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水[现代耽美]——BY:烟猫与酒

作者:烟猫与酒  录入:12-09

  第二天从公司回来时,他专门去附近的甜品店给覃最买了堆吃的。
  唐彩推荐的店,本来江初只是想随便买个蛋糕烤鸭之类的,下午在公司他随口问了句现在一二十岁的小青年爱吃什么东西,唐彩直接给他拉了一张五星清单。
  其实他觉得覃最应该不爱吃这些,但是这种华而不实的小东西,看着确实让人心情不错,干脆就多买了一堆。
  拎着一纸袋五星清单回家,等到十点半还没见覃最回来,江初才想起来他晚上给自己加课了。
  “我等会儿过去接你?”他给覃最打了个电话。
  “冷,你别出来了。”覃最声音不高,江初听见他那边背景音里有细细的讨论声,看来是真在补课。
  “我十点五十到。”江初看看时间,起来穿外套,“你感觉差不多了直接出来就行。”
  覃最沉默一下,也没拒绝,“嗯”一声把电话挂了。
  “你哥?”杜苗苗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用手垫着下巴,咬着根笔晃来晃去的,扭头问覃最。
  “要见他么?”覃最看他一眼。
  “我才不见。”杜苗苗迅速把脸一转。
  “他连他叔都不见,见你哥干嘛啊。”高夏听笑了,从覃最桌上抽了张卷子出来对答案。
  “烦死了。”杜苗苗嘟囔着使劲挪了下凳子,从下巴底下抽出两只手抱着头。
  江初在后门老位置停好车,发现路上还有好几辆跟他一样的私家车,都是家长坐在车里等着接小孩儿,有辆大众里面的大哥已经仰着脖子睡着了。
  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江初有些感慨,也不知道自己二十年后会不会变得跟这大哥一样,一天忙前忙后地为了小孩儿高考奔波。
  零零散散的出来一小批学生后,江初看见覃最跟高夏的身影。
  “哥。”高夏过来跟他打个招呼。
  “你家在哪儿,上来一块儿送你。”江初说。
  “我妈来接,她去做护理做睡着了,刚打电话才在路上。”高夏笑着说了两句,转身往覃最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明天把你材料二拿给我,别又忘了啊。”
  覃最上车坐好,书包随意地扔在两脚间的空地上。
  江初把车开到路口才看他一眼:“班里有多少人留着?”
  “十几个。”覃最在车斗里翻了翻,江初知道他想找烟,抬了抬自己右胳膊,“兜里。”
  覃最扫一眼他的兜,收回手没往里掏。
  “怎么了?”江初又看他,突然有点儿不爽。
  “看路。”覃最朝前面抬抬下巴,没接他的话。
  后半截路两人没说话,进了家门,江初盯着覃最的后脑勺看他换鞋,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上火。
  他伸手朝覃最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就抽在刚才高夏拍过的那一半上。
  覃最被他这冷不丁一下抽得愣了愣,扭头对上江初直盯着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说:“别碰我。”


第59章
  非常奇妙。
  看着覃最冲他这么说话, 江初都想不起上回他这样带刺儿的眼神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却莫名回想起了下大雪那天,覃最往他手里放小雪球的画面。
  他让覃最把脸伸给他摸摸,覃最就撑着车顶俯下身, 把脸给他摸摸。
  眼睛里都带着笑,还有不加掩饰的赤诚和温驯。
  记忆跟眼前的覃最一交叠,江初心里“噔”地一坠, 像是毫无防备地挨了一记闷心脚。
  直他妈窝得慌。
  “……你说什么?”他冲着覃最问。
  开口的同时江初还在心里“操”了一声, 果然人在火上头瞬间的本能就是反问。
  覃最没说话, 像是也很烦躁, 皱皱眉直接回了卧室。
  江初咬了根烟点上,在客厅里转了两圈。
  真就是转,乱转, 带着没有头绪的烦躁,转得周腾脑袋一歪一歪地盯着他。
  他得跟覃最谈谈,不先转两圈把火气压下去, 他怕他再看见覃最那种疏远的表情会忍不住动手。
  进覃最房间时他故意没敲门,直接推开就进去了。
  覃最刚上换条裤子, 扫了他一眼,三两下把裤腰拎上去。
  “你什么时候换衣服还要关门了?”这话江初昨天就想问。
  “有问题?”覃最反问他。
  “有。”江初盯着他, “你闹什么脾气?”
  覃最这回看了他至少五秒才开口。
  “你心里不是明白么?”他问江初, “还是非要听我把话说明白?”
  江初张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当然明白,否则他那天也不会跟覃最说些哥哥弟弟的话。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覃最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那么极端。
  要么毫无保留地亲近,把所有少年人的冲动和鲁莽都给他。
  要么直接把距离拉开, 一丁点儿正常的肢体接触都不再有。
  江初是个习惯去保留余地, 他不喜欢把任何事情做绝, 会下意识地去为双方顾全体面。
  他想到了覃舒曼。
  是遗传么?
  像覃舒曼带给覃最的影响一样, 要么试着死心把覃最生下来,要么远走高飞,十年都不回头看一眼。
  “远走高飞”这个词儿让江初一阵别扭。
  “覃最。”他很费劲地把这股情绪压制下去,低头搓了搓眉心。
  “我知道你有你的,”他酝酿着措辞,“考虑。从你的角度我能理解,但是兄弟之间也不是非得……”
  “非得要看我换衣服?”覃最打断了他。
  江初瞪着他,顿时一阵语塞。
  “非得要摸我的脸,要我腻着你,要没事儿拍我屁股,不然你就不高兴。”覃最朝他走了一步,站在江初跟前儿,声音越压越紧,“你什么都想要,那你让我怎么办?你那天硬了知道么,哥?”
  “这他妈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么?谁家兄弟每天见面还得隔着三丈远?”江初头皮一炸,被他描述得简直要挂不住脸。
  “你跟梁小佳怎么不这样?”他直接忽视覃最的最后一句,“怎么没见他贴你胳膊你直接给人抽开啊?”
  “他跟你不一样。”覃最定定地看着他。
  江初还想再说什么,覃最突然收回目光,视线垂定在某个飘渺的点上,有些出神地怔了一会儿。
  “你还是不明白。”他不想跟江初说话了,背对着江初拉开椅子坐下,够过烟盒弹了一根出来叼着,“不明白就算了。去睡吧,哥。”
  江初还睡个蛋。
  他都不知道这一晚上是用什么心情过过去的,第二天睁开眼,整个人还是处于不上不下的窝火状态。
  “小孩儿,毛都没长齐,你指望他懂个屁。”老杜一只手搭在桌上,一下下转着手里的杯子,笑了笑。
  江初实在是烦得心慌,他试着隐藏关键词跟大奔聊聊,发泄发泄。
  大奔只当覃最跟他闹脾气,完全不以为意,一句“嗨,青春期,这个年龄谁脾气不都跟狗似的”,就把他的郁闷给挡回去了。
  江初只能找老杜聊。
  虽然跟老杜他也什么都不能说,但好歹老杜在“带小孩儿”些方面,比其他人都更能理解。
  “想不明白性子怎么就能那么拐。”江初涮着一块毛肚,七上八下了半天,没夹好滑出去了。
  他也懒得捞,扔了筷子也往后靠在沙发上。
  “我记得他不挺懂事儿的?”老杜问。
  “啊。”江初应了一声,“要么我能这么烦么。”
  “就因为你抽他屁股一巴掌?”老杜又问。
  江初沉默两秒才说:“也不全是,主要正好刚说了他几句,估计心里也憋气。”
  “小白眼儿狼啊。”老杜笑着说。
  “滚蛋。”江初不爱听这个词儿,“谁也没有你侄子最能闹腾。”
  这回换成老杜没说话,他叹气似的“啧”了一声,轻轻磕了磕杯子底。
  独发愁不如众发愁。
  “覃最说苗苗住校了。”江初十分恶劣地感到自己心情好了点儿,开始反过来问老杜,“不是闹了三年你都没让住么,又怎么了这回?”
  “惯的。”老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小到大没让吃过苦,天天想一出是一出,说话做事从来学不考虑后果。”
  江初夹了块青笋,心想这个理论套在覃最身上只能成立一半儿。
  “老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老杜抿了口酒,目光被杯沿挡住的角度透着疲惫,“人生才刚刚开始,明白个屁。”
  江初跟老杜云山雾绕地聊了半宿,什么头绪也没聊出来,还是烦。
  “你其实就是给自己加戏。”老杜最后笑着说他。
  “一口一个弟弟,也不想想你俩连姓都不一样,人高考完拍拍翅膀就飞走,头俩月还能有点儿感情,没两年直接把你忘了,,“就跟你对高中班主任似的。”
  “操。”江初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比喻太服帖了,让他瞬间就对这理所当然的疏远有了代入感。
  笑完了却更烦。
  其实江初都不明白自己在烦个什么劲儿。
  如果覃最一定要用这种杜绝接触的方法,来对他恢复“正常”态度,那他怎么想都应该松口气才是。
  反正覃最也不是这就要跟他断绝往来不再联系了,俩人还在一个家里住着,平时该说话说话,该聊天聊天儿。
  等过一阵子,覃最的情绪过了,他俩慢慢也就自然了。
  江初是打算就这么慢慢习惯的。
  结果高三下学期一开始,覃最给他拿了张住宿申请单回来。
  “什么意思?”江初正在吃饭,接过单子看了眼,过了两秒才想起把嘴里的粥咽下去,扭头盯着覃最。
  上面的姓名班级什么的信息都填完了,就最底下一行家长签字等着他。
  “我想住校。”覃最坐在沙发上,两条胳膊往前杵着膝盖,正埋头用掌心搓搓眼。
  “我知道你想住校,我认字儿,不瞎。”江初说,“我是问你什么意思?”
  覃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
  “就是住校的意思。”他说,“怎么了?”
  “为什么?”江初继续问。
  覃最看了他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突然起身来到江初跟前,杵着椅背把脸伸到他面前。
  “看见我眼里血丝了么,哥。”他盯着江初问。
  两个人好久没离这么近了,覃最熟悉的气息突然扑过来,江初本能地想往后仰,忍着没动。
  他看看覃最的眼睛,是有红血丝,眼底也有些泛青,一看就是连着在熬夜。
  好像还比之前瘦了。
  江初顿时有点儿心疼。
  他跟覃最天天见面,这几天只隐约觉得覃最轮廓深了,五官比刚来的时候更立体,不仔细看都没看出来胖瘦。
  刚习惯性地想抬手拍拍,覃最直接没等他说话,重新站直回去。
  “没几个月高考了,我得冲刺。”他从江初手里把申请表抽出来,在桌上铺好,还给他掏了根笔。
  “你在家就不能冲了?”江初抿抿嘴角,“就那么两站路,来回正好够你醒神。”
  “在家静不下来心。”覃最盯着申请表说。
  江初瞬间说不出话来。
  覃最的理由完全合理,他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可他就是不想签这个字。
  “你住多久?”他问覃最,“一整个学期?”
  “嗯。”覃最应了声。
  “然后高考,考完了就走。”江初捡起笔转了两下,重新看着申请表,突然笑了笑,“离我远你觉得踏实是么?”
  江初几乎就是边听着话从嘴里往外冒,边在心里骂自己,你到底在说什么屁话。
  覃最愣愣,低头看他。
  江初则一直看着申请表上覃最的“住校理由”。
  二指宽的空格,覃最就写了两个字:踏实
  这两个字简直身上带刀,顺着江初的眼球直往心里扎。
  他这哥当得可太成功了,覃最跟他住在一块儿,心里都没法踏实。
  家里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江初转笔的手停下来,用小拇指顶开笔盖,发出“咔”的轻轻一声。
  正准备签字,覃最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江初。”覃最的眼仁儿比一般人要黑,眼角沁着红血丝,微微蹙着眉毛看人的时候,眼神显得又深又复杂。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啊?”他哑着嗓子问。


第60章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的威力更大, 还是覃最的眼神儿威力更大。
  江初心里一阵蛰得慌。
  “我?”他定神笑了笑,“我当然是想你好啊。”
  这话是真显得敷衍,要是换个人说这句话, 比如覃舒曼或者江连天,覃最连听都不想听,笑笑就过去了。
  但是江初这么说, 覃最就只觉得心情复杂。
  ——他知道江初在装傻, 也知道江初说的是真心话。
  被江初暗示“兄弟关系永远不会变”的时候, 覃最是真难受。除了跟江初拉开一切可能让他胡思乱想的距离, 他没有别的办法让自己更有分寸,保持冷静。
  可是江初每次对他的疏远有反应,他心里上火的同时又忍不住有点儿翻涌, 一边幻想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一边明白江初是真把他当弟弟。
  江初既站在哥哥的角度在不爽,也是站在哥哥的角度真的想让他“好”。
  这两种状态像神经病一样整天拉扯着他, 然而高考在即,心里再翻涌他也必须继续压制, 绕回到保持分寸的冷静状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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