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皱眉:“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那你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颜琢问。
真是无理取闹。宋延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发脾气了。”
“两只!”颜琢说。说完后又把手中的奶酪饼递给他:“这是我排了好久队才买到的,草莓味奶酪饼,你尝尝吧。”
宋延:“不要,你留着吃吧。”说罢又要关上门。
“哎哎哎哎……”颜琢手臂还夹在门和门框中间不让他关门,硬是把奶酪饼塞到了宋延手里。
“我买了两份呢,”他说,“相信我,吃了这个会心情好。”
都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可最后宋延还是收下了那盒奶酪饼。
颜琢笑了笑,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感。
他拎着另一个奶酪饼转身,一扭头就看见了离他不远的秦萧。
秦萧站在106门口,表情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颜琢被她看得发毛,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丢了人,便没好气怼她道:“你不好好上班,杵这干嘛呢。”
秦萧冲他挤了挤眼,说:“我看戏啊。”
“……”
秦萧又说:“你知道吗?你和宋先生刚才的行为特像夫妻之间吵架。”
“呸。”颜琢啐道:“那谁是小媳妇。”
那还能有谁啊,秦萧笑笑不说话。
颜琢反应过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可去你的吧。”
不管从那个方面看,他都是当仁不让的攻气满满好吗。
秦萧怕这种笑话开多了会招直男反感,赶紧转移话题道:“你那奶酪饼真的吃了会心情好?”
会个屁。唬人的也信。颜琢把奶酪饼提起来让她看了眼说:“你觉得它能有什么神奇之处。”
秦萧开玩笑说:“那就把你那盒送给我呗。”
颜琢护食,非常干脆拒绝道:“不行。”
秦萧:“……我们的友谊抵不过一块平平无奇的饼?”
颜琢装作娇羞样:“这是我和宋先生的情侣套餐,不能给你。”
“……”
回到宿舍,颜琢疲惫地倒在了床上。打人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
他叹了一口气,全然不复刚才在他人面前轻快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了宋延崴脚那天的监控——
因为宋延在听到叫声和出门之前间隔不到10秒,他可能太着急而忘了拿盲杖,摸墙根走时被堆放的几个箱子绊倒了。
那一刻,在屏幕前的颜琢,心也跟着“咯噔”了一声。
颜琢不知道宋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爬起来的。他只是透过电脑看着宋延一点一点摸索到总闸拉了下去。
所以今天呢,今天又是什么情况,才会撞倒别人的车。
在被人叫瞎子的时候会有多难过。
……
颜琢关了屋灯,坐在床上。
因为暗适应差,他足足适应了十几秒,才看清周围的东西。
得见天光的那一刻,他想,他稍微能理解宋延的世界了。
原来那不是黑暗,那是虚无。
正文 狗债我偿
手疼一直持续了好几天,颜琢无比后悔自己的鲁莽。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应该用脚踹,真是得不偿失。
这天,颜琢路过杂物间时,忽闻几声狗叫。
他顿下脚步,推开了门。
徐月半蹲着身子正在喂狗。
她看见颜琢惊讶了下,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颜琢说:“听见了狗叫声。”他蹲下身问:“这哪来的狗?”
徐月说:“厨房后面拴着的大狗前段时间生了,我抱来玩玩。”
她“啧啧啧”逗着狗玩,看来是真挺喜欢。
颜琢好奇问:“这狗什么品种?”
徐月说:“土狗。”
呃……别说,还真挺土的。
颜琢撸了下它的毛发问:“狗也有自来卷?”
这徐月哪知道,她挠着小狗的下巴说:“多可爱啊。”
“……”
不知道女人是不是都少女心泛滥,又自带母性光辉,总之看啥都很有爱。
不像颜琢,他就觉得面前这土狗真挺丑的。
他对着狗打商量道:“你这毛发和烫了卷似的,以后就叫你麻辣烫怎么样?”
徐月:“……”
颜琢继续说:“你要是同意呢就汪一声,要不是不同意就汪两声……”说着,他冲狗叫了两声。
狗……一声不吭。
“咳,行吧,我明白了,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吧。”颜琢拍了拍它的头,自以为是地说道。
“欸?它是公是母?”颜琢问徐月。
徐月耸肩:“我不知道,你自己看。”
好吧,颜琢抱起麻辣烫把它翻了个面,看了看说:“原来你是公的啊。”
麻辣烫舔了下他的手,算是回应他。
嘿。这狗还挺有灵性。颜琢揪了揪它的尾巴,它开始叫个不停。
颜琢顺毛:“好了别叫了。”
狗不听。
“……”
颜琢瞪大眼睛吼道:“不许喊了!”
他那点脾气能吓唬谁,狗当然不怕。“汪汪汪”依旧叫个不停。颜琢听得心烦,猛地冲它吓唬道:“再叫,再叫我就阉了你!”
“呜……”麻辣烫瞬间偃旗息鼓,委屈吧啦耷着耳朵。
徐月白了他一眼,斥责:“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颜琢愧疚,深觉自己混蛋,赶紧摸着麻辣烫的脑袋道歉:“对不起,我是瞎说的。像你这么帅气的狗,就应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什么叫昧着良心说瞎话,这就是了。能对着一张如此脱俗的狗脸,并夸它帅气,简直是对他的人生考验。
徐月:“……”
颜琢和麻辣烫一人一狗相处的八分愉快。还有两分是因为麻辣烫实在太能闹腾,颜琢偶尔会管不住它。
他对麻辣烫说:“我带你去见个厉害的人怎么样?”
颜琢抱着麻辣烫来到了108门口,偷偷拧开了门把。他进屋时有意放轻了脚步,自以为悄无声息。可还是被宋延抓个了正着。
宋延说:“颜琢?”
颜琢摸了摸鼻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宋延说:“因为只有你不敲门。”
颜琢:“……”
为什么会有点心虚,他暂且就当这是夸奖吧。
他走到宋延旁边,宋延右耳挂着一只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颜琢往他手里瞥了一眼,一个老旧到掉漆的mp3。
这玩意放到人手一部手机的今天,简直稀有。
“你在听歌吗?”颜琢好奇问道。
宋延说:“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颜琢觉得他心情有些低落。颜琢转了下眼睛,握住麻赖烫的小爪子轻轻挠了下他,说:“这是我的新朋友,麻辣烫。”
宋延一愣:“哪来的狗?”
“狗妈妈生的。”颜琢说。
真是废话。宋延能不知道狗是胎生的嘛。他略感无语静默半晌,觉得再说下去有辱智商。
“对了,”颜琢忽尔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他说:“忘了问你,我给你的草莓奶酪饼好吃吗?”
他有意加重了“我给你的”这四个字。
宋延早就忘了奶酪饼具体的味道,只记得吃起来齁甜,他只吃一口就没再吃了。他无意识舔了舔唇,口不对心地说:“还行……”
颜琢开心了,他说:“你要是喜欢下次我还给你买。”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了,宋延头一次嘴下留情就受到了如此大的打击,真是世风日下,人心难测。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麻辣烫探头舔了下宋延的手,好像在无声安慰他。
麻辣烫对颜琢一直爱搭不理,没想到对宋延这么亲热。
颜琢灵光一闪,想起一出是一出说:“你觉得把它训练成导盲犬怎么样?”
他只是看电视上演过这种纪录片,但具体如何操作一概不知。不过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果真能训练个导盲犬,那宋延的生活就会便利很多。
但是他想得未免太过简单,只听宋延硬邦邦道:“不怎么样。”
“哦……好吧,”颜琢有点失望,他抱着麻辣烫干巴巴地说,“要是你身边有条导盲犬就不会摔了。”
他声音小,本是自言自语,没打算让宋延回答。但宋延听到后倒是微微软了口气:“有盲杖就够了。”
盲杖虽好,但毕竟是死物,哪有盲犬灵性。
颜琢把麻辣烫往他那边移了点说:“你可以摸摸它。”
宋延皱眉,其实他不怎么喜欢有毛的东西,就拒绝道:“不用了。”
颜琢当他还在维持高冷人设,不想和小动物亲近,便说:“它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拒绝它呢。”
宋延看不见他说的狗具体有多可爱,就是本能排斥,甚至不自觉后退了下。
颜琢说:“哎呀,你就抱一下它,就抱一下。”
他一个劲把麻辣烫往宋延怀里塞,被安排得麻辣烫狗胆一惊,狗爪一扬,揪着耳机线就把mp3给揪掉了。发出了“啪”一声响。
颜琢心一咯噔,立马把麻辣烫抱离宋延,用最快的速度把mp3捡起来递给了宋延,可糟糕的是,屏幕摔碎了。
颜琢惊慌失措地望向宋延这真特么是人间惨剧。
他咽了口唾沫说:“……你试试看还能听吗?”
宋延试了下,直接打不开机了。他紧紧握住mp3,脸上阴晴不定。
颜琢道歉:“对、对不起啊……”
宋延咬了下后槽牙。
颜琢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不是故意的,麻辣烫也——”
这句话在宋延听来就是推卸责任,就是狡辩,他直接打断道:“我是故意的?”
颜琢噤声。
积攒几天的怨气一触即发,宋延竟然在此刻笑了。不过颜琢感觉他应该是被气笑的。
他说:“颜琢。”
颜琢:“……嗯?”
宋延顿了两秒,然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尖酸刻薄的话:“你很烦你知道吗。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多管闲事,人际交往中最重要就是知情识趣,你不懂吗?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善良特别能耐,然后就什么都要插一脚。是不是你喜欢的东西别人都要接受,奶酪饼是,狗也是。”
颜琢张嘴愣在了原地,脸色一时难看极了。他委屈地想:你刚才不还说奶酪饼还行嘛。
宋延声音不大,但句句戳他心窝。
颜琢低头咬住了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喉咙干涩,过了一会才抓住宋延胳膊小心翼翼道:“你听我说——”
宋延平日最讨厌别人触碰,再加上他又处在烦躁极点,一挥手就“啪”一巴掌扇在了颜琢脸上。
颜琢蓦地捂住鼻子,好酸。酸到他几乎要流泪了。他咬着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mp3对你这么重要,也不知道你不喜欢吃奶酪饼……不喜欢小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会这么招人烦,他一直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大概是宋延最近脾气太好,对他也好。所以他一时大意忘记了。
他忘了宋延一开始的样子,冷漠孤傲,根本就不想理他的。
是他的错,是他错了。
宋延并非有意打到颜琢,但他也确实做了,他心累说:“你走吧,让我安静会。”
宋延没直接说“滚”,颜琢认为这是在给他留面子,他总觉得下一句宋延就会说“以后别在让我看见你”之类的话。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他们彼此一言不发。
麻辣烫这会也不闹了,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狗头一低,耷拉着脑袋。
颜琢抱着它愁眉苦脸地往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后,他又“噔噔噔”跑回去,从宋延手里抢过mp3,说:“你放心,狗债我偿,我一定会把它修好的。”
颜琢和狗一起焉了吧唧地走出屋门,等到了拐角处颜琢才想起来安慰它说:“没事,别怕。”
麻辣烫轻轻“汪”了一声,全然不复之前狗胆包天。
颜琢看它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有心无力感慨道:“遇到我,真是你狗生的一大幸事。”
正文 “不就是亲了一下吗?”
下午颜琢把mp3拿到了附近的一个电子城去修。
老板瞧了瞧说:“这玩意都多老了?看样子得有十来年了吧。”
颜琢不太清楚,只能“嗯嗯”点头,他问道:“还能修好吗?”
“修是能修,”老板说,“就是不太划算。有这钱都能买个新的了。”
颜琢说:“我知道。但这里面东西很重要,所以……希望您能帮忙修好。”
老板不知道这么个小玩意能多金贵,但他看着颜琢满脸认真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得嘞。”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老板把修好的mp3递给他:“你打开听听。”
颜琢打开mp3,随便找了个乱码文件点进去,开头嘈嘈杂杂的,声音很混乱。
颜琢皱眉,以为是老板没修好。他刚准备摘下耳机,耳机里忽然安静下来,紧接着一个柔和的女声透过往昔的岁月响起:“延延,生日快乐。”
颜琢一愣,摁下暂停键,没继续往下听了。他一直以为宋延在听歌,没想到这mp3里竟别有洞天。
声音主人与宋延的关系尚不得知,颜琢看了眼录音时间——十三年前,那时候宋延才十五六岁。能让他保存这么多年,声音主人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颜琢倏忽就理解了。
理解宋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这么珍重宝贝的东西被人摔坏,换做是谁,都会无比愤慨。
老板喊了他一声,问他:“怎么样?好了吧。”
颜琢点头,说:“好了,谢谢您。”
出电子城后,天已经黑了。这块不好打车,也没有直达的公车。不过好在不远,走路也能回去。
颜琢原地跺了跺脚,哈出一口雾气。街边支起了几家小吃摊,给这寂冷的夜晚添了几分暖意。
他不疾不徐地走在路上,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悠长。
他左手握着mp3,不着边际想着十五六岁的宋延会是什么样的。宋桥说过他从小就驴脾气倔得很,不想做什么就不去做。
颜琢立马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
或许漠然孤傲,但却内心柔软,不然也不会一个录音文件留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