
然后飞快地从背后帮他把衬衣脱下,再一把把睡衣浴巾塞进他怀里,转过身开始埋头整理床铺。
不该看的一眼也不看。
保持冷静从容和淡然。
一直听到浴室门被带上,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想明白,他需要理清思绪。
沈决这样子他没法理。
然后还不等他想到问题所在,就听到浴室里响起沈决懒洋洋还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的嗓音。
“顾衍书,我手好疼,洗不了头。”
“……”
第19章
你洗不了头就不洗。
叫我干什么。
多大人了还撒娇。
顾衍书假装没听见。
冷漠地继续铺着床单。
沈决又懒洋洋喊了声:“顾衍书,我绷带沾水了,医生说不能沾水。”
“……”
那你还洗头。
顾衍书攥着床单的手指收拢,掐出很深的褶皱。
半晌,才一点点松展开来。
算了,不和伤残人士计较。
直起身,“你别乱动。”
脱下毛衣,只剩一件简单的白T。
推开浴室门,氤氲的雾气弥散开来。
润着水珠,莹白的瓷砖也显得暧昧。
沈决就在雾气那头,坐在浴缸边沿,松松垮垮挂着一件纯黑色的绸缎浴袍,腰间闲散系了一下,露出锋锐流畅的肩颈线条和凛冽清晰的锁骨。
散漫支着两条腿,修长有力的小腿从浴袍下探出,连着跟腱脚踝,拉出漂亮的线条。
微偏着头,乌发湿哒哒地垂在肩上,朝顾衍书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疼。”
“……”
一米八九,猛男撒娇。
竟然有些遭不住。
顾衍书觉得自己果然不太直。
但沈决这种行为他依然觉得没眼看,走过去,没好气道:“疼就别乱动。”
“总不能不洗头发。”
“学南哥剃个寸头拿水冲冲不行?”
“不是你说我留长发好看吗。”
“……”
的确是自己说的。
当时一次演出,妆造组一时兴起给沈决做了个欧洲贵公子的造型,绑着长发,穿着燕尾服,站在舞台上,突然回头朝顾衍书一笑,笑得他错了半个拍子。
下了舞台后,沈决作为队长,把他关到小黑屋里,问他为什么失误。那时候也是年纪小,心理素质差,竟然鬼使神差地就说了实话。
结果那天沈决也没有例行罚他多练半个小时,只是笑着揉了几下他的脑袋。
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沈决好像的确是那时候开始蓄的长发。
顾衍书觉得浴室里温度太高了,他的体温上升得有些快,需要降温。冷淡道:“我现在觉得寸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