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现代耽美]——BY:烟猫与酒

作者:烟猫与酒  录入:12-09

  江初人生头一回在医院接受道德教育,上车后他先点了根烟消化这一神奇的事实,然后搓开覃最的化验单靠在椅背上又看看。
  “海鲜过敏。”他把单子掖车斗里,踩油门开车,“你自己吃什么过敏不知道啊?”
  覃最跟人动完手,把情绪发出去不少,望着窗外没说话,也没看江初,过一会儿反手抓抓后背。
  他当然不知道。
  不知道是没过过敏。
  没过敏是因为在今天之前压根儿没吃过海鲜。
  江初转转眼仁儿又看了眼覃最,把一兜子药扔他怀里:“别抓了,越抓越发。”
  说话的时候,烟嘴在伤口上刮了一下,江初皱皱眉,对着后视镜看一眼,下巴已经肿成个窝头了。
  覃最偏过来小半张脸瞟着他。
  “看什么。”江初没好气儿地瞟回去。
  对着瞟了两秒,覃最动动嘴角,还是没说话。他收回目光继续望着窗外,没忍住翘起一点弧度。
  江初的下巴现在看着像个小葫芦。
  “想笑就笑,憋屁呢?”江初被他气乐了,朝覃最胳膊上锤了一下。
  “别碰我。”覃最还是这句话,但是这次没再跟薅了尾巴一样往上蹦。
  “狗脾气。”江初又摸摸自己下巴,挺郁闷地“嘶”了声,“这种磕碰消了肿还得青上一周,你丫儿明天收拾收拾替我上班去。”
  覃最耷拉着眼皮挠后背,嘴角又扬了扬。
  下巴挨这么一下,换来这破弟弟笑一下,怎么想都是个冤大头的买卖。
  江初不想琢磨他的下巴了,闹心。方向盘一打,他转移话题问覃最:“吃什么,饿了,挑个你不过敏的。”
  “回去吃。”覃最这倒是答得挺快。
  “怎么了,下巴磕一下我还不能见人了?”江初说。
  覃最无话可说地又看他一眼,过了会儿才解释明白:“回去吃,我做。”


第5章
  江初本来想着覃最来自己这儿住的第一天,带他出去吃顿好点儿的,也算补偿江连天中午一顿饭给人喂出一身红疹子。
  覃最要回家自己做,江初也就没说别的,直接把车往回开。
  家里什么吃的喝的都没有,得去超市买点儿,顺便也给覃最买点换洗衣服。
  “你还会做饭呢?”他开着车感叹了句。
  感叹完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
  爹不在妈不爱的,一个人在小县城长这么大,再没点儿生活技能,早不知道怎么活了。
  这么想似乎也不太对。
  江初自己也是离异家庭,他爸妈在他高中就离了。
  ——尽管俩人离之前,老妈就风风火火闯九州,一天忙着做生意,江连天跟他的交流方式更是基本全靠打钱来维系。
  可他活到现在称得上会“做”的菜,拢共也就一个蛋炒饭。
  覃最没搭理他的感叹,继续望着窗外不说话。
  江初回想着覃最刚才把人摁窗户上的那两下,又想到覃舒曼中午的态度,又喊了一声:“覃最。”
  覃最扭脸看他。
  就这一眼,江初突然觉得,虽然才过去半天,但覃最和他已经过渡完与对方初识的尴尬期,覃最对他有了基本的信任,他也已经大概能摸出覃最的脾气。
  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性格不怎么样,一整就上手,但跟他说什么话,他其实都悄么声儿地听在耳朵里。
  要么说男人之间的友谊,不一定都能牵扯到“不打不相识”,但如果一块儿“干过仗”,交情一定会发展出最快速的温度。
  江初想说你平时是不是没事儿就打架。话到嘴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说出口,摇摇头改了个口:“没事儿。”
  覃最继续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江初觉得他一定挺无语,心里估计觉得自己挺神经,还要闭着嘴不说话。
  “你不爱说话,是不是都在心里腹诽啊。”江初笑着说,这种不爱表达的人逗起来其实也挺有意思。
  他以为覃最又会一言不发地转回去,结果他盯了江初一会儿才转头,低声说了句:“无聊。”
  江初没忍住笑了半天。
  夏天晚上的商场跟医院没什么区别,来闲逛的、小情侣看电影的、小区里带着孙子过来蹭冷气赖在按摩椅里装傻不走的……满哪儿都是人。
  江初从停车场带着覃最上去,一路走一路又给他大概介绍一下每层都有些什么。
  覃最穿着他的t恤和大裤衩,跟在他身后大概小一米的位置,揣着兜懒洋洋地晃,时不时还要抓两下后背。
  “先上楼给你买点儿内裤?”江初扭头问了句,“不然等会儿拎着菜买衣服,也有点儿太居家了。”
  “超市没有?”覃最惜字如金地说。
  “有是有,”江初想了想,卖家居用品的那块儿似乎动不动就整个架子出来卖点儿打折内衣裤,三十块三条五十块七条什么的,“质量不好,万一你穿了再过敏呢?那种地方总挠不好看吧。”
  覃最正挠后背的手顿了顿,非常无语地看着他。
  “走吧,跟哥哥走,害不着你。”江初又想笑了,抬手揽过覃最的肩膀。
  他明显感觉到覃最从肩到脖子猛地一僵,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大老爷们儿这么不能碰,还拱了下肩想把他胳膊顶开。
  江初没管,索性把胳膊又扣紧了点儿,没给覃最挣扎的机会,直接把他拐着上了二楼。
  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真带着覃最进了店,江初才发觉两个男的一块儿来挑内裤,好像有点儿那什么。
  导购是个年轻小姑娘,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都快溢出来了。
  中间江初和覃最冷不丁一扭头,还看见她正跟收银那头的小姐妹比了个“ok”疯狂点头,跟他们对上目光,忙有点儿尴尬地笑着站好。
  在ok个什么劲儿,江初也琢磨不明白,覃最则在旁边一脸烦躁。
  好在两个男的买东西还有个优点——快。
  又快又多,尤其袜子内裤这种穿在里面的东西,搞批发一样直接拿一堆,也不怎么计较款式,回家洗完了塞衣柜里挨条换就行。
  覃最不用提了,估计被跟得浑身不自在,拿了一盒就要去付钱。
  江初被覃最这个过敏体质搞得有点儿tsd,毕竟下巴还肿那么高,虽然他也计划着速战速决,还是认真挑了挑。
  本来还想问问覃最更愿意穿四角还是三角,什么尺寸。
  话都到嘴边了,又怕这青少年再觉得不好意思,转身直接蹽了。干脆就估摸着一样各拿了盒纯棉的,又带着点儿恶作剧心理捡了两条冰丝豹纹子弹头,在覃最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拿去结账。
  没办法,不爱吱声儿的人,就是连挑内裤的先机都没有。
  拎着内裤再下到负一楼的超市寄存好,江初拽了个小推车,覃最顺手接过来推着。
  “吃什么,水果那边,这头蔬菜,水产你就不用看了,”江初天女散花地胡乱指了指,又比划一下右边,“熟菜在那儿。”
  覃最大概扫了眼,推着小车往前走。
  他目标似乎很明确,直接去拎了两包面条,又去蔬菜区捡了几样配菜,看挑菜的动作手法还挺熟练。
  吃面条啊?
  江初想想滚烫的面汤从他嘴角的伤口上滚过去,顿时一点儿胃口没有。
  没胃口他也没说,小朋友头一回想展示一下厨艺,他不打算提什么要求,转身去旁边拿水果。
  江初在这种方面一向没什么规划,见着什么想吃就拿点儿,家里缺洗发水卫生纸什么的,也是经过了那个区碰巧想起来才记得拿两包。
  大奔以前就说他的脑子只适合买大件儿,这种生活里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从来就过得稀碎。
  江初没当回事,反正从以前他爸妈还没离婚到现在他自己过,家里就没开过火,过过像样日子,习惯了。
  不过现在看着覃最有模有样地推着小车买食材,还是挺舒心的。
  “我去那边看看,过会儿来找你还是你跟我一块儿?”江初往小车里扔了盒脆桃,问他。
  覃最把他捡的桃子又拿起来看一眼,眼神都没给一个,从鼻腔里回了个“嗯”,推着小车跟着江初。
  江初一路走往车里一路扔,新杯子新毛巾,新牙杯,牙刷……牙刷算了,家里还有个电动的,回去拿给他。
  他突然有种刚接周腾回家时的感觉,也是这样有点儿一头雾水,什么准备工作都没有,见着什么可能用得上的就往家买。
  “有爱吃的么?”经过零食区,江初拿了盒巧克力要转身搁进小车里。
  结果覃最没跟在他身后,还在刚才转过来的拐角那儿,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江初只好拿着巧克力过去,问他:“看什么呢?”
  覃最手里拿了个罐头轻轻抛了抛,说:“它吃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江初一看罐头上金枪鱼的图案,立马明白了。
  他有点儿想笑地摇摇头:“想给周腾买?它有专门宠物吃的。”
  覃最又看了眼江初,问:“那你呢?”
  “你买了就自己夹馒头吃。”江初说。
  这话也不知道又哪个字戳着他的点了,覃最很轻地笑了笑,把罐头扔进购物车里。
  他们从超市买了两大兜东西拎回家,一半儿都是江初挑的。
  到家他也不收拾,往厨房一扔,让覃最赶紧去洗澡。
  “快点儿,你洗完我洗,一身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江初边走边抹了衣服裤子往洗衣机里扔,“你身上也脱了。”
  覃最本来想去卫生间洗手,扫了眼江初只穿着内裤的屁股,转身拐去了厨房,说:“你先吧。”
  “你先洗了好抹药,”江初用脚尖挑开周腾,去客厅“滴滴”摁着空调,“洗澡的时候顺便把你内裤也给搓了。”
  他说着又进了厨房,把给覃最买的内裤翻出来准备拆开。
  “我自己。”覃最立马从他手里接过来,拿着内裤去浴室。
  一天各洗了两回澡,这忙活的。
  江初等他洗完,自己也进去冲了冲,再出来时闻到一股饭香,餐桌上已经被覃最收拾利索摆好碗筷了,他陡然还有点儿不适应。
  过去看了眼,竟然不是面条,是冷面。
  凉丝丝的清亮面汤上铺着细细的黄瓜丝和番茄片,江初本来有点儿没胃口了,挑了一筷子尝尝,又觉得能吃下去两碗。
  “药抹了么?”江初吹了道口哨,端着碗去把电视打开。
  覃最抓着后背从卧室出来,“嗯”了声。
  他从江初跟前儿晃过去坐在餐桌前,江初看一眼他的后背,不知道是不是又冲个澡被热水激了,感觉比下午出门前看着还严重了点儿。
  也没闻到药膏的味儿。
  “抹了?”他伸手,顺着覃最的脊背竖着抹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他明确感受到覃最后背的肌肉绷紧了起来。
  “……你能不碰我么?”覃最几乎是控制着没让自己直接弹起来,扭过脖子盯着江初,认真地说。


第6章
  江初这人要是掰着指头数优点,也能数出大几条来。
  那几条里最好的一条习性,是讲理。
  一般来说呢,不管对自己人还是外人,哪怕是对家,再往大了说,上学时候见了面就想干仗的“仇家”……只要说的话让他觉得有点儿道理,他都乐意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
  但今天对上覃最,他这条优点突然有点儿发挥失灵。
  覃最不让他碰,从见了这人到现在,听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碰我”。
  这个“别碰我”的范围囊括了摸背不行,锤胳膊不行,搭肩膀不行,连戳一下肩胛骨都不行。
  他明白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他自己就不喜欢被碰脑袋,大奔不乐意被拍肚子,连周腾都有自己的想法,不爱被人摸屁股。
  可是被覃最用这种带点儿警告意思的眼神盯着,他就是感到一丝难以自持的不爽。
  对,就是不爽。
  从发现覃最过敏开始,去医院打针拿药做化验,他自己还平白磕一嘴血,下巴杵得跟个牛角包似的,关心一下还被警告了。
  这哪是给自己招了个弟弟啊。
  这分明是往家端了个慈禧,这也不能碰那也不能碰。
  江初倒也不是多想碰他、非碰不可。
  那不是过敏了么?
  退一万步说,要不是因为过敏,一平胸糙老爷们儿真当他多乐意碰呢?
  再退十万步,退到中午,本来眼前坐在他餐桌前面拿眼珠子标着他的人,压根儿就不该到他这儿来。
  江初跟覃最对视一会儿,笑了笑,往后坐在沙发扶手上。
  “你平时没事儿是不是总打架玩儿啊。”他问出了刚才在车上没开口的那句话。
  覃最没说话,估计也是没听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转这儿了,继续盯着江初。
  “你现在得明白一件事儿,小覃最。”江初又挑了一筷子冷面,直接忽视覃最因为他这个称呼皱起来的眉毛。
  “你,现在住我这儿,是你亲妈跟你后爸共同的决定。”江初慢条斯理地接着说,“跟你乐不乐意没关系,现在跟你有关系的人是我。”
  “你以前在你自己家里怎么样我管不着,以后你从我这儿出去了,我也管不着,但你现在人在我屋檐底下,在我这儿过敏了,我就得管你,该碰就得碰你,明白了么?”他对覃最说。
  覃最那眼神儿的意思就是没听明白,跟江初又对着盯了会儿才嘴唇一磕碰说:“随便。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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